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 第二十九章 雷克再探台海两岸

    第二十九章 雷克再探台海两岸

    回过头说一说荷夷。

    那位雷克少校初探北港,先是遭到龚玉娘手下的围攻,继而意外碰到了郑芝龙,后来又挨了李旦一阵软棍;虽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心里却极感郁闷。

    离开北港后,他按照原计划,下令战舰和快船沿着台湾西部岸线往南行驶,一路勘校二十年前韦麻郎测绘的地图,于当天傍晚抵达大员外港,乘着落日的余晖拐进内湾,在一处大沙洲东南角抛下铁锚,天色就暗下来了。

    闷闷不乐的雷克将麦丁从快船召上战舰,共进晚餐。

    餐室里已经点起烛灯,随舰厨师送来牛排、煎蛋、炸薯条、鲜鱼汤和面包、张油等,外加一瓶法国葡萄酒。

    在航程中的船舰上,有这样的晚餐应该说是很不错了,但雷克吃起来却淡然无味。他低着头动着刀、叉、汤匙,仰起头大口喝酒,那瓶葡萄酒都快喝光了还是一言不发。

    在一旁陪酒的麦丁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开言劝道:“雷克长官请别泄气,我们在北港还是有希望的。”

    “希望?!”雷克摇了摇头,反问道,“什么希望?”

    麦丁:“我们可以先跟他们建立贸易关系,然后再渗透进去。”

    雷克:“难啊,现在主动权已经在他们手里。”

    麦丁:“我们还可以出动舰队占领北港,把李旦他们这夥人通通赶走。”

    雷克:“有那么容易吗?”

    麦丁:“我们的武装比他们强好几倍呢。”

    雷克:“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看不见得吧,雷克长官,”麦丁继续说出自己的看法,“他们不过是一群商民,并非中国朝廷的官兵,力量终究有限。”

    “在北港你没看出来吗?”雷克反问,接着剖析道:“他们组织严密,训练有素,上下一心,士气高昂,又得到当地民众的拥护,依我看其力量比官兵还要强;况且据我所知,李旦拥有一百多艘大船,船上都配有火炮和其他武器,调集起来,我们在澎湖的舰队不一定打不过他们。”

    “唔,长官讲得对,”麦丁听后心服,继而问说:“那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雷克:“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大员海湾,明天应该上岸去考察,一切只能等考察后再说了。”

    麦丁:“那么,明天就让我跟随长官上岸考察,好吗?”

    雷克:“我召你到战舰上,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麦丁举杯:“感谢长官,请接受我的敬酒。”

    雷克随之举杯:“晚餐后你回快船,务必做好明日上岸考察的准备。”

    翌日透早,太阳还躲在东边的高山后面。

    雷克早餐后佩上短刀、手铳,随带一只小罗盘,从战舰乘小艇来到快船上,和整装待发的麦丁并肩站到船头,举目四望,但见大员海湾呈椭圆形,南、北、东三面被山岭环抱;西边濒临大海的岸线上,有两个大沙洲左右相对,夹出一条狭窄的港道,使得湾内波平浪静,与港外波涛汹涌形成强烈对比……

    雷克指着那些郁郁葱葱的山岭:“麦丁,你看,这些高高低低的山上全都长满树木!”

    麦丁:“是的,长官,大员这地方看来很不错啊。”

    雷克:“你再看这海湾,多么宽阔!”

    “我看南北长约四、五海里,东西宽也有两海里多。”麦丁应说。

    雷克:“对,足足可以停泊一百多艘船舰。”

    他们说到这里,朝阳才从东边高山顶上升起,把光辉洒满整个海湾。

    雷克显得有点激动,问:“上岸考察的准备都做好了吗,麦丁少尉?”

    麦丁:“全做好了,只是登陆的地点还没选定。”

    “登陆地点?”雷克左右扫视,最后手指北面一处伸入海湾的低矮坡地,“就从那坡地下的沙滩上岸。”

    麦丁一声令下,快船即刻升起帆片兜起风,十二名操桨手同时划起长桨,很快就抵达那片海滩。

    下锚泊锭后,已经换上劳作服的雷克、麦丁,和八名背着背囊的年青士兵,带着斧头、劈刀、钩索、猎枪,和水壶、干粮,分乘两只小艇登岸。

    刚开始,那片坡地还算比较平缓,但却长满杂草、荆棘。随行的士兵举起劈刀,左砍右劈,在前开道……

    栖息在草丛中悠然自得的蛇蝎、蜥蜴、野鼠、野兔,被激烈的砍劈所惊动,纷纷四出逃窜,他们都不予理会,继续开路前进。

    顺着那坡地往上走了约莫四、五浬,越过几个高低不一的山丘,穿过一片浓密的树林,前方出现了一座陡削山岩。

    抬头一看,那山岩约有三十多寻高,岩壁上布满各色藤蔓;低头环顾,四周尽是沟壑,流淌着涓涓山泉。

    景致固然很美,但却挡住了去路。

    倒回去重辟新路?谁都不会同意。顺着岩下绕道前行?说不定会遇到更大的障碍。

    “攀上岩顶!”雷克下令;但随带的钩索只有四条。

    于是,十个人按二、二、三、三分成四批。

    借助钩索,两名手脚灵捷的士兵先行往上攀爬探路,经过不懈努力,率先成功登顶。

    紧接着,又两名携带钩索的士兵,顺着他们的路径,一步一步攀爬上去。

    四名登顶的士兵缒下三条钩索,留一条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批由麦丁带领,第四批由雷克带领,费了很大气力,终于相继攀上岩顶!

    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上了,雷克和大家会齐后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汗水,顺手解下腰间的小罗盘,定准方位,而后放眼望去,但见东边层峦叠嶂,森林茂密,最远处的一座山峰,高可入云;南边和北边则丘陵起伏,连绵不绝,林木苍翠,溪涧横流,一些丘陵之间有整块较为平坦的谷地,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野鹿从树林中跑出来,在谷地上啃着野草……

    雷克不由自主地:“啊!真是个好地方呀!”

    “是啊,长官。”麦丁和士兵们应道。

    雷克接着俯首仔细探视东边的岩壁,高兴地说:“这坡度比刚才那堵岩壁平缓得多,我们完全可以从这边下去。”

    “不过,雷克长官,”麦丁在一旁提醒道,“现在已经快到正午,是不是用过午餐再继续进行考察?”

    雷克仰头一看,笑了笑:“好,大家就在这岩顶上用午餐。”

    士兵们立即解开背囊,取出面包、肉干和水壶,雷克和麦丁也拿出自己随带的食品、饮料,三三两两坐在岩顶的树荫下,边吃着边说说笑笑……

    用过午餐,又是那两名士兵在前开路,一群人下到这山岩东坡的坡底,朝向那层层叠叠的山峦,走了约莫六、七浬之后,爬上一处大山包。

    那山包长满两人合抱的大树,有的树甚至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

    “哇!这么多这么大的树啊!”士兵们又惊又喜。

    “这可是筑造城堡的好材料呀!”在爪哇筑堡工地担任过监工的麦丁更是激动不已。

    雷克张开手掌接连拍了几棵大树的树干,沉吟片刻:“但就是很难运出去。”说着,继续领大家在山包里转了一圈,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便决定返回大员湾。

    回程不再攀爬那座陡削的山岩,而是沿着山岩脚下绕行到西边坡底,然后取道原路回到登岸的那段海滩,上了小艇,划回快船。

    天暗下来了。

    雷克叫麦丁跟他一起上战舰。

    用过晚餐,两人又一起进入舰长室,共同回忆,相互补充,由雷克手执鹅毛笔,将大员湾的地形和今日上岸考察所得,一一绘在羊皮纸上。

    绘毕,麦丁十分激动,说:“雷克长官,这大员真是个好地方呀!”

    “不错,是个好地方,”雷克看了看自己绘制的地图,轻轻叹了口气,“但比起北港来,却显得太荒凉了。”

    麦丁:“我们可以前来开发嘛。”

    雷克:“像这样的地方要进行开发,需用大批人力,这可是一个难题。”

    麦丁:“福建东南沿海,人口众多,我们完全可以使用这些劳力。”

    “从福建征召劳力到大员?!”雷克摇了摇手,“这花费太大了,我们远东舰队无论如何是负担不起的。你知道,我们现在着手开发澎湖,用的是当地廉价的劳力。”

    “那我们这趟到大员来,岂不是……”麦丁欲言又止。

    “不是,不是白费力气,”雷克接上他的话,“我们这次探查北港、大员,收获还是很大的。我们把所得的资料带回澎湖,转送爪哇总部,今后一旦时机成熟,北港、大员都将落入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手中。”

    麦丁恭谨地:“长官高瞻远瞩,那么,明日我们是不是按计划返回澎湖?”

    雷克:“当然。”

    那阵突袭李旦船队的风暴,同一天凌晨就光顾大员,打乱了雷克返回澎湖的计划。

    透早天蒙蒙亮,暴风越刮越猛。刚指挥过船舰加锚、收帆、扣扎火炮的雷克来不及歇息,又带着麦丁上到舵楼顶。

    狂风从头上呼啸而过,把前后几支号旗全刮折;暴雨倾盆而下,几乎把他们的雨衣穿透;港外汹涌的浪涛猛击镇守在港口的大沙洲,恨不得将它夷平……

    幸运啊,真太幸运了!要是在航行途中遇到这风暴,损失可就大了,说不定那只快船会被刮翻哟。

    雷克心中深感宽慰,他扶着栏杆察看四周,……哎,这大员湾内竟增添了十几只中国渔船!

    他盯着那些渔船,看着,看着,突然转过头问麦丁:“你看那些进港避风的中国渔船,是从哪里来的?”

    麦丁:“我看大多是从澎湖来的。”

    雷克:“澎湖的渔民都是从福建东南沿海来的,对不对?”

    麦丁:“对。”

    雷克:“那他们对厦门、金门和闽南一带应该都很熟悉。”

    麦丁:“是的,他们虽然在澎湖建了房子,但还是经常回家乡。”

    “好,很好,”雷克兴奋地捏起拳头,锤了一下麦丁的胸膛,“今天等风暴减弱,你跟我一起上这些渔船,探访那些渔民。”

    麦丁:“我们去探访那些渔民?”

    雷克:“对,我这就通知舰上的庶务,准备好丰盛的礼品。”

    “还给他们送去礼品?”麦丁甚感不解。

    雷克:“我们必须这样做。”

    麦丁:“为什么?”

    雷克:“因为只有给了他们好处,他们才会听从我们的差遣。“

    麦丁若有所悟:“哦!……”

    暴风雨逞威大半天,午后就没那么威猛了。

    近傍晚时分,风势已减弱下来,大雨也变成细雨,转到快船上等候多时的雷克一声令下,快船即刻起锚,由操桨手划向在港内避风的最大的一艘渔船。

    快船的启动开始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待到它越来越靠近那艘大渔船时,渔船上一个少年家才感到有些奇怪,连忙向船老大报告。

    船老大和渔民们一看,果然有一艘洋船朝着他们驶过来,便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来。

    这个说:“这分明是上个月乘机占据澎湖的红毛战船。”

    那个说:“没错,就是那些红毛鬼子的战船。”

    这个问:“他们想来干什么?”

    那个答:“不知道。”

    又一个指着沙洲南角:“看,那里还停泊着一艘大战舰呢。”

    “是啊,”渔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位望去,不禁有些惊惶,“他们会不会来抢我们的船?”

    “我看不会吧。”那报信的少年家说。

    “难讲,”船老大立即予以反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怎么办?”渔民们紧张地问。

    “回舱房拿起家伙,”船老大咬着牙,“如果这些红毛敢动我们,就跟他拼了。”

    “是,”渔民们应着,纷纷到舱内拿出弓箭、刀枪,到舱面上准备迎战红毛鬼子。

    站在快船船头张望的麦丁,一看那渔船上的渔民都拿出兵器,连忙挥动双手,用洋腔洋调的闽南语高声喊道:“朋友们,不要误会,我们是来拜访你们的!不要误会,请不要误会,我们要来拜访你们!”

    船老大竖起耳朵听了听,一时没听清楚,便问那少年家:“阿逵,他在喊什么?”


    张逵:“他喊说朋友们,不要误会……”

    “误会,哼,”船老大摇了摇头,转问其他渔民,“那红毛鬼子到底在喊些什么?”

    “他是说不要误会,说要来拜访我们。”其他渔民应道。

    “哦?!”船老大甚感意外,侧耳再听,对方真的是在喊说要来拜访,更是疑惑不解,心想这些红毛会不会在耍什么鬼计?

    麦丁眼看自己的喊话不起作用,赶紧到舱房里取出两大瓶法国葡萄酒,回到船头,一手一瓶高高举起,继续喊道:“朋友们,我们是真心实意要来拜访你们,请看,这洋酒就是要送给你们的礼物!”

    一看那两瓶晶莹透红的洋酒,渔船上的人全都乐了。

    这时,快船距渔船只剩两丈多,很快就要靠上船舷啰。

    “怎么办,老大?”大家纷纷问说。

    船老大看看对方并无前来抢船的迹象,便点了点头:“好吧,就先让这个带洋酒的红毛上船来。”

    张逵当即指着麦丁,大声喊道:“你一个人先来,其他人不准动。”

    “好啊,好啊,”麦丁高声应说,随即用荷兰语交代船上的水手,“我一个人上中国渔船,你们派个人进舱向雷克长官报告,大家都不要乱动。”

    他那些荷兰语的话音刚落,快船右舷已经靠上渔船的左舷。两船高度相差不到三尺,麦丁先将两瓶洋酒递给渔民,然后往下轻轻一跳,落到渔船舱面。

    张逵把麦丁带到老大跟前,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的船老大。”

    麦丁看他年约四十来岁,个头粗矮壮实,黝黑的脸庞透出三分威严,便先鞠了个躬:“请问尊姓大名?”

    老大:“我名叫张庆源,人家称呼我张大叔。”

    麦丁:“贵府是在哪里啊?”

    老大:“家乡是福建漳浦县。”

    “噢!”麦丁听后暗喜,指着渔民们,说:“那船上的弟兄们都是漳浦人啰。”

    在一旁的渔民纷纷应道:“我们都是同村的叔伯兄弟。”

    “很好,很好,”麦丁笑容满面,朝着船老大再鞠了个躬,“张大叔,我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一名职员,今天很幸运在这里和你们相识。”

    张庆源看他身穿普通西服,态度还算和善,便说:“别客气,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讲吧。”

    麦丁:“我有一位上司要来拜访你们,因为我会讲当地话,所以叫我先来接洽。”

    “哦?!”庆源甚感意外,“你的上司要来拜访我们?”

    麦丁:“是的。”

    庆源:“我们和你们素不相识,为何要来拜访?”

    麦丁:“我这位上司有事要向你请教。”

    庆源更感诧异:“我从小就是打鱼讨海,一个大字都不识,你们有什么好向我请教的?”

    “哎,”麦丁朝向渔民们,说,“张大叔虽然不识字,但对讨海行船却有丰富的经验,对不对啊?”

    “对,对,”渔民们异口同声应道,“我们大叔不但是全县闻名的讨海能手,而且对漳、泉两府直至这澎湖、台湾的海面都很熟悉,渔船不用罗盘都不会走错路。”

    麦丁:“是啊,我们荷兰人刚到这里来做生意,人生地不熟,所以上司要来向你们讨教。”

    庆源:“你那位上司人在哪里呢?”

    麦丁:“他就在我们船上,如果你们愿意,他就带礼物来相见;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们也不勉强。”

    “好吧,”庆源脸展笑容,“那就请他到渔船上来吧。”

    麦丁一听,转过身走到船舷,朝着快船上的水手,用荷兰语高声交代说:“赶紧向雷克长官报告,这是一只福建漳浦县的渔船,渔民们欢迎他来拜访。”

    稍顷,身穿西装便服的雷克,从快船的舱房里走出,在他身后跟着两名水手,一个捧着木匣,一个提着藤箱。

    三人走到船舷,两名水手先将木匣和藤箱递给渔船上的渔民,而后退到一旁。

    雷克从容地跳到渔船舱面,站定后,麦丁先用闽南话向船老大介绍:“这位就是我的上司雷克先生。”然后用荷兰语向雷克介绍:“这位是渔船上的老大张庆源先生。”

    接着,由麦丁担任翻译,雷克和船老大进行了交谈。

    雷克先打开木匣和藤箱的盖子,说:“这是四盒檀香、八瓶洋酒,一点礼物,请张先生收下。”

    庆源:“雷克先生太客气了,有什么事请说吧!”

    雷克:“张先生,你们是从福建漳浦来的渔船?”

    庆源:“是,不过我们在澎湖也有一间石厝。”

    雷克:“哦,张先生在澎湖住在哪里啊?”

    庆源:“住在白沙岛。”

    雷克:“很好,很好!张先生是个船老大,不知在海上打拼多少年了?”

    庆源:“我从小就跟父亲出海打鱼,行船讨海已经三十多年了。”

    雷克:“那张先生对福建和这一带沿海谅必很熟悉吧。”

    庆源:“从泉州府惠安县一路下来,到漳州府的漳浦、铜山,还有厦门、金门、澎湖、大员这一带,我都很熟悉。”

    雷克:“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想到泉州、厦门做生意……”

    “做生意?”庆源打断他的话,问:“你们真的是要来做生意的吗?”

    雷克听出那话意,语气诚恳地答说:“当然是真的,张先生,我们是商人,我们从遥远的欧洲来到东方,就是来做生意的,因为一路上有许多海贼,船上不得不配备武器。上个月我们到澎湖,跟当地百姓都是公平买卖,你应该都知道;但那里没有中国商人,也没有中国官员,我们带来好几船货物无法进行交易,听说泉州、厦门一带商人很多,市面很繁华,所以决定由我带两只船先去走一趟。”

    庆源感到他说得还算在理,便应道:“你们确实是要来做生意,当然很好,不过我们是打鱼的,恐怕帮不了你们。”

    “不,不,”雷克更加恳切,“只有张先生愿意,就可以给我们很大帮助。”

    庆源:“你要我怎么帮你们呢?”

    雷克:“我希望张先生派一个熟悉这一带海面的兄弟,到我们船上帮助引路,只要到厦门和周近沿海绕上一圈就可以了,我们会把这位兄弟带回澎湖的。”

    “这……”庆源有些犹豫。

    雷克从随带的包里掏出五枚银锭,说:“这五十两银子是给引路的兄弟的酬金,先押在你这里;这位兄弟事情做得好,我们还会再给他一笔报酬。”

    “哇!”渔民们一看到那五枚白花花的银锭,个个心动。

    “怎么样,张先生?”雷克问道。

    “好吧,我这就派一个兄弟给你们引路。”庆源应说。

    雷克:“派那一个?”

    庆源皱起眉头,盯着同村这六、七个乡亲……

    他们都投过来期待的目光……

    庆源沉吟片刻,最后作出决定:“阿逵,你过来。”

    阿逵激动地走到他身旁。

    庆源向雷克介绍:“这位是我的族侄,名叫张逵,大家都叫他阿逵……“

    “他?!”雷克感到这个阿逵只是个大孩子,怎么……

    庆源听出那话意,继续介绍说:“他读过几年书,九岁就跟我上船,至今已整整六年啰!他呀,勤学好问,记性特好,现在对泉、漳、厦这一带海面已经很熟悉,我看就由他去帮你们引路吧。”

    “这……”雷克仍然有点犹豫。

    “你别看他年纪轻轻,他门道可精呢,上船后你们就清楚了。”庆源坚持自己的意见。

    “好吧。”雷克只好接受。

    张逵快手快脚进房舱拎出一只小包袱,向大叔和弟兄们道别,跟着雷克、麦丁上了快船,而后转到那艘战舰上,被带进舰长室,经由麦丁翻译,接受雷克的询问。

    雷克:“你对福建东南沿海海面都很熟悉?”

    张逵:“是的。”

    雷克:“那你说说看,明天我们从这里前往厦门,怎么走最合适。”

    张逵:“依我看,明天还会刮南风,我们从大员启航,先朝向西偏北,航行一百六、七十里,就可以看到澎湖列岛最南端的大屿。越过大屿后折向西北偏西,航行三百里就抵达漳州府海澄和漳浦两县交界的海面;因为这段航程都在茫茫大海中,受风势和水流的影响,船只抵达对岸有时是在海澄县境,有时则落到漳浦……”

    雷克:“是抵达海澄,或是落到漳浦,你能判别出来?”

    张逵:“能!到了那一带海面,我一看岸上的山头田野和海边的岛屿礁石,就知道船只是在哪里;即便往南溜到铜山,往北窜到惠安,也全都认得出来。”

    “嗯,”雷克点了点头,“我再问你,你们渔船上有没有海图?”

    张逵:“什么海图?”

    雷克从书架里抽出一卷羊皮纸,摊开在桌面上,说:“这就是海图。”

    张逵仔细一看,那纸上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和大大小小的圈圈,还标注许多洋文,便大胆猜道:“那些圈圈该是海中的岛屿,那些线条准是陆地的岸线,对吗?”

    雷克有点惊奇:“哦,你好聪明啊!”

    张逵:“不敢当,不敢当。”

    雷克:“这海图就是我们航行的依据。”

    张逵:“我们虽然没有海图,但这方圆数百里所有岸线、港口和大小岛屿的方位,以及它们之间的距离,全都在我们心里。”

    雷克:“好啊!我再问你,你们渔船上有没有罗盘?”

    张逵:“没有。”

    雷克:“那你们在海上是怎样确定航向的?”

    张逵:“白天看太阳、看岛屿,晚上看月亮、看星星;按照不同月份、不同时辰太阳、月亮所处的方位来辨认航向。”

    雷克:“遇到阴雨天呢?”

    张逵:“一般阴天,我们依稀还可辨出太阳和月亮的方位;如果遇到大风大雨,我们就不出海。”

    雷克:“说得有理,那明天你确有把握帮我们引航啰?!”

    张逵:“是的。”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海面上刮着南风,这两艘荷兰大船升满帆片,从大员启航。

    张逵被请到战舰舵房引路;雷克和麦丁则在一旁摊开羊皮纸,观测海面,进行记录。

    船只先朝向西偏北,取澎湖列岛南端,傍晚穿过大屿和东、西屿之间的航道;而后折向西北偏西,取漳浦县的将军澳,继续航行。

    夜幕垂降,一牙弯月升上东天,北斗七星随之也在天幕的北端出现。

    张逵仰望天空,根据星、月的方位,校准航向;雷克和麦丁则对着罗盘,加以检验……直到深夜,雷克才把导航工作交给值班的副手,带着麦丁和张逵回舱房歇息。

    第二天太阳升起后,三人又相偕来到舵房,雷克拿起单筒望远镜瞄看海面,但见天连海、海连天,四周尽望不到边。

    南风劲吹,舰船破浪前进,航速比昨日要快。

    雷克放下望远镜,瞥了一眼舵房里的罗盘,问:“张逵,现在船行的航向是……”

    张逵:“西北偏西。”

    雷克:“你能确定吗?”

    “能,”张逵应道,“因为昨晚值班的舵手,一定会按照舰长的命令,按照罗盘所指,始终保持西北偏西航向,稍有偏离,就会立刻纠正。”

    “真给你说对了,”雷克显得很高兴,“那么,按照目前的航速,日落之时,我们能不能抵达漳浦将军澳?”

    张逵:“还说不准。”

    雷克:“为什么?”

    张逵:“船只虽然保持航向,但因今日南风较强,依我推测,抵达对岸时将稍为偏北,进入海澄县境。”

    果不出张逵所料,太阳落山时,战舰和快船披着晚霞抵达海澄县南端的白塘村。

    下锚泊定,雷克、麦丁经认真向张逵查询,制订了探测厦、金两岛和周近地区的计划;并租来一只当地的渔船,花了七、八天,走遍这一带海域和一些滨海村落,一路上边用望远镜观测,边查问各点的地形、村社、民风、物产等情,绘制出五张海图。

    完成了探查,雷克就近为两艘船舰补充淡水和食物,然后借着上弦月色,悄悄启航返回澎湖……



第二十九章 雷克再探台海两岸  
相关:    红色莫斯科  军工科技  天降鬼才  战神狂飙  
(快捷键←)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节↓ 下一章 (快捷键→)
 
版权声明: 飞速中文网郑芝龙第二十九章 雷克再探台海两岸所有小说、电子书均由会员发表或从网络转载,如果您发现有任何侵犯您版权的情况,请立即和我们联系,我们会及时作相关处理,联系邮箱请见首页底部。
最新小说地图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5s 2.3811MB

搜"郑芝龙"
360搜"郑芝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