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石谷之外的禁林深处，领狼仰首坐立在一棵倒落在地的巨木上，望着缓缓拖着蓥华西落而去的将满之月，其泛着幽芒的眼瞳中竟透露着担忧之色，似在思量着，夜若是失去了月光，又有什么才能够划破那黑暗？凉风轻抚着它那暗沉的长毛，仔细一看其正是之前在追赶冷夙的路途中折返的领狼，也便是狼群的首领。似乎察觉到了此时空气的阴冷，领狼转身跳下巨木，走向了不远处的山洞，不过其却并未进入洞内，而是背向山洞警惕地坐立在洞口处，而山洞之内却断断续续地传出依稀可闻的凄嚎之声，显然它是在守着什么。日升月落、冬暖夏凉、沧海桑田这些理所当然的现象在五洲大地上乐此不彼地上演着，而这些却与这一老一少所处的空间无关，甚至连时间都不能在此处体现分毫。老者看着眼前包裹在黑白两色中的少年，心中竟激起了些许欣慰。数千年的寂寞原来也不过如此。经过一番询问后，苍琼大体了解了冷夙进入此处空间的经过，虽然冷夙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不过苍琼却是知道他之所以能够破入结界，是因为当年那人有意为之，冷夙之血正是开启龙狱结界的钥匙，也是唯一一把，世间唯有逆体之血才能够开启此方结界。淸眉秀目、身着黑白的少年，这不正是那人昔日所描述的形象吗？“那人的天机之术，真是……造化啊！”那人施布结界之日与七千多年后的今天，不论是在时间抑或空间上，这两者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不过看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苍琼心中不禁荡起由衷的佩服，而昔日也就只有冷皇能够受得苍琼的敬佩之意。“‘苍殿殿主，就算你以巅峰之态抗我，封印你的手段我也是有的，何况重伤至此的你。’”回想起昔日那人所说，一时之间苍琼竟恍惚了起来，或许那并非自己所认为的信口开河。想到这些，苍琼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老夫依那人问你一个问题，你且听好……”说到此处，老者的神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何为魔？何为道？”冷夙神情一滞，显然，让一个尚未入世的少年回答这般模糊概念的问题并不合适。似是考虑到这点，苍琼接着说道：“老夫知道这个问题已被无数人问过甚至无数次，不过这与你无关，我希望你能够有自己的答案。你不必现在就告诉我，记住便好。”“你倒也奇怪，我在你身上竟看不到有任何修炼魂念的迹象，而你体内所容纳的戮炁量足以让你晋入初光境了才是，以你的体质不应该成为废体才对。”苍琼看着冷夙诧异道。实际上，自天崩之后五洲大地上的魂念之力便大不如前，近万年后的今日，修炼魂念的修者就更是稀少，此般现象苍琼其实是知晓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种有别于戮炁的力量竟到了要被世人遗弃的地步。“难道魂念也要修炼？现在世人所修炼的基本上都是戮炁吧？”见苍琼提到魂念，冷夙便好奇地问道，对于魂念他也是略有耳闻，知道那是一种无形之力，在万年前的五洲大地也是有诸多强者修炼这种神奇之力的。“天地无非是由有形与无形之物所成，戮炁相有形，魂念相无形。相传只有将这两种力量修至绝巅，方能够……成仙道。”苍琼说至最后，眼神竟浮现出了淡淡恍惚之色。是啊，在那段岁月，无论何种何族，但凡热血尚在的修者，又有谁的一往无前不是为成仙之道？只是，仙似乎成了永久的传说，无尽岁月的流走，没有谁见过所谓仙，更没有谁成为所谓仙。“仙”这一词，让修道巅峰之皇极境强者都感到无力，冷皇亦不例外。“岁月无情，能够超脱岁月掌控的唯有仙人，你说这魂念之力是否与戮炁一般轻重？有何不修之理？”苍琼于星空中盘腿而坐，对着冷夙问道。“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修道也未必都是为成仙吧？”冷夙这般达到。“哦？那你说，你若修道，又是为何而修？”苍琼眼角微微眯起，看着冷夙问道。冷夙仰头深吸了口气：“复仇。”从冷夙口中所出的只有简单的复仇二字，或许这便是他修炼的初衷吧！而实际上这或许也是他成长的理由。冷夙的答案出乎老者所料，小小年纪便以复仇为修炼源力，其内心所承载的又该是何种感受？对于少年内心深处的何种伤老者并不过问，苍琼双手放于膝盖处，指尖轻敲着关节处，似是在考虑着什么，良久之后问道：“天地间，物具万般象，修道体质亦如此。那可有人与你提起过‘逆’这一体质？”看着苍琼那“看透了你”的神情，冷夙愕然，这老者竟会和自己提及这个就连自己都陌生却又紧密联系的词语。“一个前辈提过，说我便是此种体质。”苍琼惊讶地张了张嘴，如今世上竟还会有人具如此见识，在这早已是非错乱的世道上已是难得。“想当年冷傲天便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以褪去真人族身，从而以武极境巅峰修为晋入皇极境，传说最接近于仙的境界，也才有了冷皇这一称名。”苍琼面露缅怀之色道，“就算是大限之躯，亦能使天地俱颤、八荒风动，我这一身老骨头就算死，恐怕也是忘不了那一幕，无奈老天无眼，不留雄才。”冷夙倒吸着冷气，或许一开始的猜想就是对的，这老头根本就是只鬼。显然清楚了冷夙的念头，苍琼说道：“年纪大了一点，不用对我‘另眼相待’吧？老者更是需要尊重。”冷夙嘴角猛地一抽，这就是个奇怪的老顽童。“那您倒是说说今年您贵庚。”苍琼回忆着长久以来陆陆续续的“守狱者”所提供的信息，自身身困龙狱已是六千年有余。在这死寂的结界中，日月时辰已与自己无关。这般估摸着，苍琼最后脱口而道：“差不多九千岁了吧……”老者拖动着锁链拍了拍额头后似乎这才确定了结果：“对，是快九千了，岁月无情真是不假，老夫何尝不是大仇未报？却用这般的寂寞来填堵我的六千多年。”冷夙只觉自己的常识、观念在这几天被彻底瓦解，想到面前的老者可能与谛听一般都是冷皇时期遗老，心中滋味莫名。自己的体质是怎么回事？仙的传说又是怎样？最重要的是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拥有复仇的力量？
太多的问题需要答案，太多的欲望需要填满，冷夙抬眼直盯着苍琼，或许眼前这个奇怪的老者便是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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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道为何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