容芙瞧的又嫉又恨,插言笑道:“韶大人不用这么小心的,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一边做势轻拍,手却狠狠的在被子下掐了她几把,掐的极重,容萱痛的发颤,却硬咬了牙不曾发出声音。
韶景惜并没在意她的小动作,细细把过了脉,又抬手轻轻拂开容萱颊前发丝,低头细看她眉宇,眼神凝注,一瞬不瞬。
容芙不由得咬牙切齿,她费尽心思讨好,他却对她如此冷淡,避之唯恐不及,而容萱什么都没做,他神情动作间,却对她视若珍宝……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可以独得天下人之宠?看咫尺间少年肌理如玉,五官风雅端秀,睫毛长长的挑起流光,容芙心头发热,一转念间,索性拉开领口,轻拢了头发,悄悄挺胸偎了过去,又挤又蹭,口中娇滴滴道:“韶大人!你也理人家一理嘛!”
韶景惜吃了一惊,一时缩手不迭,急站起身沉下脸来:“容小姐请自重!”一边就拂袖走了出去。
容芙的动作一僵,连羞带气,脸色都变了,恨恨的瞪着门口,又猛然转回头瞪着容萱,满眼的怨毒。
容萱一直留心她,岂会察觉不到,心中不由冷笑,不管是韶景惜,还是慕天颜,她看上的只是那好模样罢了!这般丑态毕露,卖弄风骚,哪里还像个千金小姐?
容芙忽然起身走了出去,容萱心头莫名的一凛,悄悄眼睁一线,便见容芙走到门前,向外一张,然后转回了身,看到她满眼的怨毒杀机,容萱竟不由得骇异。即使早已经知晓她的凉薄恶毒,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就为了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男人,一点点态度的不同,一点点的嫉妒,就动念要杀自己的亲妹妹?这世上竟真的有人凉薄至斯?
眼看她缓缓走近,容萱迅速伸手,从枕边拿过了别帐子的金钩,重活一世,不可能重蹈覆辙,坐以待毙……容芙不动手便罢,若真的动手,她一定会让她后悔的!
容芙已经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把撩开了帐子,她的手微微发抖,压低的声音里却带着奇异的兴奋:“容萱!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你长了这么个不正经的模样,不死不活了还不安分!我知道你舍不得死,我知道你舍不得这荣华富贵!舍不得这尊贵的身份!既然这样,我就帮帮你吧!反正你已经是这样了,也没几天活头了……不要怪我狠心!”最后一句,几乎是贴着容萱的耳朵说出来的,容萱一动不动,就见容芙一把抓起了锦被,就狠狠的蒙在了她的脸上!
容萱迅速偏头避开了正面,隐在被下的手攸的一紧。梦中那一世,她草草的学过功夫,可即使草草,即使现在的身体病弱幼小,仍旧可以轻而易举的要她的命!
但,只是一死,岂不是太便宜她了?似这般无情无义背弃亲父的恶毒女子,一定要让她历尽痛苦折磨,千刀万剐而后死!容萱心念电转,手中金钩猛然向外丢出,用力极巧,当啷一声击破了床边的花瓶,余力未竭,滑落窗外。
占星官灵识果然强大,只是一瞬,门外的韶景惜已经迅速察觉不对,冲了进来,一步跨入,看到眼前情形,他抬手便把容芙击落床下,飞快的掀开了锦被。虽然步步皆在算中,可容萱毕竟年纪幼小,早憋的小脸通红,被子一掀,便呛咳出来,韶景惜急抬手按在她的穴位处,帮她理顺气息。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直到此时,容芙才猛然回神,尖叫了一声,一眼看清眼前两人,整个人都是一颤,尖叫声嘎然断绝,呆了半晌,忽然双手捂脸,哀哀痛哭起来。
韶景惜银牙紧咬,他的手仍旧在帮容萱顺气,动作十分温柔,胸中却没来由的怒火熊熊……容芙的哀哭声响在耳边,让他抑不住的心烦气燥,几乎想抬手结果了她的性命!
容萱终于喘匀了气息,犹雪颊泛红,双眼都漾着泪,仰了面看他,低低道:“谢谢你。”
韶景惜下意识的别开眼,起身退开一步,他被老王妃请来,为她抚了九日的菩提清心曲,直到此时,才真正看清她的模样,听到她的声音……却不知为何,觉得异常熟悉亲近,情不自禁的便要怜惜……韶景惜定了定神,细看她的神情,又把了把脉,这才放心,柔声道:“没事了,不要怕,来,瞧着我,瞧着我的眼睛。”
容萱心头微微一动。她晓得占星官天生灵识卓绝,所以才可以未卜先知,预言祸福……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她当然记得,她之所以做了那个黄梁梦,历经家破人亡悲惨一生,正是因为韶景惜所抚的三世琴曲与那三世香……只不过,这香这曲,原本不是给她准备的而已……
她绝不能失去这记忆!决不能失掉这先机!容萱低头不语,心中筹思对策,韶景惜以为她不曾听懂,迟疑了一下,抬手捏住了她小小的下巴,略用力抬起。容萱被迫抬头,微微抿唇,急分心去想童年琐事,然后缓缓抬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撞,韶景惜猝然一震,心头如受重锤所击,居然情不自禁的闭了闭眼。
韶景惜心头大惊,这种情形,只有在遇到灵识远胜过他的人时才会有,可是眼前女孩年方十岁,就算天生灵识过人,也毕竟阅历不足,不可能这般锋锐……难道是弄错了?韶景惜定了定神,重又移目看了过来,容萱正很听话的执行着他的命令,眼睛张的大大的看着他,双瞳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并无半分异样。
韶景惜莫名的松了口气,正要收回手,外头忽有个少年声音道:“韶大人?韶大人!你在吗?”
韶景惜侧头一听,站起来理了理衣袍,扫眼坐在地下的容芙,情不自禁的捏了捏拳,却终于什么也没做,向外迎出:“在。”
这声音极是熟悉,竟似乎是胞兄容知信。容萱不由得一喜,张大眼睛听着,便听韶景惜说了一句甚么,容知信喜道:“真的?醒了?那为什么有人在哭?”一边就奔了进来,容萱一眼看到他稚嫩的少年模样,竟不由怔了一怔,看他身后随着胞姐容茵,也是小小的人儿,进门的时候还绊了一跤,张着小手儿险些扑在地上,看在眼中,竟有几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