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征听了半天这才闹明白事情的原委,眼看妹子正要再做声,忙拉着妹子站后,道:“一场小误会,遇上即是有缘,一块儿踏春,可好?”
“大哥?”徐繁挣扎着欲再出头,徐子征死劲攥着妹妹的手不放。
罗昊眼见唐婉撇过头一边不再搭理,遂也不勉强,拱起手朝曲清幽道:“曲姑娘,在下代表妹向你赔罪,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曲清幽忙福了福身子道:“罗公子言重了,区区小事,小女子是不会记在心上。”
曲清幽的落落大方反衬得唐婉越加不堪,罗梓桐倒是越看越有趣,凑近唐婉煽风点火道:“唐表姐,就此算了?”
唐婉还想再起争执,不过一个男子的出现让她偃期息鼓了。
曲清幽瞧去,这男子二十岁左右,一身的衣裳极为花哨,手上的折扇一挥一挥的,自命风流得很,尤其是那张脸,即使是男人也堪称漂亮二字,与唐婉倒有几分相似。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长相极为出色的男子。
风流男子折扇一收,朝罗昊道:“罗表哥。”
“唐表弟也来春游?”
“正是,春日好,莫要在家发了霉,倒是妹子在府上多有叨扰,不会她又惹出什么事吧?”风流男子一双桃花眼朝唐婉看了一眼,看得后者瑟瑟发抖。
唐婉不惧爹娘,惟独怕这个行事不正经的兄长,遂闭紧嘴巴不再言语。
惟有原先的小贩苦笑着收起钗子,心里暗骂那绯红色衣服的女子,不买也别搅黄他的生意啊。
罗梓桐一双大眼朝曲清幽瞧去,自家二哥刚才虽然看起来脸色如常,可是那稍微的差异可瞒不过她的一双利眼,她凭什么值得二哥另眼相看?遂小声的与唐婉耳语了几句。
“这真使得?”唐婉心有疑虑道。
“使得,怎么就使不得?表姐文才德备,她区区一个尚书女,在燕京又从无名声,谅来在那方面造诣也是不好,才没有一些贤名传出。”罗梓桐道。
唐婉被罗梓桐一阵鼓动,心下也认为可行。罗梓桐拿起帕子掩嘴等着看好戏。
唐婉遂上前与曲清幽笑道:“踏春就免不了要斗诗斗画,不知曲姑娘敢不敢与在下斗一番?”
文人仕女们都在春日里都会一展所长引来各方的侧目,才子们自是想搏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仕女嘛,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的名声传得更开,将来好择夫婿。
曲清幽清冷的面容下自是有几分恼怒,既然别人都如此挑衅,她又何必再退缩?遂笑道:“既然罗姑娘有此雅兴,如若在下不奉陪岂不是显得在下小气了么?”
唐婉听她这一言,抓着曲清幽的手道:“曲姑娘,那就让我们一展长才吧。”
曲清幽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听到女孩们有兴趣去附庸风雅,前方几个为人兄长的都一脸笑意的跟上。罗昊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期待,不知道这个曲家大姑娘会如何表现?表妹唐婉虽然性子爱耍泼,可是那一手诗画在女儿之中也算翘楚。
两个美貌俏丽的女子出现在诗画圈中顿时惹来众人的目光,更一听得她们要斗诗斗画,就更来兴趣了,更有甚者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把笔墨纸砚备好让两人发挥。
“就以春日为题,可好?”唐婉笑道。
曲清幽点头同意。
“我先献丑了。”唐婉伸手抓起毛笔自信地笑道。
“请。”曲清幽颇为优雅地退至一旁。
唐婉拿着毛笔细思量片刻,就俯下运起笔来,笔尖在她的手中如行云流水般勾勒出一幅赏春图。图中花开柳舒,行人游走,与当下的情景相合,更添几分意趣,待画好后,她又停下蘸墨汁准备为画题诗。
唐婉用一手端庄的小楷题诗,“春日缤纷彩蝶舞,行人伫足细看无。一年好景春色晚,皇都处处飘春榭。”她收笔抬起头来挑衅地看着曲清幽,“曲姑娘,该你了。”
众人一看,此诗画虽中规中矩,但也颇符合闺中女子做诗做画的风格。
罗梓桐看着曲清幽漫步上前,笑着与兄长道:“二哥,你看曲姑娘能有几分胜算?”
罗昊却是嘴角勾起,满含兴趣的看场中女子如何发挥?
徐繁朝唐定康看去,见他与身边男子说话颇为亲密,舒展的柳眉不禁一皱,这人行事怎么如此不羁?
曲清幽的运笔娴熟,在她的笔下浓墨淡墨交相辉映,细看就是一幅晚春景象。
旁边的文人仕子们也不禁刮目相看,鲜少有女子会这样做画,她们的画多工整细腻,此女的画有一股大家的风范,现在就看她的题诗如何了?甚至还有人问这做画的姑娘是谁家的?众人大多一片茫然,但有人见过先前的闹剧,忙说:“是曲尚书的千金。”
“那个被司徒府退婚的曲家大姑娘?”有人疑道。
“胡说,是曲家大姑娘先退婚的。”有人辩道。
唐婉的心脏开始急速地跳动,就算她极力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赞曲清幽的画功了得。
周围的苍蝇嗡嗡之声自然入了罗昊的耳中,此刻他倒想看看曲清幽在这片议论声中还能镇定如斯吗?
曲清幽径自沉稳地蘸墨,前世的她也是经过大场面的,又岂会沉不住气。想到这不得不想起那个男人,当时盲目的她却看不出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不属于她的心,只是一味的执着于自己的意念。
曲清幽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两世为人了,她怎么仍是如此放不开?出于对自己的忿然,她提起笔一阵草书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情绪,“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去绿水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等她的豪情挥洒过了之后,她也就傻眼了,本来不意去窃取前人的诗句,却在无意中还是改写了苏轼的《蝶恋花》,看来前世那些诗句都刻在骨子里,脸上慢慢地充血赧然中。
罗昊倒是眼前一亮,不禁击节赞声好,“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姑娘的心胸真是阔达豪迈,在下佩服,况且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她的字是最让他意外的,想来她一直给人温婉的感觉,可那字却豪迈不羁,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性情?
曲清幽转向罗昊轻笑了一句,“不敢当。”
此诗一出,对于前些时日的曲府大姑娘被退婚的传言此时再无人提起,若有人还说,那人就会笑道:“是人家曲大姑娘先退婚的好不好?别闹不清事实净在那瞎说。还有诗句为证呢?”
罗梓桐一双大眼里满是意味,把徐繁当成了草包,就以为别人也是草包,不过这一点小失利,她自不会放在心上。
徐繁拍着手凑近曲清幽道:“清幽表妹,今儿个可大大的出了风头。”
曲清幽摇摇头,本来就无意张扬,只希望能平安度日即可,在这古代,女子太过盛名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还害羞什么?如果不露一手,别人岂不是小看了你?”徐繁隔空与斗输了的唐婉大眼瞪小眼。
曲清幽不着痕迹的往前一站,挡住了两人冒火的视线,这繁表姐当真不知道收敛一点,小姑本来就难缠,更何况还摊上唐婉那样的,将来出嫁后恐在夫家难讨得好。
就在众人对此诗画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上身穿月白嵌金丝穿花云绸襦衫,下着绛红撒花裙头戴金冠的三十来岁的妇女伸出涂满寇丹的纤纤玉指执起诗画来细瞧,口中念念有词,“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去绿水绕。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呵呵,有意思。”脸转向曲清幽,“此诗是由你所作的吗?”
曲清幽站在她的身旁感到一阵阵的威压朝她袭来,此女子虽是询问于她,但脸上颇具威仪。“正是小女子的拙作。”
“没想到今儿个定阳公主这么有兴致出来踏春?”罗昊上前拱手道。
曲清幽方才屈膝行礼道:“民女不知公主身份,刚刚多有失礼,还望公主见谅。”与宫中人打交道最是不易。
定阳公主不着痕迹的朝罗昊看了一眼,“呵呵,罗卿家的兴致不也是这么高吗?”回头又朝曲清幽笑道:“姑娘的诗画当真不错,尤其是诗中最后一句甚得吾心,本还以为今日出游必是十分无趣之事,却不料得了如此一篇佳作,也当真不误如此好时节。”
罗梓桐笑着上前屈膝道:“早知今儿个公主也有兴致春游,我就不拉着二哥出来,硬跟公主一道可有趣多了。”
“你这妮子就是嘴甜,难怪你姑姑一直这么喜欢你,若不是寒食节将至,定会留你在宫中多住些日子。”定阳公主笑着道,“姑娘可是曲尚书的闺女?”
曲清幽忙道:“正是。”
“曲尚书可是状元郎出身,没想到女儿也是才华横溢,当真是家学渊源。”定阳公主道,拿着画回头朝那些美少年道:“你们可做不出来曲姑娘诗画中的神韵。”
那群美少年笑着打趣数句。
“民女的拙作没有公主说得那么好,只是聊表情思而已。”曲清幽忙谦虚道。
定阳公主却上前亲热的挽起了她的手:“我看中你的诗画中那一丝不输男儿的气魄,当得我的知音。”
忽而一个美貌侍女小跑的凑近定阳公主耳语了数句,定阳公主眉头微皱,扬了扬手中的画道:“此画不如就赠送予我吧。”
曲清幽微躬身道:“拙作能入公主法眼是民女的荣兴。”
“呵呵,落落大方,当得大家闺秀四字。”定阳公主把画递给身后的美少年,见马车已至,闲聊了数句,然后被美少年扶上了马车,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远去。而周围一些群众也见怪不怪,看来定阳公主在京城是大大的有名。
曲清幽暗自忖度,这个公主言行颇似前世汉代馆陶公主、唐代太平公主之类的人物,看来不管是哪个时空,皇家公主总能出一些言行张扬,超越世俗之人。
罗昊为她解惑道:“定阳公主是圣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而且公主丧夫已多年。”
未竟之意曲清幽已是明白,忙道:“多谢罗公子。”
罗昊眼中也是有几分惊讶的,好个玲珑剔透的女子,现在每次见到她,她都会给他带来惊喜。
天色渐暗,眼看就要下雨,众人忙上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罗昊见徐府马车已走远,回头看到小妹仍站在自己身边,忙道:“桐儿,还不上马车?”
“曲姑娘当真是一个妙人,二哥,你说是吧?”罗梓桐一面登上马车,一面笑道。
罗昊不置可否地笑而不答,跨步上马。
唐婉坐在马车里看着这对兄妹对话,心里的醋瓶子翻了又翻:“二表哥莫不是真的看上了曲家的姑娘?”
罗梓桐斜睨了她一眼,这么沉不住气,又怎能堪当二哥的媳妇?“谁知道呢?”遂闭目养神。
唐婉见她没有兴致谈话,也不再自讨无趣。
春日游的斗诗过了之后,罗梓桐总觉得二哥最近行事颇为神秘,内心常暗自揣度。她刚进祖母的居所,远远地瞧见母亲唐氏正掀帘进去,忙三步并做两步往前走,前头的丫鬟正要通报,她忙摆摆手,想给老祖母一个惊喜。
她正欲掀内室的帘,隔空就听到老祖母正与母亲说着话,忙示意丫鬟们噤声,伫足在帘外侧耳倾听里头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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