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顺治皇帝正式大婚,诏书云:惟乾坤德合、式隆化育之功。内外治成、聿懋雍和之用。结蒙古之婚姻,宜家国之永兴。咨尔博尔济吉特氏,科尔沁卓里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敏慧衷怀,秀毓名门,宜昭女教于六宫。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仰承圣母皇太后懿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改编自康熙皇帝册封孝诚仁皇后诏书)
谕旨已下,由礼臣到行馆中迎接皇后,从大清门抬到保和殿,皇后着全套朝服,浓妆艳抹,满头珠翠,华美异常,她的步履优雅矜持,徐徐上殿,行三跪九叩大礼,接过封后的圣旨、皇后宝印、宝册,谢过圣恩。
当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的时候,她的脸红了,这让她显得更加娇媚,她的夫君,是一位英俊的少年天子。
他慢慢携着她的小手,将她引到他的御座上,这是只有原配皇后才能有的礼遇:接受百官朝贺。
手心还留着他的温暖,她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俯视着下面的朝臣对自己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至此,顺治皇帝的后宫有了主人,他美艳绝伦的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敏妍。
圣母皇太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坤宁宫的东次间,是皇帝皇后大婚的洞房,墙壁上刷着新的红漆,顶上高悬的宫灯上贴着双喜字。房间的西北角设龙凤喜床,床铺前挂的帐子和床铺上放的被子,都是江南精工织绣,上面各绣神态各异的一百个玩童,称作“百子帐”和“百子被”,五彩缤纷,鲜艳夺目。
那张六尺宽的紫檀木龙凤喜床上,端坐着威严的皇帝和含羞带怯的皇后。
饮了合卺酒,吃了子孙饽饽,帝后大婚的所有流程已经完毕,宫人们收拾妥当无声地退下,留下帝后二人在洞房。
折腾了一天,福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满眼的红色,刺得他眼睛有些难受,他烦乱地扯着自己沉重的婚服,把外面那层让他透不过气的红袍子脱了下来。
旁边的皇后低下头去,一动都不敢动,手指绞在了一起。
“你叫敏妍,是吗?”福临没有回头,淡淡地问了一句。
敏妍抬头,低声道:“是。”
福临回过头,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直视着她乌黑的瞳仁:“你是朕的表妹,朕听从皇太后的吩咐,立你为皇后,朕会好好待你。”
福临平静的双眸倒映在她的眼睛中,她觉得心中砰砰乱跳,有种从未有过的感情从她心头漫起,她觉得双颊烧得滚烫。
床上的大红帷帐缓缓落下,只有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直到天明。
皇太后看着一起来问安的皇帝皇后,特别是敏妍,像是娇嫩的玫瑰花一样动人。
皇太后的笑容就再也止不住的漫到了眼角,她笑盈盈地下座亲自扶起儿子和儿媳妇。
说了一会子的话,福临便去早朝了。皇太后让人给敏妍换了新的奶茶,笑着问她:“可还好?”
敏妍的脸色更加红了,点了点头。
皇太后看她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忍不住调侃:“我们敏妍号称草原上一朵扎手的玫瑰花,一等一的厉害泼辣,没想到才一天工夫就转了性子。”
敏妍下巴一扬,似孔雀一般骄傲:“皇额娘就会取笑儿臣,皇上他……答应会好好待我。”
皇太后微微一惊,显然没有料到儿子会这样说,但那只是一闪而过,她微敛了笑容:“既然做了皇后,就要牢记贤良淑德,宽厚大度,好好处理后宫之事,统御嫔妃,绵延子嗣。”
敏妍甜甜地笑:“是,儿臣谨遵皇额娘吩咐。”
皇太后见她一团孩子气,也不知道她听明白了没有,又嘱咐了两句:“皇帝性子急,你不要跟他硬来,好好说话,明白吗?”
敏妍微微惊讶,旋即笑道:“孩儿知道了。”
皇太后笑了笑,接着说道:“三天以后,端妃、恭妃、恪妃就会进宫了,你要替皇额娘好好管理后宫,一起为皇帝分忧,为皇家开枝散叶。”
三天之后,就会有别的女人进来和她分享一个男人……她心里涌起一股酸意,低低道:“是。”
皇太后看得分明,暗暗摇头,觉得后宫只怕以后不怎么太平。唉!皇儿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委屈你了!
大婚后的第三天,皇帝早起去上早朝,敏妍则在镜子旁仔细地梳妆打扮,乌黑青丝堆成的高高的两把头油光水滑,正中一朵玫瑰花娇艳欲滴,两边各插一支金凤步摇,鬓边是赤金红宝石珠花,耳垂上两个赤金碧玺石坠子更添几分雍容。
她不喜欢涂太厚的脂粉,本就是眉不画而翠,唇不画而红的女子,只涂了一点香蜜,淡淡地扫了胭脂,一双眼睛透露出骄傲和贵气,中宫威仪,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正红色的缎袍外面罩了明黄色的蜀锦比甲,宫中除了皇太后和皇上,只有皇后和皇贵妃可以用明黄色,但正红色却只有皇后可以用。
她端坐在坤宁宫正殿的凤座上,看着下面的三位主位嫔妃给她行嫔妃大礼。
礼过,她先悠悠喝了一口奶茶,又取出帕子慢慢地擦了擦嘴,殿中寂静无声,三妃的鼻头上慢慢沁出了汗珠。
“坐吧。”敏妍淡淡吩咐。
三位妃子大气也不敢出,深深行礼:“谢皇后娘娘。”
敏妍冷冷地看了看她们,说道:“既然我是皇后,你们是妃子,那么今后在后宫中,你们说话做事都要守着上下尊卑的规矩,若是有所僭越……”她停了停,“别怪本宫动用刑法。”
端妃和恭妃对视一眼,恪妃更是有些发抖,唯唯诺诺应道:“皇后娘娘吩咐,臣妾们绝不敢僭越。”
皇后挥了挥手:“罢了,都退下吧。”
三妃连忙站了起来,恭敬行礼退下。
这段插曲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传到了皇太后的耳朵里,圣母皇太后叹息摇头,苏茉儿更是毫无喜色,只是为福临可惜,但她还是轻声细语地劝慰皇太后:“皇后还年轻,又娇生惯养的,难免有些脾气,慢慢的就好了。”
皇太后拿着小银剪子修剪着青花瓷花瓶中那束金灿灿的桂花,头也不回:“她有什么脾气对嫔妃发也就算了,我就怕她对皇上也是这个样子。”
苏茉儿一怔:“不……不会吧……”
皇太后放下剪刀,把手泡在盆中的玫瑰花汁子中,沉沉说道:“玫瑰花既香且艳,但是周身都是刺,会扎得手疼。”她的声音清冷,“扎了谁都不要紧,如果扎得皇上手疼,那她的日子就到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