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岸遥 第二十六章向木回忆尘封旧事

    九月二十五日，秋气晴朗，万里无云。

    随着九月二十七日四九帝节的临近整个唐云国的节日气氛渐渐浓郁起来，再加上恰逢三年一届的云剑武路正好选在九月二十七日开幕，今天已经是报名的最后一日，所以整个唐云城比往日显得更加繁忙热闹，无数外地的少年天才纷纷赶在这最后一天住进了唐云城的大小客栈。

    忘情客居所在的街道也不是往日那般清静，院落外边也不时响起一阵阵的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的“骨碌骨碌”的声音，以及交谈笑语之声。

    原本辰问宇居住的小院内的已经重又打扫腾出一间厢房，正是辰向木的住处。

    经过一天的调理辰向木的精神看着明显要比昨天好了许多，换上一身新制的浅白色丝质袍子，原本满脸的胡渣早已不见，披散的头发也重新梳洗干净配上一条浅白色的玉带束起，看着倒也又恢复了几分往昔的风采。

    只是蜡黄的脸色，气息的虚弱沧桑的感却不是一时半刻的调理或是换身新衣梳洗一番就能够掩盖的。

    辰向木坐在厢房门口的一个木质机关轮椅上，望着小院内的花坛，一簇簇颜色各异品种不同的菊花在微冷的阳光下开得十分挺傲。

    辰问宇从房内拿出一件裘衣轻轻覆在辰向木身前，从这个角度辰问宇正好能够清晰的看到辰向木额前鬓角无法隐藏的白发，眼角的细纹，这些都不是岁月的痕迹，岁月不会轻易在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人身下留下这诸多不符合时间轨迹的脚印。

    “我曾经恨过这个世界。”辰向木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盛开的秋菊，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辰问宇没有预料到的话，辰问宇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颤，但辰向木好像在叙述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一样，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就连一贯被誉为心灵的窗户的眼睛在说这话时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其实自昨天辰问宇与四哥刚刚相逢时的激动之后，辰向木到现在这是第一次开口。辰问宇曾设想过辰向木可能会说的所有内容，但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没有开口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出乎你意料之外的话语。

    辰问宇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听到的一番话会在自己以后的生命产生怎样的影响，因为此刻他对于辰向木接下来要追忆的事情以及那种内敛而炙热的足以焚烧的情感和痛楚。

    片刻之后，辰向木眼中露出追思之色，以一种回忆的口吻接着说道：“当年我一个人从家乡出来，一路北行，横穿青峰山脉，辗转多地，历经险阻终于来到了唐云城，当时我满怀着一腔热情的来到这座世间最大的城池，望着那巍峨的城墙高大雄伟的城门，心间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可是最后我十分可笑的发现，我站在城门竟连一两银子的入城费都交不起，更别提日后要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生存了。”

    辰问宇望着辰向木苍黄的面色，以及轻皱眉头和眉间的那一抹轻讽的苦笑，心中不由得一颤，这个自幼疼爱自己的四哥三岁那年母亲便因病去世，自此与父亲辰立山相依为命，但是七年前的那场大祸让辰向木连父亲也失去了。辰问宇依然记得当时辰向木离开辰家庄时那落寞萧索的背影，还有辰向木离去后父亲每次忆起四哥时深色艰难以隐藏的后悔和悲伤。

    辰问宇更知道辰向木当时刚刚离开辰家庄时不过是武者四阶，武者四阶不过是勉强跨入中等武者的门槛，别说横穿青峰山脉，便是在青峰山脉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可以想象辰向木在这期间经历的凶险。

    “就在我最窘迫的时候，她出现了！”辰问宇明显地看到辰向木说到这里的时候，嘴角自然浮上的一抹温暖的笑容，“她当时坐在一辆看着极为豪华的马车内，车身上印着一个‘赵’字徽记，当时我并不清楚这个赵字意味着什么？”辰向木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或许是自马车里无聊闲望时看出了我的窘迫吧？马车经过我身旁时，她忽然探出头来，轻轻喊了一声‘喂！’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她”再叫我，直到她再次喊了一声之后，我才意外地确定这个漂亮的宛若仙女般的女孩子，真的是在喊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如此温柔而又美丽的笑容，她眯着眼睛微笑着冲我点点了头，口中嗔道：‘便是喊你呢！’随即手中抛出一个锦绣的钱袋。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那个钱袋直直地落在我的手中，随后在我不知所措的目光中那辆马车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她冲我眨了下眼睛，便将脑袋缩回了车内。”

    辰向木说到这里之后，忽然停了下来，整个人忽然也安静了下来，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辰问宇下意识地望向辰向木的腰间，果然看到了那只先前被辰问宇忽略的锦绣钱袋，看着辰向木不断在钱袋上摩挲的手指和脸上的表情，不禁想着或许当日的情景辰向木已经不知在脑海中回忆过多少遍了，想必每回忆一遍心中就会甜蜜一分，脑中记忆也会更深刻一分吧。

    “等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我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周围望着我的人眼中都怪怪的，随后我知道了那些怪异的眼神叫做贪婪。我连忙走向一旁，慌忙扫了一眼钱袋，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二十两一惊，我知晓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辰向木此刻好像已经完全陷入了回忆当中，脸上应时地现出一抹慌张的神色，“我赶紧到城门前缴纳了一两银子的入城费，而后慌忙在城中不停奔跑，也不知道奔跑了的多久，直到我再也跑不动了，我才找了一处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了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才发现在看似灯火辉煌，繁花锦簇的皇都中生存是一件多么艰辛不易的事情，因为很快钱袋中的二十两就花完了。好在在最后的关头我在城西的一家酒楼里找了一份堂倌的工作，如此过大半年之后，我终于等到了云武学院招生的时刻，最后我竟凭着运气考入云武学院。考入云武学院之后，我终于不再用为了生活而发愁，学院每月都有补贴，虽然不多但若是过得清平一些加上我在酒楼里的工作也足够我平日的开销。后来可能是酒楼老板看我考入云武学院，平日里工作也十分认真，老板给我安排了一份更加轻松的工作，而且工钱也涨了不少。那段时间虽然过得艰苦但也算安稳。”辰向木停下来打量了了辰问宇一眼，忽然问道：“你如今是什么修为了？”

    辰问宇不知道辰向木为什么停下来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但仍旧如是回答道：“我半年前刚刚突破到武者九阶。”

    “哦！已经武者九阶了！我记得小宇，你如今才十四吧！十四岁的九阶武者当真是十分不凡了！轩叔的教导果然是非同寻常！”辰向木语气里颇为感慨，但脸上表情却没有什么起伏。

    辰问宇眉间轻蹙看着辰向木也是想到了当年辰向木一直想拜父亲为师，但不知为何父亲从未应允，知道后那次雨夜杀机之后，父亲决意收辰向木为徒的时候，辰向木却选择了离开了辰家庄。父亲后来常常自责若是自己早些收四哥为徒，有他的教导，凭四哥的天赋，那夜血祸发生的时候四哥的实力绝不止那般低微，或许也就不会有辰立山的死亡。辰问宇没想到这些年来辰向木竟也有这样的介怀。

    只是不待辰问宇辩解些什么，辰向木再次开口道：“我在进入云武学院后除了入酒楼工作之外，每天没日没夜的拼命修炼，终于三年前踏入武者七阶，在云武学院也是成为了精英学院，受到许多导师的关注，后来我参加了那届的云剑武路，虽然没有题名云榜，但仅在百名开外，在唐云城也有了些名气。”辰问宇听到这里先是一怔，没想到四哥也参加过云剑武路，但随即释然，辰向木来到唐云城这许多又怎么会错过云剑武路这般盛世，再说凭借辰向木当年十七岁武者七阶的实力，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当在唐云过年轻一辈当中也算是上等水平，毕竟唐云国也只有六位公子罢了。

    辰向木自然没有注意到辰问宇的申请变化，接着道：“虽然我当没能登上云榜，但我却成功的吸引到了唐云城许多世家门阀的注意，云剑武路结束之后，许多豪门家族便派来了家臣使者想我表达了招揽之意。之后我选择庆国公府。”辰向木顿了一下问道：“小宇，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了庆国公府吗？”

    辰问宇想了一下道：“因为当日帮助哥哥的那位小姑娘就是庆国公府的人。”

    “没错！”辰向木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沉声道：“自我进入云武学院之后除了修炼之外，我一直在打听当日那位小姐的来历，后来我终于知道那辆马车的上‘赵’字便是庆国公府的徽记。所以我接受了庆国公府的招揽。再然后我遇到了当年在皇都外帮助过我的那个小姑娘，四年过去，当日的那个小女孩早已长大成为一位美貌胜花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孩早已不认识了我，是啊！她又怎么会记得当年唐云城外那个贫穷窘迫的乡下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