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中旬的某一天,也是顾骜年内最后一次在香江大摆宴席、跟某些地产家族利益分配的日子。
白加道的顾园觥筹交错的同时,在香江某三大顶级学府之一的环境科学系,系主任姚教授也迎来了一位来自某有布列塔尼亚背景的香江发展基金的掮客。
(就不说具体是哪所大学了,只写某校之一,免得有人说把汉奸角色安到他们学校。反正,说全香江加起来,能找出一两个这样的学者,肯定是没问题的,也不至于夸大,这个教授的姓也是随口编的。)
这位姚教授虽然取了个汉姓汉名,不过论国籍早已是布列塔尼亚人了,西方的汉学家都有起个中文名的习惯。久而久之其他专业领域、凡是跟中国问题打交道的,也都习惯这么干。
至于这位姚教授的英文本名,也就没什么可考据的了。
只要知道他是香江环境科学学术界颇有威望和影响力的人物、经常能够与督府和某些发展基金良性互动,也就够了。
那些发展基金想开发哪儿、就能让姚教授论证出开发哪儿不破坏环境;那些发展基金不想开发哪儿、就能让姚教授论证出开发哪儿破坏环境,最后规划局等单位也能跟进引用其结论,产学商结合得非常完美。
而今天的访客、也就是那位发展基金的掮客,名叫丹尼尔斯.罗本。那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布列塔尼亚人了,反正他不用出面忽悠香江群众,所以连装都懒得装了,不需要起汉名。
“姚教授,恭喜您最近学术地位又高升了,听说上次est期刊请您当审稿人的那次机会,您抓住得不错。”
丹尼尔斯.罗本在姚教授的办公室沙发上坐下,第一句话也不好先谈正事儿,总要恭维一下对方近期取得的成就,然后才好继续布置任务。
est期刊,全称是《environmental science & technology》,意译成中文也就是《环境科学与技术》,那是全球环境科学领域最顶级的三大期刊之一,由美国人主导。其中发表的论文,是环境科学领域sci影响因子最高的。
姚教授能够在香江这一亩三分地上,于各种开发环评听证会上说啥是啥,并且让各界人士信服、无法反抗,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他是香江本领域教授中,发表est最多的,自然也就权威了。
而且,这位来自某发展基金的丹尼尔斯.罗本先生,也算是姚教授的半个贵人了。
他们为了让姚教授这张牌更好打,最近几年可是不惜成本给他结交高层,想办法让他在est编委会和某几个得过本领域顶级学术奖项的常任审稿人那儿多露脸。
露脸露得多了之后,姚教授也就得到了一两次双盲交叉审稿的审稿人机会——理论上,一家顶级学术期刊只要发表过你的论文,就有可能找你审稿、评审未来其他人的论文是否合格,因为期刊编委会的专家也不是什么都懂的,术业有专攻嘛。
只不过,在期刊上发过论文的作者数,怎么也得比有过评审资历的人,少上那么十几倍。所以审稿人的身份,就弥足珍贵了。而那些并非市场导向型的学术细分领域,造假和拉帮结派就变得很容易——毕竟你的学术成果不是直接变成商业价值和产品,不用接受消费者检验,那好不好还不是两张嘴皮子翻着说了算。
一切不能被市场鞭尸的学术,都是耍牛氓嘛。
香江的三所大学,在est上发过论文的教授,可能有好几个,其他人只是篇数比姚教授少。不过要说当过est审稿人的,目前就只有姚教授这一个了。
丹尼尔斯.罗本在他面前提到这一节,也是提醒姚教授别忘恩负义。
姚教授当然是很奈斯,很懂行的:“罗本先生,咱就明人不说暗话了,est审稿人机会,还是多亏了你们帮忙上会、制造机遇,我不是不懂事的。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要帮忙的了?”
这说话,就是上道。
罗本先生假装捏着拳头、放到嘴边轻咳了一声:“最近有几家大地产商,和美国来的投资人,在打鼓岭和沙角大片买入政府持有的无主之地,这事儿姚教授有所耳闻吧?
人家买地本身的手续都合法,香江毕竟也是讲法治的嘛,规划局也好,地政署也好,并不适合在购买环节就卡他们。”
姚教授对商业上的新闻并不是很了解,何况这事儿也就是最多一两周之内发生的,他躲在象牙塔里自然不清楚,此刻听罗本先生说了,才大致有个印象。
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觉得这事儿直接由他出面并不好。
姚教授建议道:“那为什么不找当地农村的黑……那些社团解决呢?他们动手的成本可比我低得多。”
在香江的土地权制下,各方势力都是有养职业钉子户的,每个村子总要安插几户,有些就是那啥性质的社团,便于有时候防止商界的竞争敌手把某些区块偷跑发展起来。这样互相都有钉子户渗透到对方要征的地块上,就能互相掣肘牵制。
就算最后开发起来了,其实也不是说这些职业钉子户真消停了,而是几大地产家族势力达成了利益交换。比如我让我安插在你某块地上的钉子户服软了,你也让你安插在我要开的某块地上的钉子户服软。双方觉得这两颗筹码是差不多等价的,交易就达成了。
丹尼尔斯.罗本却一句话就戳穿了姚教授的幻想:“你是不是没去过打鼓岭和沙角?那里可不是元朗或者大浦!那是曾经有军事考量的边界地带,原本的农村就非常稀疏!有心开发的人,钉子户总能被他们绕过去的。所以这一次我们阻挠时动用的主要力量,就是环评!
上面的先生说了,不管打鼓岭上那些树才几年历史、有没有什么珍稀动植物孤种,反正你都要给他论证成‘具有全球范围内不可替代的独有保护性价值,是生态独特的原始森林’。只要做成了,基金自然会挺你,让你迟早当上est的常任审稿人。”
学术期刊严格来说其实并没有“常任审稿人”一说,只不过某些审稿人口碑好,所以久而久之编委会形成了“一遇到这一领域的问题,默认就发给该专家审”的惯性。
丹尼尔斯.罗本说的就是这个。
“est的常任审稿人!”这个头衔顿时把以做学阀为几任的姚教授,刺激得双目瞳孔微微一红。
那可是《环境科学与技术》啊!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大概什么时候要结果?”姚教授立刻答应,还不忘追问和解释一些细节,
“事关重大,这可不是听证会上随便说几句能解决过去的——因为打鼓岭这地方,原先二战的时候,就挖了不少坑道和要塞,试图防御日军进攻,也砍了很多树作为建筑木材。
那儿的林子都是后来荒废后重新自然长起来的,也就三四十年历史,要把它论证成‘独一无二的原始森林’难度很大,我必须提前布局一些权威论文才好信口雌黄……”
罗本先生点点头:“给你两到三个月时间布局吧,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开发不起来,地政署和规划局可以合理地按程序拖他们一会儿。”
……
某发展基金的罗本先生与姚教授达成肮脏交易的同时。
顾园里的灯火,也渐渐褪去喧嚣。
今晚这个酒会,顾骜纯粹就是来炫富和显示实力的,并没有指望谈成什么合作。
所以,他邀请的客人,都是香江乃至澳县的富二代、以及少年得志的初代富商们——因为大多数初代的有钱人,都七老八十了,很多东西是玩不动的。你要真给他一个与天海融为一体的盛宴,人家那把老骨头也无福消受。
所以要玩出花样炫富,最好的还是邀请年轻人。
比如像今天这样,稍微搞个游池派对,就能让大家看看,顾骜是怎么壕到在太平山顶玩跳水和潜水的。
“噗通”一声,一位杨小姐从顾园顶楼的透明挑空泳池边缘,顺着溢出池水形成的微型瀑布,鱼跃跳进十米落差之下的地面泳池,那气势跟跳台跳水比赛,倒也不遑多让了。
地面接着的这个游泳池,宽度也有8米多、长度接近20米,所以不管跳下来的人技术多烂,都是不可能跳出泳池范围摔死的。同时最深的地方有3米5,跟标准的跳水池是一模一样的,不会撞到池底。
这位杨小姐当然只是来生意捧场的了,她今年18岁、刚刚考上一所美国的大学,才念了一学期书、圣诞假期回到香江渡假。她父亲已经在顾骜的唱片公司打工了,天鲲音乐的艺人们近来都在顾园的酒会上陪客人喝酒聊天助兴,所以年轻人也来见见世面。
杨小姐刚刚跳入水中,前伸的双臂却差点儿插到正戴着水肺潜在水下观赏深海热带鱼的何四小姐。何四小姐就是顾骜去年在收割孔尚忠遗产的拍卖会上、认识的澳县何堵王家的小姐。
两个女人难免在水下互相骂咧吐槽了两声,不过水下无法说出话来,无非也就是化作两串碎密的水肺气泡。
原来,顾骜这个园子,在贝聿铭大师的设计下,挑空透明瀑布泳池是与顶楼齐平的、而地面泳池的水面也刚好与建筑的地面层齐平,而地面泳池的水底,则跟地下车库层的一个咖啡厅、鸡尾酒吧厅齐平。
那里靠着泳池的一面墙,是高压玻璃箱,就跟后世比尔盖茨在豪宅地下室墙壁里养鲨鱼差不多。顾骜稍微收敛一些,只是养了点颜色漂亮的深海热带鱼——因为是深海鱼,这个水族墙自然要做成增压的。
在屋里喝咖啡品酒的时候,可以坐姿端庄地观赏热带鱼墙。而在屋外游泳池里潜水的时候,也能近距离贴着水族墙赏鱼,并且因为透明的玻璃在水下不容易被看清,会给潜水者一种与鱼群融为一体的身临其境感。
“顾生找的设计师真是匠心独具,怎么会想到弄增压水族墙的?在太平山山顶,自然放养深海的热带鱼,世上估计也就顾生你会做这种事了。”
何四小姐上岸之后,拿过浴巾擦了一把,扣肩搭背地拍了拍顾骜的肩膀,以示服了。
“我这不是入乡随俗么——其实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不过来了之后,看你们香江、澳县的富商都那么迷信,拍电影开机要烧香、做生意家里要养风水鱼,那我也养几条咯?”
“原来有钱还能这样花,真是……”
随着party结束,一群年轻富二代感慨着差距,带着传说陆续离开了顾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