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行云录 第18章 萧满解围

    左三狗的脖颈被红衣女人死死地扣在手里，喉咙被强烈地挤压着，连吸一口气都变得极为奢侈。左三狗忽然感到无尽的空虚、萧索，这就是生命被人玩弄在手心的感觉吗？他所珍视的生命的全部，在这女人的手中不过是蝼蚁一般卑微、渺小。他冒着生命危险穿过红衣老人的层层阻碍，不过是想阻止红衣女人继续伤害丐王罢了，可到头来被人捏着身家性命的却变成了他自己。

    不自量力？妄自尊大？左三狗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他真的有错吗？

    他的确有错，错在弱小。心很大，能力却不足，初入江湖的少年总是会在这股桀骜的热血上栽跟头，然后变得越来越小心，越来越谦卑，越来越没了脾气和个性。可左三狗却连谦卑的机会都没，他这一跟头很可能会栽断了脖子，栽丢了性命。

    红衣女人挡住了左三狗的视线，他想最后看一眼倒在门口的梨笙都做不到，但他想，她大抵会为了自己而哭泣吧。他也没办法扭头，所以他也无从得知斜侧里萧满的表情，萧满总不会哭泣，但应该会很生气吧。还有小王爷，虽然他不怎么喜欢他，但他或许也会感到些许伤心吧。

    再见了，我的朋友们。

    左三狗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他能感觉到握在脖子上的手指在逐渐收缩，喉管已经被捏得贴在了一起，死亡终于还是来了。

    眼泪在左三狗的脸上突然决堤而下，在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刻，所有的空虚、释然都被汹涌而来的痛苦、哀伤和强烈的求生欲填满，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他还有好多风景没看，他还有好多未知的事物没有领悟，他的内心疯狂的嘶喊：谁来，有谁来，救救我啊！

    仿佛是在回应左三狗绝望、痛苦、无助的呐喊，一道熟悉的，虽然艰难却饱含力量与怒火的声音阻止了纤细手指的进一步收缩，“女人，你最好放开他。”

    萧满双目如炬直盯着红衣女人，在他身后，小王爷、笑尘、羊羊羊和柳舒和等人也相继站起，他们看起来还很虚弱，可磅礴的气势和坚定的目光都在彰显着视死如归的决绝。灵芽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赶上了。”在她手中，七彩蜈蚣正摆动着两根长长的触须，尾部分叉的地方一团一团地向外喷着淡粉色的香气。这七彩蜈蚣乃是凝汇了日月精华炼化而成的百毒之王，每以金蚕、银蛇、火蛛、冰蛤等喂食，身俱四方灵气，可转阴阳两极。它从柳舒和身上吸食了大王蝶蛊的母蛊，在体内转化为相反相性的香气排出体外，厅中的众人吸取了这股香气后体内的蛊毒逐渐化解，终是赶在左三狗的生死关头恢复了些许气力。

    红衣女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诧异，慌忙看向身旁的丐王，见他双腕与左脚皆废，整个人还是痛苦而无力地倒在地上，随即又轻蔑而高傲地朝着众人道：“我今日只是来找这薄情寡义的臭男人算账的，本无意杀你们，凭你们这几个黄口小儿，还是老老实实躺下装死的好。”

    红衣女人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别说萧满他们现在还很虚弱，就算是他们的鼎盛状态，加在一起也未必敌得过面前的八个红衣老人。可萧满却笑了，笑的比红衣女人还要轻蔑和高傲：“都说困在情字里的女人最傻，真是一点儿也不错，可怜你早就被你安插在船上的奸细给出卖了还不自知，这凌风渡的四面八方早就埋伏了一群人马在等着你自投罗网。”

    红衣女人目光瞥了眼萧满的身后，一脸不屑道：“黄口小儿，你不要信口雌黄，他若真出卖了我，你们又如何会被毒倒在地上。”

    萧满笑得更欢了，他本来觉得红衣女人对船的行踪，和到达凌风渡的时间把握如此之准，船上一定是安插了奸细，对于奸细的身份他也早已有了推断，只不过方才红衣女人的眼神让他的推断变成了笃定。

    萧满笑道：“只怪你找的这个奸细实在是个两面三刀的墙头草，不仅出卖了你，也出卖了我们，他把你们凌风渡设伏的事一应说了出来，却偏偏把下毒的事给漏掉了。而我们也万万没想到你会把毒下在我们派去查探你们行踪的柳家公子身上。”

    “哦？你说这柳家的小娃娃是故意去查探我们行踪的？”

    “一点儿也不错，江左柳家的柳峰峦柳老爷子一直对当年兰亭集会上败在丐王手中甚感遗憾，今日正好借出手救丐王的机会赚回几分面子，现在柳家刀客门人已经倾巢出动，就埋伏在这凌风渡的两侧，柳家公子不过是被派去确认你们的行踪罢了。”萧满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继续道：“而且此番出动的还不只是江左柳家，昔日落花楼主的单传弟子，名噪一时的血手狂花花血舞背弃武林正道加入魔教麾下，后来花血舞与盗帅玉飞关相爱，受盗帅感化回归正道，转而将魔教二十四分坛的位置、人员等信息尽数泄露给正道同盟，导致魔教一夜之间被正道同盟一举歼灭，四大护法，左右二使尽皆殉教，十三护教恶鬼也只有八位得以逃脱，可就是这仅存的八位恶鬼在魔教覆灭之后昼夜不停地追杀花血舞与玉飞关，从烟雨江南直追到黄沙大漠，最终花血舞重伤失踪在茫茫大漠中，玉飞关却被八位恶鬼捉住，各种毒药、酷刑折磨了三年之久才逃出生天。”萧满目光扫向八位红衣老人，手指却指向角落里仍倒地未起的独眼男人，沉声道：“鬼老头儿们，你们可还认得这个人？”

    八个红衣老人打量了独眼男人好一会儿，忽然拍着手跳着脚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这人好像还真是玉飞关。”

    “老三，我就说这小子能活下来，你输我一坛女儿红。”

    “嘿嘿，他活着又怎样，那个臭婊子怕是早已在大漠里变成了一具干尸。”

    “就是就是，你看他现在的丑样子，瞎了只眼，头发跟枯草一样，嘴也歪着，全身的骨头都要缩在一起了，啧啧啧，真是比死了还不如。”

    “嗨呀，想当年咱们的盗帅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采花折叶，四处留情的一表人才佳公子呐，真想知道他当年的那些老相好看到他这副模样会是什么表情。”

    “那表情一定比吃了屎还难看。”

    “哈哈哈……吃屎，吃屎！”

    八个老人拍手大笑，厅中的众人却只感到一阵悲凉，昔日冠烁武林的丐王苏三如今却落得个功力尽失，手脚皆断的下场，昔日风流快活，人过留香的盗帅玉飞关，竟也落得个眼瞎嘴斜的破落模样，什么武林豪侠，什么江湖年少，到头来有几人能得安好？有几人能得善终？

    玉飞关目光呆滞，仿佛没有听到红衣老人的对话，虽然拜他们所赐他才落得个如此破落丑陋的模样，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想报仇，他的生命之所以苦苦支撑到现在并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他始终坚信，他心中那朵艳如心血的花儿绝不会颓败在茫茫大漠中。

    萧满有些愧疚地看了眼颓靡的玉飞关，继续道：“玉老前辈坐着无名兄弟会的第七把交椅，这深仇大恨他可以不计较，但兄弟会绝不会忘记，现在兄弟会七十二路兄弟都已到齐，连着江左柳家的一众豪客，你们已然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八位红衣老人交头接耳，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萧满的话。红衣女人却凄惨一笑，目光决绝地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我儿死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萧满看她面露凄色，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可左三狗还被她捏着脖子，当下慌忙道：“前辈此言差矣，令子蒙冤而死，虽是出于丐王之手，真正得益的却是现居丐帮宝座之人，前辈若真要为令子讨个说法，岂非应该先找现任丐帮帮主问难？若是前辈在此与丐王同了此生，那还有谁能为令子伸张正义，还有谁能审判偷走帮主宝座之人。前辈不如放了手中的少年，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家仆而已，不如换我做前辈的人质，在下虽是不才，却是洛阳王白松年的独子，小王爷白夭夭是也，前辈以我为人质，无论是江左柳家还是无名兄弟会，都不会贸然出手，如此前辈方可从容脱身，前往丐帮为令子讨还个公道。”

    红衣女人恍如醍醐灌顶，是啊，若是自己死在这里，那病女人的野种岂非就能安坐于帮主宝座。

    萧满看红衣女人神情踌躇，当下再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竟直朝着她走去。叠浪般汹涌澎湃的仇恨与哀伤已经让红衣女人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她本也跟左三狗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左三狗一厢情愿地在阻扰她罢了，当下手指松动，朝着红衣老人们叹道：“把这薄情寡义的臭男人也带上。”

    所有的变故都在红衣女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发生：左三狗感觉到了红衣女人指尖的松动，身体猛然向后躺去，头向后甩，摆脱女人手指控制的同时将短刀甩向已经走到他身后的萧满，萧满身体前俯，接过短刀便刺向红衣女人追向左三狗脖颈的手。而另一边红衣老人本来准备去拿住丐王苏三，眼见变故丛生，慌忙抓向萧满的背心，可四下里身影晃动，笑尘、柳舒和、袁小月、羊羊羊等一众好手，甚至连三脚猫功夫的小王爷和本已颓靡不振的玉飞关都跳了出来战住八位红衣老人。一时间场面混乱，各战一团，萧满等人虽是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可终归体虚力弱，未恢复到完盛状态，究竟能不能制住魔教众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