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我问叫花子,简直惊愕的合不拢嘴。
难怪小娘们会丢下一句“好自为之”给我,这本是一种不怀好意的冷嘲热讽,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其实那只是一句粗鲁的提醒。叫花子所指的方位,赫然是远处另一座山峰的峰顶,双塔山自下而上分道扬镳,全都高耸入云。起先以为他是说化龙池在那边峰顶之上,我还准备责骂他既然这样又何必要跑这边来安营扎寨,却不想他摇摇头,说他指的其实是两峰之间。
两座山峰直冲云霄,我们站在其中一座的峰顶之上,遥指对面山峰,你说这两峰之间是什么?那不就是万丈悬崖么!只见其间盘龙云海,在破晓曙光的映村下,泛着金光闪闪的云波,定睛瞅瞅,倒也有几分仙境瑶池的感觉。
一旁的叫花子眯着眼睛欣赏着他的杰作,完全无视我惊愕错乱到已经结成一团的神经,好似一个仙人正在观摩神圣的天池。我捅了他一下,示意他别跟我装蒜,问他既然这么想入池,要不要我把这入化龙池得道的机会让给他。
“时机已到,休要胡闹,错过了此时又要等上一天。”叫花子回神瞪了我一眼。“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你化龙池为何物了吧?”
“为啥?”
“要想兴风作浪,吹散这片云海,对于我们所面对的敌人来说可谓九牛一毛,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办到。”叫花子招呼我跟他过去,我们一起行至悬崖边上。“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化龙池为何物,包括秦不回和小太岁,它在此之前,只存于我的脑中,任凭何人也休想窃取。”
“这个咱就不说了,我就想问问,这化龙池怎么个入法?”我眉头挑的多高。
“跳下去啊!”叫花子不以为然,口气轻描淡写。
“跳……跳下去!”
“不然你蹦下去也行。”
我脸都被气绿了,自知跟他废话也没什么用,他想告诉你的话,不用你问也会说,不想让你知道的,就是问一万遍也是白搭。说句心里话,我对叫花子是绝对信任的,他就算是要我这颗项上人头,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给他。因为我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他自己也愿意为了粉粹这场阴谋而献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内。他可以牺牲,小娘们可以牺牲,甚至苏熙都愿意背负遗憾去配合小娘们自杀,我又有什么理由惜护自己这条小命。
但自从小娘们说了那番话,而叫花子又没有正面反驳后,我对他的信任便打了折扣。在我看来,以当时的情形,沉默或是回避,既代表了默认。也就是说,叫花子问小娘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娘们回答如果他不这么做,苏熙就没命了这件事,叫花子是基本算承认了的。
我思虑了很久,这句话的潜台词,无非是指叫花子假戏真做,明面上让苏熙暗中配合他瓮中捉鳖的好戏,暗地里却是留了破绽让鳖反客为主擒了苏熙。也就是说苏熙被擒,被手臂上有神秘纹身的仨带至峰顶险些活活打死这件事,在小娘们看来都是他叫花子一手策划好了的。
叫花子这是唱的哪一出,我想破了脑袋也不想不通。他是有使过利用苏熙的歪招,就好比最开始在安东那会儿,他便让我和小娘们利用苏熙做饵去与那巫通师周旋,拖延时间好给他争取空挡干别的事。但那仅仅只是利用了苏熙对于敌人的吸引力罢了,远没有伤害苏熙的出发点。
反之为了保护苏熙,他叫花子一向当仁不让,一再告诫我们苏熙体内封印的反通术绝不能落入敌人手中,保护好苏熙就是重中之重的头等大事。而他这次竟然会故意使得苏熙险些丧命,这种态度上的急转弯,实在是没什么道理可循。如果小娘们所言非虚,那么叫花子当初打下这一算盘的时候,就已经罔顾了苏熙的死活。
他在山下我睡着的时候托梦给我,说王八羔子那帮人早就埋伏在了深山之中一事,他是老早就知道的。一直没有戳穿先发制人,是因为他要将计就计利用这帮人。既然他对这伙敌人了如指掌,自然知道他们的目的并不在苏熙,一旦掳走苏熙的那帮纹身客跟他们同流合污,苏熙的性命就将难以得到保障。那仨舍不得动苏熙,是因为人家本来要的就是苏熙,但王八羔子那伙人就不同了,他们可完全不在乎苏熙是死是活。
你要说一向料事如神,筹划、决断都做的天衣无缝的叫花子,事先会没有考虑到这些,那打死我也不信。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叫花子一早就做好了牺牲掉苏熙的准备。或许正如小娘们所言,如果他没有做什么,那苏熙很可能已经没命了。对于这一点我深有感触,当时的情况确实已经十分危急,苏熙性命垂危,那王八羔子丝毫没有放苏熙一条生路的意思。
叫花子对苏熙的态度为何会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我想要么是他自己对整件事的看法发生了变化,要么就是发生了什么比守护封印在苏熙体内的反通术更为重要的事。而思来想去,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对我来说都一个样,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能让苏熙有事。
无论你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敢罔顾苏熙的死活,我都只会站在你的对立面。这要是没发生这件事,叫花子跟我说眼前这片浮于万丈悬崖之巅的云海就是所谓的化龙池,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但现在我不得不多做几分考虑,就算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我也不能就这样丢下苏熙不管。
“你小子在琢磨什么呢?”叫花子打断我的思绪。“怎么,没种了?不敢跳?”
“我从这跳下去之后呢?”我用手指擦了擦鼻尖,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
“你在怀疑我?”叫花子看出了我态度的转变,但我就纳闷了,你不能无缘无故就让我跳崖,还连个保命的措施都不肯告诉我吧!
按照常理,从这跳进云海,必然是粉身碎骨毫无活路。但叫花子既然让我跳,事情就肯定不是从表面看的这么简单。就算我现在对叫花子心存芥蒂,也基本可以摒除他想以此来害我的可能。以他的身手,还有司徒武侍助阵,想害我他大可不必这么麻烦。
“这跟怀疑有什么关系!”我故作不以为然,掩饰着内心真实的想法。“但你现在要我跳崖,总得告诉我你准备了啥后路吧,不然搁谁谁不虚啊!”
“这片沐浴在曙光之下的云海,可维持不了多久,你准备磨叽到什么时候?”叫花子显得有些急了。“有没有后路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那什么是我该管的?”
“你只管跳。”
我挠了挠头皮,在心里骂了几句。把头探出去望了望,脚下云卷翻腾,难窥崖底。首先在视觉上没什么心理冲击,真的好似冒着热气的温泉而已。其次这片云海我是越看越觉得诡异,周围还算平静,没什么太大的风吹,可云卷却翻腾的十分频繁。
“这云怎么上下翻动的这么厉害?”我问叫花子。
“你到底跳不跳?”叫花子不耐烦了。“非要我来动手帮你是不是?”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跳下去我还有没有的命活,要是没有的话,我希望可以留个遗言。”
“遗言就不用了,有什么话做鬼也能说。”叫花子说着就要过来拉我,这可把我吓坏了。我暗忖这丫的为什么就不能清楚明白的跟我说一句,说你下去吧,放心,不会有事的。磨叽了半天,他就是舍不得说这句话,现在见我愈发的犯疑,便开始动硬的了。
我没想到叫花子会这样,措不及防,本来站的位置就不是很稳固,想跑,却被他一记擒拿手跟个小鸡似的拧了回去。连喊一声的功夫都没给我留,顺带一用力给我直接就丢飞了出去。
一瞬间自由落体的巨大心脏压迫,使我根本喊不出声。大脑一片空白,我只感觉猛烈的气流从口鼻中灌入,竟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就在把我丢开,松了手的那一刹那,我眼角的余光看见,叫花子刚把手缩了回去,就开始结印施术了。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来不及看清那是个什么样的术,就已经跌入了云海之中。
云层很厚,视野全无,就跟坠入了一片白色的汪洋大海。内心正在被巨大的恐惧覆盖,胸口像是被压了千斤巨石,我有种要被撕碎了的错觉。不过这种比死亡还可怕的感觉很快就消逝了,取之而来的是一种漂浮在一叶扁舟上,荡漾在水面的感觉。
那种感觉奇妙极了,我缓缓睁开眼睛,瞬间惊呆。原本以为还是漂浮在空中,却不想真的是飘在了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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