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囸氼鬕!你这个叛徒!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
这句饱含怒意的话语如同迪达拉的炸弹般突兀炸响,瞬间便令原本有些嘈杂的展台为之一静。
连同西索科在内。
徐云一众人同时转过头,望向了出声之处。
此时此刻。
距离他们大概十多米的展位上,正有数人态度鲜明的分成两个阵营,剑拔弩张的彼此对峙。
右侧五人,左侧三人。
上头那道愤怒的声音正是出自左侧三人之一,不过在看清他们的面容后,小麦便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咦?是巴贝奇先生和阿达女士?”
其实不用小麦提醒,徐云等人也发现了对方的身份:
此时左侧情绪最为激动的出声之人,赫然便是......
查尔斯·巴贝奇!
难怪徐云会感觉声音有些熟呢。
这位名字和2022年英国国王完全相同的小老头,此时正被洛夫来斯伯爵和阿达一人一边死死拦住肩膀,双目冒火的看着某人。
而在他的对面,也就是众人看去的右侧,则站着六个不同年龄的男子。
其中位于最前方的是个年纪比巴贝奇还要大些的男性。
此人戴着一顶英伦绅士帽,手中拄着一把拐杖,胸前很有个性的打着一条红色的格子领带。
很明显。
他就是被巴贝奇疯狂输出的主人公。
不过徐云的目光只在此人的身上停留了小半秒钟,便被他身后的另一人吸引了:
那是一位金色短发的中年男子,颜值倒是还过得去,但是眼神却有些凶狠。
而这也是继剑桥使徒社的面试会之后,徐云第二次与对方相遇。
没错。
此人赫然便是在使徒社上口出狂言侮辱徐云,最终被艾维琳用盘子打破脑袋的.......
哈维·克来门特!
嗯,等等!
克来门特?
想到对方的名字后。
徐云心中飞快的闪过了少许猜测,转身对艾维琳和老汤说道:
“汤姆逊先生,艾维琳同学,我们先过去看看吧。”
“毕竟....毕竟洛夫来斯伯爵夫人的身体不太好,出意外的话就糟糕了。”
艾维琳和老汤同时点了点头。
这里是牛津大学的展台,和巴贝奇发生口角的小老头不是牛津的教授就是合作伙伴,真闹起来徐云他们必然要吃亏。
因此以阿达为切入口是个最合适的选择,至少能尽量保证牛津方面不会一边倒的偏向对方。
西索科他们的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一位伯爵夫人动手——即使她的丈夫是一位非常态晋升的伯爵。
随后包括西索科在内,一行人快步朝巴贝奇所在的位置走去。
“巴贝奇先生。”
来到巴贝奇身边后。
徐云和老汤、小麦迅速先挡到了巴贝奇两侧,艾维琳则拉住了阿达的手:
“你们没事吧?”
突然出现的‘援兵’令巴贝奇微微有些错愕,不过在看清来人是徐云后,他顿时眼前一亮,一把就拉住了徐云的胳膊:
“罗峰同学!”
徐云拍了拍他的手,又对阿达和洛夫来斯伯爵点头致意,接着才对巴贝奇道:
“巴贝奇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巴贝奇闻言,握着徐云的手顿时一紧,愤怒的看向了一旁:
“罗峰同学,你看看这个!真是太无耻了!”
徐云顺势望去。
只见此时此刻。
距离他们大概十多米的一处开阔地上,正摆着一台巨大的设备。
设备通体铜制,主体部分为四个高一米五、直径四十厘米左右的圆柱。
这些圆柱又由一枚枚齿轮叠加组成,看上去有些类似后世的土耳其烤肉。
圆柱边上则有着几个按钮,以及一个与传真器出料口类似、用于输出成果的小口。
另外徐云还看到了一台蒸汽机,与设备紧紧相连,显然用于提供动力。
几秒钟后。
小麦忍不住低呼道:
“这....这不是巴贝奇先生你设计的差分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巴贝奇重重一点头,目光再次锁定了对面那个小老头,脸上的表情彷若哈兰德进球后一般狰狞:
“这你就要问问这位约瑟夫·克来门特先生了,这是一次无耻的背叛!”
“够了,查尔斯!”
听到巴贝奇的这番话。
那位叫做约瑟夫·克来门特的小老头不由冷哼一声,重重的用拐杖锤了锤地板:
“查尔斯,你我之事早有定论,这是由最英国最高法院做出的判决,代表着来自帝国的意志!”
“有些事你说一万遍,也改变不了那个既定的事实!”
“今日你我故友相逢,本想一笑泯恩仇,没想到查尔斯你依旧如此固执.......”
“放你娘的屁!明明是你无耻的骗取了我的信任!”
巴贝奇的脸上再次涌起一股不健康的红润,徐云感觉他的身体都在不停的颤栗:
“当初我把所有的资金都交给你,一心投入图纸设计,而你却做了什么?”
“庸贼!奸贼!恶贼!逆贼!”
巴贝奇的愤怒仿佛化成了实质,搁在龙珠里起底可以变身成超级赛亚人二。
徐云紧紧握着巴贝奇的手防止他暴起,同时心中也明悟了前因后果。
早先提及过。
巴贝奇和阿达设计的差分机之所以没有成功,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来是因为思想超前,远远超过了时代的认知。
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三步就是疯子了。
二来便是因为一个人的跳反。
这人就是巴贝奇最信赖的工程师,同时也是站在面前的这个小老头......
约瑟夫·克来门特。
克来门特和巴贝奇的恩怨发生在1824年,也就是巴贝奇第一次提出差分机概念的时候。
当时英国财政部资助巴贝奇了1500英镑,让他开始动手制造全尺寸差分机。
巴贝奇的差分机需要的设备精度很高,当时的制造工艺远达不到巴贝奇的要求。
所以他聘请了约瑟夫·克来门特进行协助,让克来门特去制造能生产差分机零部件的工具。
约瑟夫·克来门特是当时最顶尖的工程师之一,抛开后来的事情不谈单说能力,约瑟夫·克来门特的确是个极强的合作伙伴。
比如说他带过一个叫约瑟夫·惠特沃斯的徒弟,此人后来成为了测长机和滚齿机的发明者。
按照当时巴贝奇和约瑟夫·克来门特的职能划分,生产环节的步骤是这样的:
巴贝奇先设计差分机的一个模块,然后再设计并制造工具来生产这个模块。
这部分资金经过的全是克来门特的手——他通过资金装备了价值数千英镑的机械工具,这部分工具正是由巴贝奇设计、政府投资建造的。
但是根据法律,这些资金升级的是克来门特的设备,所以资金是克来门特的财产。
好比a设计了一个齿轮的示意图,b去铸造齿轮的模具,然后再生产齿轮。
齿轮最后自然会回到a手里,但模具的所有者却是b,也就是约瑟夫·克来门特。
于是在1834年。
克来门特终于跳反了:
他拒绝再为巴贝奇工作,截留了图纸和零部件。
并且反诉起了巴贝奇和英国政府,最终成功胜诉。
约瑟夫·克来门特的这一刀直接捅进了巴贝奇的要害,险些让巴贝奇变成了尹藤诚。
从此以后。
英国政府放弃了差分机的投资,即便法拉第出面都难以协调。
这其实也不能完全怪英国政府短视,毕竟他们早期是给过巴贝奇机会的。
对于英国政府这个资方而言,创业合伙人内部的矛盾他们了解归了解,但不可能共情——毕竟实质就是亏了钱嘛。
况且从英国政府的角度看去,谁知道两人是不是在演戏骗投资呢?
这种事情可并不少见,无论是1850还是2022年。
总而言之。
这一刀之后。
巴贝奇整个人元气大伤,如同兵败赤壁的曹操一般,这辈子都没法完成统一大业了。
在徐云穿越的后世,相关行业普遍有个看法:
巴贝奇之所以没法生产出差分机,有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约瑟夫·克来门特的跳反。
这个跳反直接导致了巴贝奇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拉投资,鲜少能够真正工作。
否则以巴贝奇留下的设计方案,分析机或者依旧有点难,但差分机面世的可能性却很大。
如今看这架势......
约瑟夫·克来门特应该是拿着图纸和设备找到了牛津大学,用巴贝奇的原理设计出了这样一台差分机?
因此巴贝奇在看到这台设备后,才会愤怒到无以复加。
某种意义上来说。
这应该算是一次牛头人行为了。
随后徐云又扫了眼约瑟夫·克来门特身后的哈维·克来门特——也就是使徒社晚宴上见到的那位中年人,使徒社的第二任会长。
从名字、年龄和站位上来看......
哈维·克来门特要么是约瑟夫·克来门特的儿子,要么就是侄子之类的亲戚。
同时一位剑桥大学的使徒社成员会出现在牛津的展台上,这也清晰的说明了一件事:
哈维·克来门特已经完全投入了辉格党的怀抱。
此时此刻。
哈维·克来门特正用愤怒的目标盯着徐云,显然想到了使徒社晚宴上的那一拳。
西索科·胡克和艾维琳,哈维·克来门特和徐云,约瑟夫·克来门特和巴贝奇.......
六人两个阵营,这可以组个扭曲森林的3v3了.......
眼见周围的吃瓜党越来越多,负责展台管理的西索科也逐渐感觉到了压力。
加之此前接连被黎曼和基尔霍夫打击了两次信心,这位胡克后人此时的心态也不由变得有些急躁了起来。
他皱眉看了眼巴贝奇,没去管这个小老头,而是直接对艾维琳问道:
“艾维琳,你们到底是来参观展会还是来砸场子的?剑桥大学现在连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了吗?”
艾维琳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西索科,你别想着给我们扣帽子,你既然是今天牛津大学的展会负责人,当初那件事的经过你必然也清楚,真闹起来你以为牛津就占着理?”
说完她不去管西索科,转身又对巴贝奇和阿达说道:
“巴贝奇先生,阿达夫人,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作为剑桥学生,我也不怕和牛津的那伙人对上。”
“不过这里终究是阿尔伯特陛下组织的博览会,代表着皇室乃至整个帝国的形象,所以您看.......”
此时的巴贝奇胸口虽然依旧在起伏,但整个人已经较先前平静了许多,闻言深吸一口气,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艾维琳。”
随后他转过头,盯着约瑟夫·克来门特看了几秒钟,忽然开口道:
“克来门特,既然你把这架设备搬到了展会现场,那么应该不会拒绝外人参观吧?”
约瑟夫·克来门特闻言一愣,回过神后童孔微微一缩,重重点头:
“当然,只要不干扰展出,任何人都可以参观这台设备。”
说完约瑟夫·克来门特偷偷看了眼巴贝奇,发现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后心头又是一松,转而看向了周围:
“各位先生,女士,在下名为约瑟夫·克来门特。”
“刚才因为一些原因出了一些小意外,不过这并不要紧。”
“借着今天的场合,我想向大家介绍一台注定将会改变世界的机器——演算机!”
约瑟夫·克来门特说完后。
徐云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巴贝奇不屑的冷哼,不过除此以外再无其他表示。
接着约瑟夫·克来门特走到一旁的机器身边,示意哈维·克来门特上前,继续说道:
“介绍一下,这位是鄙人的儿子,哈维·克来门特,接下来将由他协助我为大家演示这台机器的功能。”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一加一等于几?”
一位事先被牛津大学安置在人群中的托举起了手:
“2!”
约瑟夫·克来门特点点头,竖起一根大拇指:
“感谢这位先生的配合,答桉完全正确。”
“如各位所见,一加一是个很简单的数学问题,所以我们用心算就知道答桉是2。”
“但如果再复杂一些呢?”
“比如帝国今年1月份从印度收缴了22737124.76英镑的税款,2月份则是37215073.11英镑,那么两月加起来是多少?”
“一季度、半年、一年呢?”
“再算上其他殖民地呢?”
约瑟夫·克来门特见说一摊手,道:
“这种复杂的问题就需要用到笔算了,但若是数字越来越大、名目越来越多,笔算便很可能出现问题。”
现场有人点了点头。
由于开幕式的名额限制,能够在第一天参观博览会的基本上没啥穷人,非富即贵。
这些中上层阶级可以接触到很多涉及到复杂数字的情境,自然也知道英国在这方面的错误率有多么的恐怖。
实际上巴贝奇当初之所以想到差分机的灵感,直接原因便是在书籍上见到的大量错误数据。
眼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约瑟夫·克来门特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
“而在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我们展示的这台演算机,可以完美的替代人力,进行复杂数字的运算!”
“哈维,来给他们整个活!”
一旁的哈维·克来门特点了点头。
只见他拿着两块白板走到观众群中,随意挑选了两个人:
“两位先生,请你们在纸上随意写下一组十二位数好吗?”
两位观众乖乖照做。
完事后。
哈维·克来门特带着两块白板回到约瑟夫·克来门特身边,将它们交给了自己的父亲。
二人低语了几句,哈维·克来门特又走到机器后方,启动了蒸汽机。
咕都咕都——
另一侧的锅炉开始缓缓冒起了烟,转盘也缓缓作响。
过了几分钟。
确认动力准备差不多了。
哈维·克来门特便在操作台上输起了数字。
约瑟夫·克来门特则高举白板,将两个数字向众人公示:
“331283947654、593882931202。”
哈维·克来门特每输入一个数字,设备上的一个小锤便会敲动一下。
卡着指针的转盘则会转动对应数字的次数,发出卡卡的声响。
这年头的人们还从未见识过这种机器,因此当哈维·克来门特操作时,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生怕惊扰到了他。
甚至连巴贝奇和阿达也是如此——毕竟这是他们头一次看到差分机的实物演示。
他们和克来门特父子有仇,但差分机却是无辜的,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心血的结晶。
一时间。
现场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儿。
哒哒哒——
一个类似打点计时器纸带的小纸条一点一点的从仪器左端冒出头。
哈维·克来门特将其取下,看了几眼后对外展示道:
“答桉是925166878856。”
现场有人已经先一步用演算纸计算出了答桉,因此在校验两个数字一模一样后,现场顿时爆发出了巨大的掌声与欢呼。
还是那句话。
现场的观众非富即贵,可能有些人坏到流脓,但他们绝不傻。
演算机的计算时间相对笔算要长点,但这只是一个十二位数的加法罢了。
如果字数继续增加,二者的时间差将会缩小。
同时前者的错误率依旧不变,但后者却会勐增。
而就在众人的称赞声中,约瑟夫·克来门特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有些憨憨声音:
“克来门特先生,您的这台设备可以计算乘除法吗?”
由于周围上前恭贺的人很多,约瑟夫·克来门特一时半会儿没法转移视线,便下意识的答道:
“乘除法?当然可以了,我们这台设备可以计算七位数以内的任何乘除法。”
那个声音又问道:
“七位数?二十位不行吗?”
约瑟夫·克来门特飞快的摇着头:
“二十位的乘除法?那当然不行了。”
“恕我直言,这已经超过了我和牛津大学的能力范畴,这是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约瑟夫·克来门特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丝毫不留退路。
几秒钟后。
他的耳中传来了与此前相同音调,但明显饱含失望的全新回复:
“啊咧咧....这么菜啊?”
.......
注:
差分机的运算画面网上有视频,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昨天女王去世的太突然了,导致我现在必须要改大纲——本来这个副本会把维多利亚女王嘎了作为收尾,但和编辑聊了一下,不建议现在这情况我这样写。
所以我得想个比较平和的方式过渡收尾,明天又要赶动车回老家,一下子啥事都来了,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