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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轻舟眉头轻挑,叶兴林眉头微锁。
在场不少人都开始低声议论。
张十九这个题目,出得很刁钻啊。
一身都痛,还是久治无效,这病情延绵,可能有很多种原因。那么如果脉象只给“弦滑”,四诊辩证条件又不够多,的确不好出药方。
不过曾柔似乎成竹在胸,她根本没有什么犹豫,眉头都没有皱,已经开始奋笔疾书。
还在琢磨的叶兴林看到这一幕,不由内心有些焦急。
尤其是感受到叶轻舟那让他如芒在背的质疑目光,更是让叶兴林不再多想,也开始书写他的腹稿。
“师父,你说曾柔姐姐能不能赢?”谢灵运疑惑问道。
白苏轻笑:“这可说不准,毕竟她的对手看起来也非比寻常。但我相信,曾柔她也很难输。”
“白苏,姜还是老的辣,我相信增小姐有很高的天赋,但是她毕竟太年轻。”叶轻舟笑道,“中医的学习运用,一定要足够的沉淀。”
白苏微笑:“这可不一定。有些人很努力,一天抵得上别人几天,一年当得了别人数年。如果这种人再有很高的天赋,那么再用常人的标准去看待他,必然会看走眼的。”
“就像我师父!”谢灵运骄傲地笑道:“强大的天赋加上不懈的努力,就成为世界上最年轻的医道宗师。”
叶轻舟嘴角抽了下,还真是无言以对。
白苏绝对是一个异数,一个让人难以琢磨的异数。
众人交头接耳,发表着自己的猜测,大部分人都看好叶兴林。
曾柔很快就将她的诊断答案写完了,然后她并没有急着交给张十九,而是很认真地在查看自己写的东西,似乎在查缺补漏。
但是,一直到叶兴林写完后,曾柔都没有改动一个字。
两个人的答案交到了张十九的手中。
张十九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看着张十九这个表情,叶轻舟突然觉得有些悬,毕竟他知道张十九的主观期待是在白苏方面的。
“长幼有序,就先给大家读一下叶兴林大师的诊断。”
“手痛足痛,心腹痛,一身众处皆痛,将何以治?治肝为主。肝气一舒,诸痛自愈。”
这句一出,不少人连连点头,他们都是这样想的,这个方向是没有问题的。
“《石室秘录》云:此逍遥散之变方也,善治肝经之郁,而又加去火、去湿之品。盖诸痛皆属于火,又兼湿气作祟。用栀子以清火,用苡仁以去湿。故虽治肝之一经,而诸痛无不奏效也。”
叶兴林的引经据典,又博得了满堂彩。
在场有不少医生内心的腹稿也是这个,用逍遥散之变方,应该有效,即便效应不算特别好,也不至于有大错。
“当归6克、白芍15克、柴胡3克、茯苓15克、苍术6克、甘草3克、苡仁15克、栀子3克、陈皮3克,此方即逍遥散去薄荷、生姜与异功散去人参合方加苡仁、栀子。三剂痛能去十之七八,再以补元益气之方调理些许时日,必不再发。”
不少人开始鼓掌,显然是赞同叶兴林这个诊疗方式。
但是叶轻舟确是皱眉,他对叶兴林有些失望,显然叶兴林没有真正拿捏到症结,才会出这个方子,此方虽无大错,但并非包治百病,
叶轻舟只希望曾柔写得那么早,那么快,估计也有可能用的这个方子,那大家就打平了。就算最终还是让曾柔去,至少这面子上还过得去。
张十九暂且不予评价,而是开始念曾柔的答案……
“雌病人之症,以五行之理分析,乃木气亢强,而金气久压而衰之症。金本克木,以制木之过旺。今木气亢强,反悔于金。则金衰不能制木,反被木侮。因之敢怒不敢言,胸中便觉“憋气”。古人谓之‘金木同病’。”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曾柔肯定是捕捉到了“久治乏效”,就猜到了之前的医生用药或者其他治疗方法,都属于以金克木的方式在治疗,却没想没能克制住,反而导致身体有了木侮金之症。
一旦找到这个切入点,那治疗方式完全不一样。那些之前支持叶兴林的人,都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他们极有可能犯了常识性的错误。
张十九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治此等症,以柴胡疏肝散加瓜蒌枳壳白芥子之属,舒肝之郁,通肺之滞,便各不相犯,生克制化复常,则两病皆愈。”
“木病以一身尽痛为主证,久痛入络,痛则不通,年近五旬,肾气亦虚。拟逍遥散、瓜萎薤白汤、丹参饮合方化裁,疏肝之郁,通肺之滞,肾四味鼓舞肾气,虫类搜剔,入络散瘀,则诸痛当愈。”
“用药白芍90克,炙草、当归、白术、茯苓、丹参、瓜蒌各30克,柴胡10克,薄荷3克,薤白、肾四味各15克,全虫12只,蜈蚣2条,(研冲服),煨姜、白芥子各10克(炒研),煎取浓汁600毫升,日分3次服,三剂病愈,绝不复发。”
张十九的声音停止,白苏、白青衣和黄正月他们的掌声却是响了起来,为曾柔。
叶兴林早已经低下了头,“我输了,习惯误我啊。”
叶轻舟长吐了口浊气,他虽然有些恼怒叶兴林的表现,但是对曾柔的表现,他确实也被惊艳到了。
曾柔的用药非常讲究,复方信手拈来,他用的这个方子可是由五个方子形成的超级复合方,非对中药和药方了解透彻者,根本开不出这样的方子。
“想必大家也应该有答案了,小曾获胜。”张十九说话间,将他的答案翻了起来,“她的方子跟我当时用的九成相似,甚至比我当时用的还要适合一些,真是后生可畏啊!”
曾柔忙朝张十九躬身,“晚辈看十九爷的药方,也是非常适合的,应该同样三剂能让病人病愈,永不复发。”
“我的方子终归还有些执于行迹,你的方子更有自己的想法。”张十九坦然道,“小曾,白苏对你的评价还真没有一点错,你在这方面是有让人惊叹的天赋。你这样的女孩,确实是国宝。”
白苏朗笑道:“我说了是国宝,大家这下信了吧?”
众人都惊异地看向曾柔,再没有丝毫的轻视。
张十九轻抬了下手:“关于刚才这个病例,老朽还有一点感悟,想跟大家分享。”
“十九爷请说。”众人纷纷洗耳恭听。
“其实,兴林说的方子,我青年时治诸痛,也喜用此方。随手拈来,不加思索,颇觉轻捷简便,然有效有不效。”
“时日既久,知诸痛不尽属火,风、寒、湿、瘀皆令人痛,此其一。”
“两胁痛,亦不尽属肝。青年时但知肝气不舒,对‘诸气膹郁,皆属肺经’,不甚了然。用逍遥散、柴胡疏肝散治胁痛,亦有效有不效。”
“《内经》谓‘肝居于左’,以今之解剖学定位视之,未免荒诞。然《内经》所言者,气化升降之理。肝气从左升发,其气一郁,欲升不得,故痛发于左,亦有窜及右胁时。但始发于左,盖无疑问。”
“肺主气,从右肃降。其气膹郁则欲降不能,故右胁痛。必兼见胸中滞闷。以治肝之法治肺,古人谓之“误金作木”。此类错误,青年时可谓屡犯不改。咎在渎书太少,又不求甚解。”
叶兴林满脸愧色,朝张十九躬身道:“多谢十九爷指点,兴林一定回去多读医书,不自我满足,但求寸进。”
一众医生纷纷起身,朝张十九施礼表示感谢。
张十九以切身成长感悟,不惜揭露年轻时的错处,来提醒大家,的确是高风亮节,不愧宗师风范。
白苏看在眼里,对张十九的德操更是钦佩。
“叶宗,想必以你如此重视国体的标准,现在对白会长的人选没有任何意见了吧?”黄正月笑看向叶轻舟。
叶轻舟赧然颔首:“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我也愿意出让一个名额,让年轻的巾帼国手们能出去为国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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