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到处一片狼藉,归墟已经破败到了极点,也脆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一大都能将它吹碎,归墟之外,阴川依旧平静,被宁泽抽走的那段阴川水早已自行补上,一条黑线在混沌中蜿蜒……
一条黑冰恶龙从归墟而降,一头扎入阴川之中,溅起了不小的浪花,宁泽放回了截取的阴川河水,他此时虚弱的站在归墟天空,有些愁眉不展,小世界即将破碎,这一界的水他不敢放回。
但他的冰雪法界也很难长时间承载这样的负担,六法走过来对宁泽道:“归墟已经积重难返,毁了!不如废物利用吧!”
“你是说……重新熔炼……”
六法点了点头,道:“我留下来整合熔炼此界,将他炼成一方小天地,也算将功补过……”
宁泽有些迟疑,熔炼一界何等困难,耗时耗力不说,成功与否还在两说可,“你可有把握?”
六法轻笑一声道:“不是有苦力吗?”他指了指倒在一旁失魂落魄的虚凰和小魔祖道。
宁泽也是为之一笑,赞成道:“也好,他们也算是劳动改造……还有我的法界受损,归墟之水得分你一半!”
六法点头,抛出了打神鞭,神鞭化为巨鲲张口吸取了一半海水,然后它拖着笨重无比的身体朝阴川游去……
“记住了,不许吐出来,水是很宝贵的!”六法叮嘱道,鲲鱼身子一滞,笨拙的摇了摇鱼尾,落入了阴川河中。
宁泽接过六法手中的冰莲,迈步入了道宫,道宫冲天而起,过海眼,入了少阳界,随着道宫穿过,海眼封闭,四海融化出了一条通道……
“父亲!泽儿拜见父亲大人!”道宫之中,宁泽对着一身戎甲的儒雅老人,肃然拜倒,三跪九叩,大礼相见。
宁城老爷子眼圈发红,他扶起白袍染血,一脸病容的儿子,老人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握着儿子的手无语凝咽,他的儿子,有血有肉的儿子,比起和六法的客气,他们父子亲近了太多,更有话谈。
“泽儿,你伤势如何?”
宁泽摇了摇,道:“不碍事!”
“都解决了?”
“嗯!”
“六法呢?”
“他有事,出去了!”
“哦!”
“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父亲,我们快要到家了!”
“那我可得先去拜见禹皇!向他请罪!”
“父亲,不用了,我们已经搬出大禹了。”
“搬出大禹?你什么意思?”老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宁泽随之起身,慢慢解释道:“父亲,您已经离开三十二年了,我宁家也变了不少,您先坐,听孩儿慢慢道来。”
老爷子叹息一声,三十二年了,就连他都变了,更何况大禹,老人慢慢坐下,眼帘垂下,有些伤感,岁月不饶人啊!
“父亲,当年受灾消失后,我宁家陷入了莫大的危机之中,外有大小势力侵入,内有窦氏夺权……”
宁泽慢慢的给老人讲起了这三十载宁氏的家族兴衰,一个个宁氏子弟坐在旁边聚精会神的听着,听着他们缺失的这一本波澜壮阔的宁氏家史,听着他们宁氏在这位当代家主手中翻云覆雨……
宁泽讲得很平淡,却讲的很仔细,这是他对父亲的一个交待,对家族子弟的一个交待,给失散多年的亲人的一个交待,他如话家常,平铺直叙,而老爷子和他的兄弟子侄却听出了后面的艰险和不易,他们听得泪流满面。
老爷子听完,嘴唇抖得厉害,他低着头,自言自语道:“凡城……弃爵北迁……筑城独立……封禅山废皇……天下第一家宁氏……宇儿……乾儿……真言……”
一个个宁氏子弟恍若做梦,他们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平凡的白袍男子,三十年间,他们为奴为仆,日日夜夜在采石场做苦工,欲得一时安宁而不可得,这个男人却带着数十万族人辗转迁徙,建城立业……
风云三十载,他废了一皇,又立了一皇,他终结了礼,又开创了礼乐盛世,道天下,他一人改天换地,分割阴阳,又一人扭转乾坤,镇压八荒……
他们一直都知道他很厉害,却不知道他已经厉害到了如此程度,他们无法理解,无法想象他是一个怎样的境界,他已经不是凡人,却是宁氏的家主,宁家的人。
老爷子抹去脸上的老泪,他站了起来,整理戎装,然后对着宁泽肃然而拜:“宁氏罪人宁城拜见家主,请家主治罪!”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又何必……”宁急忙让过,他一脸无奈的搀扶老爷子,父亲的意思他岂会不懂。
老爷子依然倔强的不肯起来,他一拜倒,身后的宁氏子弟全部拜倒在地,所有甲士、妇孺皆拜倒。
“家主,宁城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宁氏族人,娶妻不贤,教子无方,险些毁了我宁氏一族,宁城有罪,请家主惩罚!”
“父亲,你先起来,家族如今实行的是百老制,家主无权越过族老会定罪,一切回去再说,请不要让孩儿为难!”宁泽赶紧将球踢了出去,自己父亲认起死理来,丝毫不弱于他。
“真的?”老爷子怀疑的看着宁泽。
“真的,”宁泽淡然点头。
老爷子被他半拉半扶,才弄了起来,宁泽长舒一口气。
“弥陀佛,贫僧玄苦,求见北冥道祖……”
宁泽朝东看去,只见一长眉老僧,追在道宫后面,宁泽停下道宫,对父亲道:“有故友找我,必是有事,我出去看看!”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老爷子摆摆手,让他快去。
宁泽出了道宫,微微颔首:“道友别来无恙!”
“北冥前辈,玄苦有礼,”老僧双手合十。
“玄苦道友,不在弥陀寺参禅念佛,如何从东而来?”宁泽有些疑惑的看着老僧。
老僧叹息一声,道:“贫僧接到我佛法旨东来渡魔,不曾想到了东海不仅未曾发现大魔踪迹,却见大海结冰,老僧看出是前辈手笔,便赶往大雪山找前辈,真言宫主告知老僧,您去接老太爷了,他们也非常焦急,老僧又返回东海……”
宁泽眉头一皱,他当时离开时,让白鹿通知真言,他爷爷回来了,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意外,这一耽搁,家里一定都极坏了。
“道友,大魔之事,你不比牵挂,他已经被我镇压,若是没有其它事,我就先走了!”宁泽也急了。
“前辈请慢,老僧找前辈并非为大魔临世之事,而是为冰封四海之事,前辈望你慈悲为怀,解封四海,释放众生……”
“你可知我因何冰封四海?”宁泽不悦的问道。
“贫僧不知!”
“既然不知,就不要多管了!”宁泽袍袖一挥,便要入道宫。
“弥陀佛,前辈一怒而封四海,可知众生无辜,可知生灵涂炭,难道四海无量生灵中就没有一个能令前辈恻隐,就没有一个能让前辈释怀的?”老僧佝偻着身子,大礼拜倒,如同参佛。
宁泽脚步一滞,一阵失神,难道四海生灵就没有一个能让前辈释怀的,他想起了小龙,那个单纯的小龙,儿子念念不忘的小龙,自己和儿子共同的朋友。
“为一人而释四海,玄苦大师快快请起,我有故友在海中,是我偏颇,”宁泽双手凝出一朵雪莲,他将雪莲交到老僧手上,道:“还要麻烦大师走一趟,以此收去四海极寒之气!”
老僧长眉抖动,满面喜悦道:“前辈慈悲,善哉善哉!”
宁泽苦笑一声,道:“大师谬赞,我既不慈来,也不悲,又何来善哉!倒是大师如此入了佛境,不知该喜该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