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的脸很臭,他本来就冷冷的,今天更是十米之内犹如堕入零下十八度冰库一样。
部门里面的人明显都感到他温度骤降,不知道是谁得罪了他,人人自危,从他面前走过就好像老鼠过街,能窜多快就多快。
看到他的反应,我心里乐了,林婧十有八九已经和他发过火了,不过嘛,火发出来是好事,发出来了也就好了。如果真是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发生,他就不是脸臭,而是无限忧愁地准备卷铺盖走人了。
所以结论是,脸臭是好迹象。
和其他人相反,我反而心情很好,我就像他总监办公室那大冰库外的一小太阳。搞得有几个同事莫名其妙又不太敢问。
下午部门会议的时候气氛异常压抑,我多次感到他的目光冷冷地往我这个角落扫,我当作没有看见没有感觉到,他越是冷我越是觉得乐,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属于什么心态。
他的忍功也真是好,一直忍到晚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把我叫进去。
“你知道我叫你来什么事?”他依旧冷着张脸。
我笑笑,“林婧说什么?”
“她说,‘你够狠’。弄得我莫名其妙。”
“那你说什么?”我很佩服自己现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想想几个月前,我在他面前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不说话了,坐在自己办公椅上左右左右摇着,晃得我头晕。
我倒是真的头晕,于是也不客气,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来。
“你到底和她说什么了?”他皱着眉头,语气却是放缓了。
“哦,其实也没说什么。”于是我把原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把为什么那么说解释了一下。
他听完后想了想,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你无心去查而已。”我并不想把齐致恒说出来,即使萧远有所怀疑,那就让他停止在怀疑这一步上,我就只说我自己查的。
他明显是不信,不过我不说他也没办法。
“对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回答的。”这关系甚大,要是他说不知道,那林婧就会怀疑是我的个人行为,她要给我小鞋穿,实在太容易了。
“你现在知道怕了么?”萧远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语调,“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惹来什么麻烦?你有没有想过林婧要报复你该怎么办?”他的语气里面竟然有几分激动。
“不会,她会看齐致恒的三分薄面。”我虽然不想给齐致恒惹麻烦,但是我相信要是林婧真的太过分,他应该也会帮一把。不过我也知道,那并不代表我不会在那之前倒霉。
萧远听了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奇怪的表情,不过我视野有点晃,看不太清楚那到底算什么表情。我急于知道他是怎么回答林婧的,于是又追问了一遍。
“我和她说,‘彼此彼此’。”萧远终于正面回答我了。
我心里一松,看来这萧远还有点良心,没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
大概是看到我一副庆幸的表情,萧远又把眉头皱起来:“你也自作主张了!我的事自己会解决!”
他一这么说我气就上来了:“你会自己解决吗?你根本就不想解决!你就会自己折磨自己!她林婧就是看准了你这点所以才吃定你!你再折磨自己有什么用?人会回来吗?你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本来想加一句“你折腾得我也够呛”,后来想想觉得不符合我此刻大义凛然的形象,还是没说出口。
“我不过是把你当朋友,才帮你做你一直不愿意却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以前那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醉,但既然你肯半夜三更找我说心事,就是把我当朋友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我认为错了,你可以和我说一声,以后我不会这么多管闲事。”我语气缓和了很多,不过倒不是我不想中气十足地说这些话,只是我觉得头晕乎乎的,看出来的东西都好像坐在海盗船上看出来的一样。
“我先出去了。”我招呼了一声,心里算着早上吃的药到现在多少个小时了,好像应该再吃一顿了。
我的脚步有点浮,强行控制着才没有走得和醉酒一样。
“安岚?”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似乎是听到萧远在后面叫了我一声。
我头晕得厉害,转头都觉得会立刻失去平衡,于是就装没听到,走了出去。
我几乎是撞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拉开抽屉想要找到早上放进去的药片。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胸口很紧,这一整天我都觉得心跳得有点快,本来我想感冒发烧的确会有这种反应,就没去理会,可现在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紧,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安岚?”我又听到背后传来萧远的声音,带着三分询问,还有三分……焦虑?这一次声音近很多,他应该就在我身后不远,我想回过去对他吼,烦什么烦,没看到我在找东西啊?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我转身太快,胸口的一口气一下子回不上来,我只觉得好像突然被什么重物压住呼吸不了,眼前瞬间白茫茫一片,紧接着我就听到“砰”的一声,我的脑袋似乎撞到什么东西上面了,可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只是有点郁闷,这感冒怎么也能变得这么狼狈。
“安岚!”我又听到萧远的声音,这次却好像很远传过来的一样,听不清楚到底是紧张还是纯粹只是拔高了声音。我想说你烦不烦,我人在这里,有什么好多叫的,可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接着……接着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觉得我是睡着了,这也难怪,之前两夜我一晚上被拉去吹海风,另一晚上又没睡好,怎么也得补觉不是。所以这一觉我睡得格外深沉,只是有几次觉得胸口有点闷透不过气来,不过很快就又睡过去也就不觉得了。
不过睡觉嘛,总是要醒的,这次我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饿醒的。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眼前还是晃悠晃悠的,明亮的阳光照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本能地伸手去遮,结果手一动就叮叮当当地,我一看,一条细细的血丝从插在我手上的管子里升了上去。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身边传来我姐的声音。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坐在旁边,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她一边把我的手重新按到床上,一边来摸我的额头。
她的手凉凉的,软软的,掌心稍微有点薄茧,温柔地贴上我的额头。
“我没事,姐,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我嘻皮笑脸,撑着就想坐起来,但人软绵绵的用不出力气,我姐过来扶着我,我才半攀着她坐起来。
她心疼地说:“你看看你这个样子,都昏迷了一天两夜了,还叫没事?”
“一天两夜?”我瞥瞥窗外,外面天大亮着,我还以为就是睡了一晚上而已,没想到多睡了一天。“怪不得我饿得头都晕了。”
我姐“噗”地笑了,“你头晕哪里是饿的。不过想吃是好事,你想吃什么?”
“烤鸭。”我咂咂嘴道,“或者炸鸡也行。”
“不行!”我姐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意图继续开菜单的举动,“你病还没好,只能吃点清淡的。”
“嗯……那我想喝隆记的艇仔粥。”我勾着我姐的手撒娇。
门口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我伸头问:“是谁在那里啊?”
我姐摇摇头,打开门去看,张望了几下回来说:“没看到人,大概是路过的吧。”她看了看我吊着的盐水瓶,说,“我去叫护士,顺便帮你去买吃的,你别乱动了。那个艇仔粥我明天再给你去买。”
我忙说不用了,我开玩笑呢,一般白粥就行了。其实我也只是撒娇说说,隆记离医院不近,开车去都要近半小时,想吃可以自己出院了去吃,我可不愿意我姐为了我东奔西跑。
她走后,房内一下子就静下来,窗外时不时地有鸟叫声,我头虽然有点晕,但却很喜欢这份宁静。这个时候那些晕倒之前的事情才开始慢慢回到我脑中,我记得萧远叫了我几次,然后我眼前就白白的一片了。那么……这么说来是他送我来医院的?他也太大惊小怪了,不就是感冒嘛,值得住院吗,而且还弄了个单人病房。我看看墙上挂着的钟,早上十点多,想着待会儿中午时候打个电话给他,问问看我有几天可以休息。
不一会儿,一个小护士推着放仪器和药的车进来了,那小护士大概还在实习,要不就刚刚毕业,看上去比我还要小,笑起来甜甜的,露出两个酒窝,她对我眨眨眼睛,道:“你醒啦,我给你先做一下检查,呆会儿医生就会来的。”
我点点头,她熟练地打开仪器给我一项项检查起来,动作十分娴熟。我心里好奇,虽然知道问别人女生年纪不太礼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她倒好不觉得唐突,看来我不是第一个这么问她的人了,她笑着回答我,我惊讶地知道她竟然已经工作4年了,比我还大了2岁。
她人挺开朗的,说可以叫她小音,一边给我检查一边就攀谈起来。跟我说了些我的主治医生的趣事,让我还没见自己的医生就觉得很亲切,然后她话题一转,突然说:“你男朋友对你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