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眼睛的都瞧的出,这是太子殿下看在容萱的面子上,抬举她的兄长,这倒无形中坐实了最近京中的传闻,太子殿下对容萱,果然非同一般。把个梅嫣僵在那儿,俏脸一阵青一阵白,旁人面上虽不敢笑,肚子却早笑岔了气,这位刚才吹的好不畅快,甚么青梅竹马甚么两小无猜,好像她就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妃,结果太子殿下连眼角都没瞥她一眼,这不生生打脸么!
看着皇甫天择一行人的背影,容萱亦是微微皱眉,她来这花朝会,本来是预备着有事情发生,说白了就是防备容莲,可是皇甫天择这样一来,花朝会还未开始,便是众人注目,着实不是甚么好事。正在寻思对策,只听哗啦一声,梅嫣已经摔了茶碗,正要发作,却听头顶上,一个男子声音笑道:“真有意思……”
众人一起抬头,就见头顶的合欢花树一阵摇动,一个身穿宝蓝色阔袖蟒袍的男子猛然长身,从树上站了起来,向下一扑,摇落了一片合欢花儿,竟不知已经在树上待了多久。容萱微讶的当口,却觉得一只手儿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捏,捏的居然很痛,那男子低低笑道:“小姑娘好厉害!”
声音极小,又是贴着她耳朵说的,容萱一怔之际,那男子已经一个翻身,轻飘飘的落在了几十步外,遥看上去大袖飘飘,乌发流云,仪态轻扬,极是潇洒自在。容萱见众人都未察觉,也只好装做若无其事,咬牙看着,便有人悄道:“这位是谁?”
梅嫣抢口笑道:“你们连他都不认识?这是德王爷家的世子,封诰逍遥侯的皇甫兰撷,最是个自在不拘束的性子,连德王爷都拿他没办法呢!”
容萱不动声色的揉了揉痛的发胀的小脸,一边暗暗咬唇,心说皇甫兰撷是吧,姑娘记住你了!
却不知是谁,喃喃道:“原来逍遥侯竟生的这般俊秀……”忽悟失言,急掩了口,容萱根本不曾看到皇甫兰撷的脸,可是看皇上和太子的模样,也知他必定丑不到哪儿去,听这女子如此倾倒,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梅嫣十分不屑,道:“你们这些人,还真真是没见过世面,逍遥侯你们就觉着好看,若是叫你们见着了昱王爷,还不知你们怎么着呢!”
这是容萱第二次听人提到昱王的模样,悄拿眼去看容莲,见她面色绯红,心里暗暗稀罕。正在思量,遥听得脚步声碎碎响起,合着些轻微的环佩之声,显然是太后和皇后已经进了园子,容萱急理好衣裳,摘去衣上发上的合欢花儿,忙忙的整理。
梅嫣向来极爱显摆她与皇家关系亲近,几句话脱口说完,听旁人都不答话,这才忽然想起方才出了这么个大丑,顿时又恼火起来,迁怒容萱,忿忿转头看她,怒道:“就知道你不是甚么好东西!装的跟个千金小姐一样,骨子里这般风骚下贱,勾搭这个,勾搭那个……”
听她骂的难听,容萱也有些薄怒,且此时太后皇后只怕已经进了园子,一昧的做小伏低反倒叫人看轻,便冷冷道:“宫闱重地,还请姐姐慎言。”
梅嫣怒道:“本小姐还用你这个狐媚子提醒么!皇宫早晚是我梅家的,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容萱反而被她气笑,心说连这种话也敢说,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倒要看看她自家人怎么说!索性坐了回去,理也不理,梅嫣更是愤怒,拍着桌子吼道:“容萱!你少在这儿装蒜!你箭射自己的亲祖父,这种丑事儿打量旁人都不知道呢!安羲王怎么养出来你这种包藏祸心的贱人!听说你娘亲在家也是个三不管的混子,怪不得养出来你这么个……”
听她辱及母亲,容萱忍无可忍,霍的一下站了起来,冷冷的道:“我误伤祖父,自然有错,可是紫金弩是万岁爷亲赐,‘包藏祸心’四字不知从何说起?与我娘亲又有何关系?”
梅嫣连连冷笑,不屑道:“少拿皇上来压我!当本小姐会怕么,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听有人喝道:“大胆!万岁爷面前,还敢如此喧哗!”
随着这一声,便见前呼后拥,竟是皇甫帝瑨走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太后和皇后,尽皆神色不豫。
太后本自通达,早知皇上心意,而皇后也不是不想抬举娘家人,奈何这家人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适龄的女孩儿就这一个,还是个没脑子的爆炭,连她也不愿儿子娶这么个东西。千叮万嘱叫她打扮的好好的来,只想着得个名门佳婿便好,偏生一来就闹了这一出,得人报了,忙忙的赶来想阻止,却又赶上了这么一番话……不止他们,连皇上也听了个正着。
皇甫帝瑨早气的脸色发白,冷冷道:“朕倒不知,皇宫甚么时候成了你梅家的?紫金弩是朕亲手赐下,难不成朕也‘包藏祸心’要害老王爷?”
梅嫣吓的腿都软了,急跪了下去,拼命磕头,颤着声音道:“皇上息怒……皇上饶命……”又向旁伸手:“姑婆,姑母,救命啊。”
皇后暗骂蠢材,可这毕竟是娘家人,不管也不成,只得低声道:“皇上,今儿个是花朝会,莫要为这些小事搅了兴致。”
“皇后说的对,”皇甫帝瑨冷笑别眼看她:“那这女子,便交由皇后发落罢!”
皇后一惊,情知皇甫帝瑨是动了真怒,若发落的轻了,她只怕就要去跟淑妃做伴了……定了定神,只得应了下来,转身便径自吩咐道:“万岁爷既交给本宫处置,本宫自然也不能姑息,这花朝会嫣儿也不必参加了,来人哪!叫林嬷嬷来,送嫣儿回去,嫣儿既然不会说话,以后都不必说话了罢!”
话说的十分轻描淡写,一众贵女连同梅嫣,都不知何意,只当是禁足罢了。容萱却是生生出了一背的冷汗。
皇后娘娘的意思,分明是让教养嬷嬷把梅嫣的嘴缝起来,只有这样,才是“以后都不必说话”,这是宫里用来处置多嘴奴才的法子……虽然这样,已经是救了她的命,可是一个花样女儿,若是把嘴缝了,这一辈子,也就完了……看皇甫帝瑨神色甚是满意,更是心头发冷,捏着的袖角都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