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周围弥漫着凉丝丝的雾气。东方天际微微露出一丝橙黄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橙黄色不断扩散,并且越来越浓。渐渐地,太阳露出了额头,并且坚定而费尽地跃出海面。
“啊~一次美妙的日出。”王铁锤真心地赞道。远处的日出美景,周遭齐整的军容,乃至远处残破不堪的马尼拉,这一切都让他心情大好。
军舰上的值星官抬起腕表看了看时间,而后说:“将军,时间到了。”
“那还等什么?开始吧!”王铁锤很随意地挥了挥手,而后准将看也不看马尼拉一眼,只是真心地继续欣赏着日出美景。事实上能做的他已经做完了,剩下的陆战基本与他无关,舰炮射击自然有顾留梦负责指挥。他这个名义上的联合远征旅最高指挥官,已经完全地、彻底地清闲了下来。
命令迅速下达,几秒钟之后,从海权号到比目鱼号,三艘战舰上的舰炮依次开火。炮口齐齐喷吐出焰火与烟雾,那些橘红色的炮弹拖着白色的轨迹,一头扎向马尼拉城墙,片刻之后它们会激起无数的泥土、瓦砾、石块与人体的碎片。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部署在马尼拉东侧的炮兵营同样开火了。十二门拿破仑以及三门重炮,对着马尼拉的东门不停地轰击。只是片刻,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城门楼,便在一片爆炸与烟尘当中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堆瓦砾堆。
在大口径炮弹面前,马尼拉赖以自豪的厚重城墙,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密集的炮火掩护之下,游南哲派出了一个连的步兵进行试探性攻击。上尉吴灵玉带着自己的连,快速而小心谨慎地靠近着护城河。在他们身后,是几百名几乎光着身子,手里头或者扛着沙袋或者抬着梯子、木板的‘盟友’。盟友们显然比澳洲大兵们更加兴奋,以至于不少的盟友抬着梯子渐渐超过了吴灵玉的连队。
就在接近护城河的时候,城墙上猛然站起一派西班牙士兵,举着火绳枪,对着那些架设浮桥的盟友‘砰砰砰’就是一阵排枪。只是瞬间,十来个盟友便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射击射击!”吴灵玉高声叫着,举着手中的左轮手枪对着城墙一通盲目的射击……这毫无用处。左轮手枪的有效射程只有三十米,而现在距离城墙起码六十米,天知道他在打谁。也许他只是想鼓舞士兵们的士气?
但他手下的士兵显然不这么想,他们敦促着盟友们在自己面前放下沙袋,而后藏在后面开始对着城头射击。与此同时,出发阵地上的神枪手们开始发威了。那些露头的西班牙人很快就变成了火鸡,一言不发或者嗷嗷叫着从城头栽落。
而后调整了射击诸元的迫击炮也开始发威了。炮弹划着诡异的弧线,高高抛起,而后重重落下,爆炸不停,滚滚烟雾中,也许会飞出一支残破的火绳枪,也许是某个残缺不全的倒霉蛋。不管是什么,西班牙人都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再之后,西班牙人似乎一下子丧失了全部的勇气,任凭盟友们在护城河上架起了浮桥,这中间居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南侧战场之上。毒刺营架着登陆艇,绕过那堆木头船坟墓,而后迅速登陆并控制码头。西班牙人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两次排枪,便在火力压制之下彻底退了下去。整个过程,毒刺营只损失了两个倒霉蛋,一个被流弹打中了脖子当场就挂了,另一个被打中的脚趾……
“很诡异啊。”杰瑞迅速分析着战场上的势态。西班牙人放弃了他们的三角堡垒,就这样任凭澳洲军杀进城?按照这个时代的战争原则,城墙丢失意味着城市的丢失……而西班牙人依旧没有举着白旗投降。难道对方是打算巷战?
然后杰瑞立刻呼叫了无人侦察机b52……二十分钟之后,一副最新的马尼拉地图被拼接了出来。瞧着沟渠交错的马尼拉,一众军官一阵头疼,西班牙人居然真的打算打巷战。
瞧着纠结的众人,杰瑞反倒笑了:“幸好我们早有准备……让雄鹰连突前,占领城墙后从右翼迂回,毒刺营从正面向十号目标推进,另外尽快将巷战利器送上去。”
邵北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即想起杰瑞说的巷战利器指的是什么。不止他想到了,所有人都想到了,而后将目光对准一直在打酱油的常师德——这家伙跟随海权号而来,已经被任命为战后菲律宾的负责人——常师德立刻故作谦逊地笑道:“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杰瑞挥挥手,一众军官做鸟兽散,迅速各自归位,按照新的命令做布置。到了这会儿,半个小时的炮击总算是结束了。
大兵们欢呼雀跃,为舰队与炮兵营造成的毁灭效果而兴奋……他们喜欢这样,将那种看似坚不可摧的东西揉碎成粉末,包括其中的敌人,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么?
而有人却在幸灾乐祸的同时,心里不停地打着小鼓,担忧着什么。
身在比目鱼号甲板上的尤斯*范*列文虎克先生这会儿已经将忧心忡忡的神情挂在了脸上。虽然他依旧在为西班牙人倒霉而高兴。这两种矛盾的情感在这一刻统一而和谐。
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之一,尤斯先生无疑是一名体面人,而且他还很有能力。正是在他的既定政策之下,东印度公司才会在爪哇岛乃至整个东印度得到长足的发展。并且他是一个事必躬亲的人,喜欢事事亲自过问。他每隔一年就会在巴达维亚待上一段时间,尽管公司聘请的总督很有能力,但在尤斯到来期间,也只能屈居二线。东印度公司内部都称呼尤斯为巴达维亚的太上皇。
所以当他听闻一支舰队要去攻打西班牙人,并且很有可能成功的时候,才会不顾危险,亲自前来查看。他有预感,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现在预感变成了现实,从来没听说过的澳洲人实力远超他的预期。瞧着马尼拉城在炮火中颤栗,他的担忧又加剧了。眉头纠结成一个川字,似乎在思索着此战过后东印度地区的势力划分……毫无疑问,西班牙人彻底完蛋了。
而他身旁的平托上尉则要轻松许多。虽然上尉不认为澳门能顶住如此滔天的炮火,但葡萄牙人也就只有一个澳门了,即便损失掉了也没什么。这反而可以让他们集中精神转而跟英国佬在印度进行较量。而且上尉不认为澳洲人会对弹丸之地的澳门感兴趣……要知道那些明朝的官僚至今还没有解除对澳门的围困,现在葡萄牙人连饮水都成了大问题。
“西班牙人完蛋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平托心情愉快地说着。
虽然他的法语很生硬,而且夹杂着怪音,但旁边的尤斯先生依旧听懂了。他继续深锁着眉头,用法语回答着:“我不这样认为,上尉。澳洲人的强势,会让我们的处境变得很糟糕。”
“我们?哈~”平托上尉对这个词很不感冒。什么时候葡萄牙人与荷兰人联合起来了?这不可能!除非荷兰佬先把香料群岛还给葡萄牙人。笑了一下,然后平托上尉的语句里充满了嘲讽:“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澳洲人看起来比该死的西班牙杂碎要文明,不是么?否则我们早就喂鲨鱼了。”
平托上尉的话完全打了水漂,因为尤斯先生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只是直直地盯着远处的战场。
“该死的荷兰杂碎!”平托狠狠地咒骂一句,转而也跟着看起了焰火表演。同时,他开始担心西班牙人也许撑不了多久就会崩溃了——没人会对这样密集的炮火无动于衷。
平托上尉的担心分明有种猫哭耗子的意思,作为耗子……西班牙人显然已经忧心如焚了。
每一发炮弹落下来,都会让城里的人心惊肉跳一番。站在总督府三楼会议室的落地窗前,瞧着浓烟滚滚的城墙,科奎拉总督感觉冷静的思维正在被铺天盖地的炮火消弭着,甚至内心里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马尼拉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而他手下的军官们居然还在争吵着……
“……不可能!”达里奥准将抖着胡子怒吼着:“澳洲人在东侧布置了重兵,并且还有大量的重炮。毫无疑问,东侧才是敌人的攻击重点。我们应该在东线投入大量的防御兵力。”
“我不得不提醒你,准将阁下。在东线我们在内城还有几座棱堡,除非澳洲人付出巨大伤亡,或者用大炮将之炸平,否则根本不可能攻进来。”尼尔森少校走到窗前,指着南方说:“而在南线,澳洲人用舰炮已经摧毁了棱堡,他们前进的路上已经没了障碍,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为什么不从南线进攻。”
是的,军官们还在为究竟哪个方向才是主攻方向而争执着。而且看样子一个小时内不可能讨论出结果。科奎拉有些无力,他甚至在想是不是等澳洲人真打进来,他们才会结束争吵。
很不幸,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澳洲人突破了南线!”一个士兵慌张地跑进来报告。
达里奥准将愣了愣,依旧在坚持己见:“那只是佯攻!”
“见鬼!”尼尔森愤怒了,他双拳砸着桌子:“我们现在应该增援,堵住敌军,而不是继续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