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年 第27章再遇故人

    我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也不可能怎么安稳。另两个人下车的时候我都有醒过来，但翻翻身又会睡过去。

    恍恍惚惚地我开始做梦，一会儿我好像还很小，齐致恒拉着他弟弟到我家来玩，我和我姐联合起来欺负他弟弟，然后他跑出来替他弟弟出气；一会儿我又是读初中的时候，坐在家里练钢琴，然后齐致恒跑过来说，你这个和弦弹错了那个渐强音没弹出来还有琶音要再练练；接着似乎又跳到刚碰到苏三那会儿，她很豪迈地说跟着你姐我混，准有出息。

    片段与片段之间的跳跃很大，但好像都没有最艰难的那几年，仿佛那些记忆被埋在最深的地方，不愿轻易现身。

    突然之间，画面变得异常清晰，那是我在医院里面，我姐站在我对面，眼神温柔地看着我，她抬手摸摸我的脸颊，又揉揉我的头发，轻声说：“我真不放心你。”

    我的心没来由地狂跳，想开口叫“姐”却怎么都叫不出声音，我大口地呼吸，却一口气都吸不到肺里，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紧，越来越难受，好像马上就要窒息。

    “安岚，安岚！”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然后感到有人在推着我的肩，“快醒醒，安岚！”

    我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都是黑的，但终于，有空气进入到身体里面，胸口的压力渐渐消失。我抬手揉眼睛，好半天眼前才开始恢复清明。

    “你要不要紧？”萧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车后座上，关切地看着我，“我送你去医院看一下吧。”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发现车正停在路边。

    “我怎么了？”我开口问，却发现声音有种撕裂般的沙哑，说出口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萧远皱着眉头，“你睡着睡着就好像很难受，喘不过气的样子，你看……”他的手掠过我的额头，“都是汗，你现在脸色也很差。”

    我伸头往照后镜里面看，发觉自己的确没什么血色，嘴唇更是白得吓人。

    “你还是去医院再去检查一下吧。”他一边说一边下车走到驾驶座。

    “不……不用了。”我说，“真不用了，做了个噩梦而已。”我觉得无故地心慌，严格来说，我做的并不能算什么噩梦，但为不知道什么就是甩不掉那种忧虑。我手忙脚乱地去翻包想找手机，却一时没找到。

    “找什么？”萧远问。

    “我……我要打个电话。”我终于在侧袋里面翻到手机，拿出来立刻拨通了我姐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次，没人接听，我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你怎么急成这样？”我感觉到萧远好像也有点跟着紧张起来。

    我没回答他，再拨了一次号。电话里依然是无人接听，我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捏的很紧，指甲深深陷入手心都没有觉得。

    突然萧远伸过手来，抓住我另一只手的手腕，把我手指扳开，捏到自己手掌里面，对我说：“别慌。”

    我呼吸一窒，抬眼看着他。他眼神看似平静无波，却又好像极具穿透力，一直看到我心里，压住我心里止不住的慌乱。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通了，那头传来我姐半睡半醒的声音：“喂？谁啊？”

    “姐……是我，你……没事吧？”我的心渐渐放松下来，接着我觉得手上一松，萧远把手收了回去。

    “嗯？”我姐有点疑惑，“岚岚？你这么晚打电话给我干什么？你有没有不舒服？”她的声音依旧一半清醒一半迷糊。

    “没……我没不舒服。只是打电话来问问你怎么样。”我有些讪讪。

    我姐显然没能明白我的意图，别说是她，我都对自己这样的举动有点迷惑，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神神叨叨了，上一次也是，最后尴尬收场。我想自己是不是太害怕失去，所以才会这样一惊一乍的。

    这通电话到后来反而变成我姐担心我有事，弄得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挂了电话，舔舔有点干裂的嘴唇。

    “没事了？”萧远问。

    “没事了。”我总算放下心来，“嗯……刚才谢谢你。”

    他没有说话，看了我一会儿，眼神有点复杂，最后他转了过去，发动起车，说了句：“不用客气。”

    他送我到家，一路都沉默着，我也不敢多看他，到了以后匆匆打了招呼就走了。

    这一夜倒是睡得安稳，周六早上睡到挺晚才起来，刚出房门就看到累的坍在沙发上的苏三。她又通宵了，估计才回来没多久，我给她煮了点鸡蛋牛奶，拆了一包松饼烤一下给她做早饭。

    她一边吃一边不清不楚地说：“你男朋友生病了知道不？”

    上次我生病的时候，因为萧远和齐致恒常来看我，所以我总会被苏三开玩笑，再加上当时医院里面护士小音那里闹出过误会，所以现在这话从她嘴里出来，我已经有了抵抗力，豪迈道：“你说哪一个？”

    她邪邪地笑起来，“嘿，小妮子现在能耐了啊，还哪一个男朋友呐。”她一边嚼着松饼，一边找出一本杂志扔到我面前，我拿过来一看，齐致恒竟然入院了。

    那篇杂志上没说他是什么病，我打电话给他，结果没开机，我又打电话给他助理，他助理说他是胃出血，入院其实已经有一个礼拜了，本来不想让外界知道的，结果不知道怎么消息就泄露出去了。

    我又问了他住在哪家医院，然后谢了他。想起前几天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都没说起，只是听上去好像很疲惫的样子，我以为是他忙没多想，没想到那么严重。

    苏三在旁边一直看着我，等到我挂了电话才说：“什么时候去看人家？”

    “他又不告诉我，干嘛要自作多情？”我有些愤愤。

    苏三吃完喝完，对我咧嘴，“你就嘴硬。”她拍拍衣服，“我要去睡觉了，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好吧，我承认自己是嘴硬，可看人总不能空着手去，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拿点实在点的东西去比较好。

    我忙了几个小时才搞好，趁着时间还来得及，赶快去医院。

    他住的那个医院稍微有点远，不过倒是很好找。我一进门就被镇住了，这哪里像医院，条件好得和皇家花园一样，里面护士都十分秀气漂亮，而且笑意盈盈，看上去赏心悦目的。我都有点心里不平衡，想当初要是齐致恒把我送医院的，会不会送到这种地方来？不过想想要真到这地方，会不会有护士白天对我笑，然后想半夜掐死我。

    在询问台咨询无果，那个护士笑嘻嘻的却怎么都不肯告诉我齐致恒住在哪间病房，我只能再打电话给他助理。可快到了房门口，又被拦了下来，而且还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的，我一看这架势，肯定是保镖了。

    我说来看齐致恒的，他说对不起，不行；我说我是他朋友，他依旧说对不起，不行。而且看我的眼神里面带着几许轻蔑。

    我想这人一定是最近这样的人碰到多了，人人都说是他朋友，所以一律不放行就对了。我心想我要说我是他女朋友会不会让我过去，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是医院，人多口杂，说不定会更麻烦。

    我这边正胶着着，病房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西装，平头短发，一边走一边在发消息，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朝我看了一眼，我也本能性地瞥了他一眼。

    他又走了几步，猛地在我身后停下来，我也觉得他有点眼熟，回过头去。

    他用手机指着我，似乎在回忆，然后突然想起来：“岚妹妹？”

    我一听，顿时满头黑线，马上知道他是谁。从小到大会这么叫我的只有一个人：齐致恒他弟弟，齐致宇。

    几年不见，我几乎不认识他了，他长高了很多，也壮实了很多，果然男生在高中之后还能再长。

    说起齐致宇这个人，我觉得比他哥哥更有传奇色彩，不过，我多数也是听齐致恒说的。齐致宇和我姐同岁，比她还小了两个月，不过他比我小一届，原因就是，他高中毕业之后，花了两年的时间周游世界，而且他的周游世界可不是跟着旅游团乘着大巴拍拍照，而是带有探险性质。听说他曾在亚马逊丛林里差点丧命，还在埃及金字塔回来之后莫名发烧了一段时间，吓得他家里人以为真有法老诅咒这事。

    当然，待他逃过那些劫数之后，就成了独一无二的人生经历。两年后，他就凭借着这人生经历，再加上还不错的成绩，被斯坦福录取了。高兴得他们家老头子和什么似的，很多人也说他们家出高材生，一个哈佛一个斯坦福。

    只是我们家出事之后我一直没见过他，没想到当年还被我和我姐欺负的男生现在完全变了样，因为游历而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和锻炼出来的健康体魄让他显得慷慨大气。

    这样的人嘴里出来“岚妹妹”三个字，让我真想钻到地里去。当年他就是蓝精灵看多了，因为我名字里面的字又和“蓝”字同音，所以想起来这么叫我。这都什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了，竟然还没忘。

    他自己大概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对不起我习惯了。”

    我对他笑笑：“好久没见了呢，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我也是，你也变了很多，漂亮很多。”他嘴倒挺甜，知道女生都喜欢夸。

    “我今天还有事，以后找你出来聚聚，我先带你进去，我哥看到你来一定高兴。”说着便带我越过保镖，直达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