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乱世为媒 第28章夜窥良人

    这花坛一圈全是屋宇，此刻夜深人静，下人们全都睡着了，楚音放慢动作，蹲下身沿着花坛仔仔细细转了一圈。花坛是极普通的黑白大理石砌的，西院想来是最无人来访的，除了侍候西院的一些丫鬟，主子们都不大爱往这边来，如今许久无人过问，倒是落了不少尘土。

    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地图上标了个“坛”字，想必这花坛上是有暗匣的，她特特严丝合缝地排查，大理石上并无中空和槽隙，整个花坛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花坛子。楚音开始感觉，是不是短命女独爱在这花坛子边上赏月，才会······

    她抬头看了看月色，果不其然，当真是一轮皎白的圆月，静静地立在侯府亮蓝色的飞檐上，淡漠地洒着晕，淡漠地将她望着。

    若真是这样，楚音自己也要笑自己傻了。且相信短命女一次罢。

    歇了一会，她又仔仔细细开始找，刚蹲下身子，坛子里茂密的草丛忽然动了一下，忽然窜出一只敏捷的东西来，撞到楚音脚边，她迅疾地探出手去，在引发任何骚乱之前扭断了那东西的脖子！

    借着月光瞅了瞅，又是那只倒霉的猫儿。

    朴质的小院子仍酣睡在潭水一般安静的月光里，好在没闹出动静，也没人醒来。

    她把躺在脚边的猫尸埋进草丛里，未留神碰到花坛的内壁，那内壁竟发出闷闷的空鼓声！楚音心里激动得紧，移了一下，那内壁没动，按了一下，也没动，向外拉，仍是没动，一连换了好几种开法，仍是没动静，想了想，换了以前招贤阁最常用的暗匣扣法，在空鼓声一掌之内逆时针扣压十二次，每次的轻重和角度都自有规律，用这种扣法扣压之后，那一整块大理石竟以十分微妙的距离向外移了几寸！

    果然是有机括的！但竟然是以前他们御杀组最常用的机括！

    宋国御杀组招贤阁，所用的暗匣开法是请术数大师专门研究的，没想到宋国灭后，还有人沿用，当真是稀奇了······

    楚音拿开大理石，里面果然有个平整的扁槽，专门用来接收木牒的。不容多想，她将木牒十分小心地放进去，然后合上大理石，如今看来，这石头中也是有机括的，靠内的石头表面凹凸别致，还是能看到一些机括启动的痕迹的。

    她又顺时针在空鼓声附近扣了十二下，再移，大理石果然就移不动了。

    一切做完，总算可以放心。她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望望四周，还好仍无人所觉，正值夜深，丫鬟们忙碌一天，想醒也是难的。

    看看时间，须得赶紧回兰园。她望了望圈儿一般的院落，原路撤回。

    走了半时辰后，楚音不得不上了屋顶。

    这该遭雷劈的院落，设计成什么不好，偏设计成所有都一样的圆的。楚音蹲在侯府储物阁的屋顶上，一边吹着夜风，一边拿着地图辨方位。仔细研究了半晌，忽然发现这储物阁居然是在前院！她赶紧悄无声息地快速移到稍隐蔽的檐下躲好，只沿着背光的重檐下面走，坚决不上大屋顶上去。

    夜风甚凉，屋顶上的夜风更像冰刀子似的，她未想过自己会耽搁这般久，身上衣服算不得厚，冻得她直哆嗦。如今又不小心上了前院的屋顶，白日里红蛇的警告声声在耳，她不得不防，再看四周黑漆漆的夜色里，也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的。

    她是杀手，多年的直觉告诉她，这前院的屋顶要比后院热闹得多。

    前院这背光面的屋檐虽算不得安全，但却是最为隐蔽的，她利索地扎紧裤脚和衣角，扯出事先多准备的绦带牢牢束住碎发，收好地图，让身体最大限度地贴近瓦片，一路疾走慢跑，跃过垂脊，在各个屋宇间闷声前行，动作敏捷的如同雕鸮（音同消）一样。

    一路上她不由得想，此前未打算来这前院的，如今既来了这前院，便做一回偷窥良人的行径罢，免得他日撞见宣平侯，有眼不识真面目，尴尬也就罢了，惹人怀疑可不好。

    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婿。

    打定主意，楚音一路上揭了好几个屋顶，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她想，如今夜也深了，这个夫婿多半是歇下了，要揭，也是揭卧房的屋顶。

    便又一路揭了两三个卧房，终于叫她看到一人。由顶上看去，那人正在榻边宽衣。小丫鬟十分利索的宽了他的外袍，又宽了他的墨绿色中衣，露出里面白色缎面的亵衣来。那人只安安静静地任由她为他更衣，待那丫鬟又把他亵衣也给脱了的时候，楚音“当”地一声合上了筒瓦。

    许是弄出了点小声音，缝隙中，那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方方正正的麻子脸。

    祁兄说过宣平侯温润如玉，有个好皮相的！这这这······

    那张麻子脸还在看，她赶紧离开。

    若是给后面那些后宅女人知道她偷窥男人，还怎么得了。楚音蹲在一方黑洞洞的角落里，歇了口气，觉着还是不窥的好。

    她想起以前在山中，山下的胡三丫头就偷窥了一次媒妁定下的良人，结果变成哭着嫁了。

    可见这偷窥如同赌骰子，是需要勇气的，偷窥一看，自己选了个丑夫婿，就更加需要勇气了。

    她感觉自己现在手脚冰凉，勇气也用的差不多了，一心想打道回府的，但心里最深处，又总想再赌一把。

    如此百般煎熬，楚音望了望脚下的屋顶，又忽听得这屋下由远及近响起了一串疾步声，那声音到了门前，转成几下敲门开门声，之后就进去屋里了。

    她想，最后一赌，就是这个了。

    熟练地揭开瓦片，又移开一块望砖，里面有微弱的烛光，楚音双手掩住缝隙，从指缝中小心窥视着。

    只见微弱的烛火下，有一张书案，书案上整整齐齐码着好几摞文书，文书后面坐着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正专心致志地看手里的帛书。

    好歹是个正常一点的了，还是个极用功的。

    楚音心里笑了会子，感觉自己真是挺可笑的，大半夜的偷窥男人。

    从屋顶上看，不丑，下这个结论的时候，伴着的是殷音舒了口气。虽看不大真切，但看他行

    止之间挺随和，烛火偶尔照亮他安详的脸，虽然也是模模糊糊的，但总的来说，看着挺舒服就是了。

    这人穿了一身流云暗花云锦袍子，袍袖刺金，不是侯爷的话也应是个官。

    楚音这样想着，只见昏黄的烛光下，那人从案后站了起来，颀长的身段，在书案前来回踱着步子，怕是入了神，手里的帛书都丢在了地上。

    那人又踱到书案前面，默了许久，然后刷的一下，案上整整齐齐一整摞书卷被拂落得满地都是。

    诶？

    “侯，侯爷······”极小的一个声音响起，楚音打眼一看，只见屋子下面还跪着一个长者，一身官服打扮，跪坐在地上！

    “侯爷，您，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长者说完，嘴巴仍上下左右阖动着，像是还在咀嚼着东西，再一细看，他面前的地上放了一小碟桂花糖藕和一副银箸。

    他们这是在开小会么？！

    “侯爷？”

    只见宣平侯气僵了脸，一脚将那帛书踢到跪着的长者面前，气急败坏道：“你自己看看！”

    长者拾起地上的帛书看了看，也是脸色大变，慌张道：“哎呀完啦！这可，这可如何了得！怎么会，怎么会——”

    “好端端的，我们的计划怎会泄露？！”

    “这！这个！如今谈论谁泄的秘还有甚用！依卑职看——”

    “咽下东西再说话。”听宣平侯的声音，已经是十分忍耐了，长者这才连嚼了几下，抓着胡子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依卑职看，为今之计，赶紧改变计划才是要紧啊！”

    说这话的时候，宣平侯已经在书案后奋笔疾书了，写完便将信掷在了长者面前，又继续写另一封。长者看了眼信的内容，吓得面色全无，抖着声音道：“宣平侯！这可是叛国啊！齐国早就对桂陵虎视眈眈，你怎么——”

    书案后的人仿若未闻，只气恼道：“另外叫品伦也撤出桂陵！”

    “这这这，那刚刚送信的信差——”

    “杀了，不要留痕迹。”

    “这！宣平侯！咱这样做可是叛国，您您您——”

    “怎么？”高大挺拔的身影将写好的最后一封信也扔了出去，整个人也似乎变得冷静起来，说话的语调也变了，“李永忻，你不是第一年跟我了，我的打算你难道还不知道么？”

    李永忻听完，愣了片刻，忽又想到什么，急急道：“万一这事儿被那些老臣知道，万一告诉了魏王，万一——”

    “李永忻，”书案后的人语气极淡，却又是最不容置疑的，甚至透着股明显的威胁：“莫要望了你站的队伍！”

    跪着的人想都未想，十分不情愿的点点头。

    “你且出去吧，这两封信找可靠的人送。”

    “是······”

    待那长者抖着身子颤颤悠悠将要退出去的时候，宣平侯才又说：“放心，明日清早，一切自会分晓的。”

    楚音看不见他的面色，只看他那高大又寒气森森的身影，就觉得他此刻的心里定是野心勃勃，充满了各种盘算和图谋！

    简直不想再听，那长者还未退出去，她已经重新盖好砖瓦，小心而又迅速的离开了这东院。

    回兰园的一路上，楚音都恍恍惚惚的，她觉得，自己约莫，是嫁了一个正计划叛国的乱臣贼子了······

    待小环终于等到夫人回来，欢天喜地地问她窥良人窥的如何了，楚音看她一脸激动的形容，当真是说不出话来。

    这以后遇到宣平侯，该如何是好，这样的浑水，她真的不想再蹚了······

    李永忻退出书房，阖上房门的一瞬间，折屏后的人瞬间笑出了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这一出来，夜添也推了房门进来了。

    “禀告侯爷，今夜一共七名细作，现在都走了。”

    估计很快，魏国那几个老臣就会收到消息并迅速采取行动了。

    束酒听着，又想起刚刚自家侯爷的那些个神态，不禁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赶紧拍了拍脸问道：“那，屋顶上后来的那个呢？”

    “包括在内。”

    “倒是来得晚。”束酒偷眼看了看自家侯爷，正半个身子靠在书案上，捏了一块碟子里的糕点吃起来，脸上也没个情绪。

    夜添又继续回禀道：“今飞将军已率人跟踪，另外，品伦将军送了八百里加急。”说完，从怀中掏出竹筒，宣平侯这才拍了拍手，指着书案上的一碟子秋桂糖藕，“这厨子辞了吧！”说罢接过夜添的竹筒出去了。

    等到翌日一大早，楚音就极麻利地跑去了厨房里头蹲着。小环昨晚说，宣平侯在新婚夜许诺过，回来后定会马上见她。可她不想见，因而早早躲在这里，为的就是错过前院的传话。太夫人说了，在厨房做事的两个月可以免了她晨省，如今宣平侯回来，她自然是不想再去了。

    可是等中午快吃晌饭的时候，孙李氏却亲自出现在她眼前，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见楚音仍不明原因似的，孙李氏也就直言道：“太夫人怕你好忘事，差我来问你，前些天刚吩咐的女则，少夫人抄了没有，要是开始抄了，就再每日多加一百遍，要是没抄，就叫你午膳前去一趟。”

    楚音倒是给问住了，这抄女则的事她的确是忘记了，不过这好端端的，太夫人怎么就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