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镇魂曲 第十章

    君府前厅。

    “舅舅，我回来了。”

    君卓琰带着三人走进前厅，对着坐在上座端身品茶的人微微一笑，躬身道。

    君泽丰与君卓琰眉眼之间有些相似，一身华贵紫衣，眉宇之间透着些轩昂之气，倒不似普通商人。他听到君卓琰的声音，淡淡抬眸，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阿琰回来了，这三位是？”

    “这三位是我的朋友，”君卓琰一一冲君泽丰介绍到，“这位是谢卿安谢公子，这位是司兰姑娘，还有燕支姑娘。”

    三人均是拱手，君泽丰也是点头，目光又转回君卓琰身上，转身回到座位上坐下，抬手：“三位请坐，阿琰，你也坐下吧。”

    “舅舅，近来一切可好？”君卓琰也是有三四个月没见到君泽丰了，关切地询问道。

    “一切均如常，”君泽丰点头，“倒是你，与这三位朋友一同外出游历，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在外游历自然比在家中所看到的事物要多得多，这个容我之后再跟舅舅细说，这次中途回来，本是想要寻找家中一本记录着隋侯之珠的古书，既然舅舅在家，那不知舅舅可记得是否有这样一本书，又放在了哪里？”君卓琰对君泽丰说明来意。

    “隋候珠？”君泽丰抬眼看向落座的四人，却没有询问他们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只是略一回想，说道，“藏箸轩中‘广’类第二个书架第三层的《博物广记》和‘奇’类第一个书架第四层的《搜神记》中均有较多着墨，你可以先去将这两本书找来，看看是否有你想要的。”

    谢卿安和司兰震惊地对视了一眼，又都看着君泽丰。君卓琰想是习惯了，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多谢舅舅，我就先去找书了，三位，走吧。”

    三人都站起来，冲君泽丰行了个礼，随着君卓琰退了出去。

    **

    藏箸轩。

    “哇——”燕支站在藏箸轩门口，看着里面一排排的书架和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书籍，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天呐，卓琰哥哥，这里面有多少本书啊？”

    “大约一万四千多册吧，每月还会不断增加，”君卓琰信步走进藏箸轩，看到身后谢卿安和司兰面面相觑的表情，不由笑了，“连谢兄和司兰姑娘都如此吃惊？”

    “先考也热爱读书，家中却也不曾有如此多的藏书。”司兰点点头。

    “我本来以为君兄就已经够博闻广识的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你舅舅居然更……”谢卿安无奈地笑了一声，“真是大开眼界。”

    “舅舅不仅颇嗜读书，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哪本书上记录了些什么，书放在哪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些书的顺序也是不准乱的，每天都有专人负责规整。”君卓琰走到“广”的第二个书架前，弯腰从第三层书架上拿出《博物广记》。

    “一万四千多册书全都记得？”谢卿安挑着眉在两侧的书架上来回看着，“当真已经不是用厉害能形容的了。”

    又走到“奇”类书架旁将《搜神记》拿出来，君卓琰直起身：“若是谢兄和司兰姑娘喜欢，可以尽情在藏箸轩中阅读，只要别弄乱了顺序就行。”

    司兰点头：“那便多谢君公子了。”

    君卓琰笑笑：“不必多礼。两本书都找到了，事不宜迟，我先找找是否有我们用得上的内容，对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去找舅舅细说，三位留在这里看书或是回房间休息请自便，房间还是上次来时住的那三间，我就先告辞了。”

    目送君卓琰离开，偌大的藏箸轩中就只剩了谢卿安，司兰和燕支三人，燕支在各个书架间颇感兴趣的到处乱窜，谢卿安则是靠在一个书架上，仔细打量着藏箸轩，看向其中一个书架时，忽然喃喃道：“君府这样的巨贾之家，秘密也真不少。”

    司兰正拿了一本书翻看，听到他的话，翻页的动作一顿，不解地看向他。

    谢卿安回过神来，笑笑，摆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

    相处近两月，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从来心口不一，追问也不会有结果，何况她也从来不是好事的人，于是司兰又将目光放回书上，淡淡说了一句：“贵胄多烦忧，也是正常。”

    谢卿安的目光又落回刚刚那个书架上，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

    君府，书房。

    君泽丰正坐在书房中翻阅账本，君卓琰进来时才抬起眼：“坐。”

    君卓琰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舅舅这次回来，能在家里呆多久？”

    “两日之后就要启程去长安，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顺便看看姐姐。”君泽丰又翻过一页账簿，“本想带你一起去，但看你似乎已经有了别的安排。”

    “确实……好久不曾回长安探望母亲了，”君卓琰点头，“但司兰姑娘的事情十分要紧，就不能与舅舅同行了。”

    君泽丰合上账本，抬起头，靠在椅子上看着君卓琰：“你一向与人为善，但很少出门，更少为了他人如此奔波。”

    君卓琰笑笑：“可能是觉得与谢兄他们特别合得来吧。”

    君泽丰淡淡地看了他一会儿：“你的事情我从不干预，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谢谢舅舅，”君卓琰点头，“对了，关于隋候珠的功用，舅舅可有什么印象吗？”

    “功用？”君泽丰敛眸，想了一下，回答道，“据我所知，隋候珠虽没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但能已百病之能确实不假。”

    君卓琰却皱眉：“除此之外呢？就没有别的效用了吗？”

    “另一功用多数史书上均语焉不详，但据我猜测，隋候珠应当还有缚魂之用。”君泽丰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

    “缚魂？！”君卓琰讶异。

    “隋候珠不仅能够将人的魂魄自体内取出，也可将人的魂魄束缚在体内。”君泽丰点头，“但这只是我的猜测，尚不确定是否真是这样。”

    “是将人的三魂七魄全部自体内取出？”

    “不，应当只是能够取出一魂或者一魄。”君泽丰摇头。

    “那如果是身体上的病症，触碰隋候珠时，是否会有剧烈痛感？”君卓琰又想起什么，问道。

    “……”君泽丰看着君卓琰，顿了一顿，说道，“不会，若只是病症，触碰隋候珠绝不会有痛感，如若触碰隋候珠有痛感，那么，应当是体内缺少魂魄，抑或多出不属于自己的魂魄之故。”

    ——若按照舅舅的说法，那么司兰姑娘的症状，便并非病症，而是体内魂魄之故？

    君卓琰暗自琢磨道，怪不得自己一直以来都看不出司兰姑娘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连衡清真人亦语焉不详。

    君泽丰心知君卓琰会这么关心隋候珠的事情，必定与他带回来的那三个人有关，但他也知道，若是君卓琰想要告诉他，不会是这个态度，于是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多加询问。

    君卓琰抬起头，看似还想问些什么，君泽丰却在他开口之前摇头道：“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但是缚魂乃是逆天之术，隋候珠这一效用上古时期便禁而不用，是以再多的，我也不能知晓。”

    “那如此，舅舅可知道除了隋候珠外，还有没有什么能够起到缚魂之用的方法？”

    “缚魂是一项极为艰险的术法，如若不凭借隋候珠，则需要极为强大的灵力支撑。若是修为精深之人，应当也是可以做到的。”君泽丰答道。

    君卓琰心中有了思量，于是点点头：“多谢舅舅，知道了这些助力良多。”

    “不必，”君泽丰摇头，“你再回去翻阅些书籍，看是否还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我便先回房了,”君卓琰站起身来，“晚上再同舅舅一起用餐，中午我与谢兄他们在城中随意逛逛。”

    君泽丰点点头，目送君卓琰出了书房，而后对身后淡淡道：“出来吧。”

    “不愧被你抚养长大，他当真机警。”高大俊美的男子缓缓从他身后的暗室里走出来。

    君泽丰轻挑嘴角，看向他：“这句称赞我便收下了。你之后如何打算，两日后是否与我同去长安？”

    “不了，我还另有些事情要做，过些时间再回长安，”男子摇头，侧头唤道，“徵，告诉商，继续跟着他们，但切勿打草惊蛇。”

    不知从哪儿现出一个黑衣女子，她躬身：“是。”

    随即身形一动，很快消失。

    君泽丰抬眸看向他：“何必如此。”

    男子却背过身，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庭院中的梨花：“你不明白。”

    微风轻轻吹过，满树梨花摇曳，雪白花瓣随风飘落。这样的暮春之景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荒凉。

    “也……没有人会明白……”

    **

    梁溪城，市集。

    “卓琰哥哥说有事情要说，可是怎么到市集来了？”燕支一边跟在君卓琰往前走，一边奇怪地问道。

    谢卿安听到燕支的话，收回注意身边的灵识，笑道：“君兄心细如丝，这闹市倒确实是个适合谈事情的地方。”

    司兰抱臂，知道谢卿安说的对，若是有人跟着他们，闹市中他们的谈论反而更不容易被人注意，于是没有做声，只静静等着君卓琰开口。

    君卓琰倒是笑笑：“只是以防万一，边走边说。”

    将从君泽丰处得知的事情告诉给三人，司兰脚步一顿，随即却又行走如常，摇头道：“我……并非没有感觉。”

    “有时我的思绪会一片空白，但这种状况极少发生，且只是片刻，一瞬即好。不过……也曾有过身体不受思想控制的情况，按照君公子所说，那么……我想我的身体里应该是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魂魄。”

    “衡清真人替我诊断时，也曾问过我，对衡清真人，我如实相告，那时他便说过，我这不是天生的病症，而是……遭人刻意为之。因为我的体质极其阴寒，正容易被他人趁虚而入。”

    看到三人的表情，司兰摇摇头：“十分抱歉，我并不是有意隐瞒，只因事关重大，这已经并非我一人之事，对以我之体滋养魂魄之人到底是谁，我一无所知，不愿将诸位牵连太深。”

    “原来司兰姑娘早就知道了，”君卓琰点点头，“无妨，我们都能够理解。但是司兰姑娘，此事既然一开始我们便都参与其中，那注定已经不能脱身了，又何来牵连太深之说？”

    “对啊对啊司兰姐姐，现在你的事情就已经是我们的事情啦，”燕支也在一旁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我们都一定会帮到底的，对不对卿安哥哥？”

    谢卿安正抱臂想着什么，听到燕支的话，挑起唇角笑笑：“自然。”

    “我都明白，”司兰点头，“是以近日正在考虑何时告诉你们，不想君公子已经知道了。”

    “正如司兰姑娘自己所说，此事恐怕并不简单。不过也不急在一时，走吧，已是正午了，我们先去酒楼里吃点东西，再细细商量该怎么办。”君卓琰笑笑，抬步在前面领路。

    剩下三人均是点头，跟上了君卓琰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