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乱世为媒 第38章六国使臣

    在旁边那两位隐晦的笑容里，宣平侯应了一声，把剥好的花生放到孩子们面前，又重抓了一把，“那位就让他继续闹吧，不要去管他。”

    丫鬟焦急起来：“可，可那位相公身体不好，再不吃药，怕是，怕是······”

    她不敢赘言，两位大臣便又炽热地看向宣平侯。孙大人露出由衷的笑容，帮着劝起来：“宣平侯，关乎人命的事儿，我看，您也别置气了，快快去，快快让他吃药才是正紧，万一那相公有个好歹来，岂不得不偿失了······”

    正劝得头头是道，瞅到宣平侯那张正望着他，似笑非笑的脸，他立刻禁了声。

    别人的劝这侯爷根本听不进去似得，一点也不着急，也根本不打算去和好，反倒转过脸来，打量了一眼那位丫鬟：“你叫什么？”

    他打量，别人也跟着他的视线打量起来，这不打量还好，一打量还真被稍稍惊艳到了，这丫头确有几分姿色，鹅蛋脸，樱桃唇，那乌亮的眼睛也有些神采，再加上她的体态稍丰腴，皮肤也嫩得很，比其他丫鬟耐看多了。

    那丫鬟头一遭遇到侯爷问自己名讳，低头惴惴道：“回，回侯爷，奴婢叫小月······”

    “嗯···人如其名，谁为你取的？”

    她鼓起勇气：“回侯爷，是奴婢的家里人取的，奴婢本叫秦荣月，进到府里就自己改名叫小月了······”

    “秦荣月，”他品了片刻，方说：“很好听，”又道，“起来吧，帮本侯剥东西。”

    “可是，我还要回······”

    这侯爷的性子侯府里人都熟知得很，侯爷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丫头自然也懂的。吱唔了半天也没敢忤逆，恭恭顺顺站起身，走到案前，小心地伸出手抓了一小把侯爷袖子前的干果，脸便红了起来。

    因是她身量稍高，比站着的小环还要高出一个头来,恐怕比两位老大臣还要高些，她自己颇觉尴尬，脸红的跟苹果似的。忽然一声“坐”，把她吓了一跳，原来是侯爷让她坐。

    她犹豫了一会子，坐了下来。

    “帮我斟杯茶。”

    那豆青釉青花的小茶壶正巧在苏婉的手边，她刚抬手去拿，却被那丫鬟抢了先，她温婉笑笑，收回手去。丫鬟又拿起茶盅，倒了杯茶，放在宣平侯手边。他也不喝，只让它凉着。

    隐在暗处的夜添和游平（二十卫之一）看到侯爷给的暗号，知道继那次小宴来客之后，此次计划的第二步已经圆满完成，便互相给了个手势，退出天淑楼，直奔储玉院进行下一步。

    楚音虽没看，却也知道暗处的动静，知道走了两个，心里多了丝希冀。

    这时候，孙大人忽然清了清嗓子，对对面的那个丫鬟道：“也给大人我倒一杯吧，讲了这许久话，口也干了。”

    小月看了一眼侯爷，见他点了头，方拎了茶壶起身，走到那位大人跟前，为他斟茶，茶到半杯便没了，楚音抓住机会，赶紧说道：“茶没了，我去添茶！”

    话甫一落地，外面突然一声锣响，如千年寒冰一朝崩碎，震天动地！接着箜篌响起，钟鼓响起，篪箫响起，靡靡礼乐铺天盖地！

    是魏王的队伍到了。

    在座的大臣们最是怕迟到，本都约好，想掐着点去府门口恭候的，这下被这突如其来的礼乐一惊，眼看魏王的队伍都到家门口了，便都慌慌张张陆陆续续下去了。

    孙大人闷了口茶，赶紧催促道：“宣平侯，李大人，咱们这就走吧！”

    “我过会儿便去。”

    两位大臣早料到他要躲懒，刚刚只是客气客气，当下也都随着众人下去了。楚音也想趁机下去，端起茶壶就想走，却被旁边一双素手牵制住了。苏婉略得意地唤着她的丫头道：“小环！没看到你家夫人要去添茶么？”

    小环正瞧外面热闹瞧得入神，闻言顿时清醒过来，接过自家夫人的茶壶：“夫人，让小环来吧。”说罢朝自家夫人使了个眼色，显见着就是让她好好把握侯爷的意思。

    她哪里能顾及这些，连忙说：“我和你一块去吧。”

    苏婉却笑起来，紧紧捉住她的手，意味分明：“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果然是怕见到那些使臣么？！”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去添壶茶罢了！”她欲挣脱，苏婉却又忽然小声说了句：“长兄的护卫可都在附近候着呢。”声音极轻，却掷地有声，再次提点，让楚音行动不得。

    她想，自己当真是完了。

    “怎么了？少夫人不下去了么？”

    “是你叫我留下来的，如今又问我为何不下去，苏姑娘，你今天很是奇怪。”她听出苏婉话里仍留有余地，怕是她并不确定自己就是三年前的那位。不到最后关头，楚音也不想放弃。

    这桌还坐着一堆其他人呢，都奇怪地瞧着这两个打哑谜似的人儿，等她两人反应过来，却见宣平侯也正一边剥榛子，一边看着她们两：“你们在争辩什么？”

    苏婉羞赧道：“回侯爷，我们并非在争辩，只是玩笑罢了。”

    “玩笑？玩笑什么？”

    “左右也不过是个小赌局罢了，苏婉浅浅一笑，“苏婉赌少夫人怕见到六国使臣，少夫人她偏不承认，如今就等着那些个使臣到，好将谜底揭晓呢。”

    话毕，宣平侯未再问些其他。妇道人家的游戏，终归没能激起他的兴趣，苏婉略有些失望，这时，外面忽的传来一叠声通报，由远及近，由数个通报小厮连续传来，队伍已经到了东园门口。魏王挺拔的身躯出现在百官视线之内，华盖九重，宝相庄严，王身后列队十里，紧随其后的有魏世子魏祜，二儿子魏畅以及两位公主明珠和襄和，再往后便是几名侍卫，再往后就是六国使臣的队伍，与使臣浩浩汤汤的排场相比，王之出行颇精简，却也颇大气。

    与他并行的是今日的寿星，他的姑母，魏国的大长公主。他从府门口开始，就一路小心地扶着她，言行和暖，府外百姓见之，皆受感动。

    魏王到访，一切闲杂人等回避，妇孺回避，下人回避，无官爵的回避，剩下的就差不多都是朝堂里的人了，皆列队两旁，跪地匍匐，等王一路进了天淑楼，百官方起身迎接六国使臣。周禾管家瞅准浩荡的队伍，振了振精神，仔仔细细，依次通报道：“楚国令尹陆良弛大人到，齐国上将任婴将军到，陈国灵武侯柴源大人到······”

    各国使臣着便服来贺，卿大夫儒雅，将军威武，皆昂首阔步，尽显一国之礼仪。

    任婴和柴源，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了。楚音的手在案下攥得紧紧的，隔着三丈楼台，静静望着这两位老熟人。

    又一波使臣进来，周禾清了清嗓子，继续通报道：“韩国上卿肖百大人到，燕国左相朱辛大人到，赵国国尉谢笛大人到，魏国少梁司马府司马先生到！”

    楚音在那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谢笛，轻袍缓步，悠然自得。在别人看来，他的心是宁静而澄澈的，然如果说任婴是残暴的刽子手，那谢笛便是一条冷血无情的毒蛇，是无尽杀戮的始作俑者，没有心也没有情的！这些年来，他可是杀手目标名单里的常客，宋国曾派御杀组刺杀他多次，就连组内的第二大杀手邵英都出过他的任务，都没成。

    关键是，他的手上有御杀组的名单，真真正正的，宋国御杀组招贤阁的名单。若是真被他怀疑上，便什么也藏不住了！

    孩子们早已跑到扶栏边上，一边看一边在她耳边聒噪不止，忽然，轻袍缓步的人微微抬起头，朝着那别番热闹的二楼望了过去。楚音及时地伏低了身子，过了一会儿，再看去，谢笛又低下头走了，她方松了口气。

    此刻还能得一时喘息，一会儿他若上来这二楼，她便如何也躲不过去的。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六国使臣已都到齐了，楚音想，一会儿若真逃不过了，她便从这二楼跳下去，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也比被活捉强！

    她目送谢笛一步步朝天淑楼走来，前面的使臣已经进了楼，她甚至可以听到窸窸窣窣上楼的声响了。她收回视线，摈弃凝神，就等着放手一搏。然而余光扫过谢笛身后，她却不由得讶然。

    难道是她眼花了么？

    谢笛后面紧随着的，不是招灵阁的阁主么？！

    这位阁主今日穿着一袭紫色锦服，不似姑苏时的低沉模样，今日的他简直风度翩翩，精神奕奕的，俨然是一派富贵公子的风仪。

    他走至天淑楼下时，青纱屏风后面不禁有人激动道：“少梁司马家可是富可敌国啊，不知这司马先生袭爵了没，家中可有妻室，瞧我问的，定是有了······”

    楚音定睛望去，只见远处那位阁主，手中折扇轻摇，那扇上绘着繁复的红色花纹，中间有枚黑色的方印，印着一个梁字。

    原来他就是司马怜。

    那个懂术数，谜一般的全才。

    传言他与谢笛师出同门，如果是真的，一个可以号令千骑，一个富可敌国，若说二人没一点干系，又有几分可信？

    若谢笛给他看过招贤阁的名单，那这位阁主早就该看穿她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来不及细细思考了。二楼响起一连串真真实实的踏楼梯的声音，她已经可以听到那些使臣互相交谈的声音，她咬紧嘴唇，暗暗下定决心，宋王曾经的教导她未敢忘，或许便是今日了。

    真正的结束。

    苏婉知道是六国使臣上来了，君家在三楼设宴款待，他们得了丫鬟的传话，势必会来这二楼，于是望着楚音，委婉道：“楼下有几位姐姐刚刚说要上来的，这会子许是她们来了也为可知，”又道：“不过听声音，又似乎不是她们，倒像是那些个使臣呢。”

    这一句一句，故意说给她听，看她渐渐露出当年那位才会有的神色。

    她合了合眼，暗暗算准扶栏的位置，又看了看苏婉。多一个人跳，能逃的几率是小了一些，但拿她当人质也不错。

    若逃不掉，便带着她一道同归于尽。

    想到这，楚音叹了口气，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如今不是该先考虑如何逃生吗？！

    “侯爷，让我来为您剥吧，这核桃还没砸开呢。”小月丫鬟见侯爷好半天都只是拿着核桃摩挲着，似乎是在找能下手的地方，但这好半天他都没发现这核桃压根没砸开，许是想事情呢。

    刚刚又见他默不作声，看了少夫人好长一段时间，难不成是在想她？

    “任婴大人，且等等我，咱一道走······”

    是柴源，坐在楼梯那边的夫人们刚开始还在笑闹，如今已经十分有礼的禁了声，宽敞的室内只余下嗒嗒的脚步声和柴源洪亮的嗓音，如今又听到，她不由得浑身开始冒冷汗。

    “任婴大人，我打听了，那个叫君什么的宣平侯刚刚还在这二楼呢，我们至今还未见过他，不如先去二楼会会······”

    果然是要过来的，楚音咬紧嘴唇，站起身，抓住苏婉的胳膊，朝扶栏迈过去！

    “你不是不舒服么，”宣平侯不咸不淡的开口，打破了众人以为安逸热闹的局面，楚音愣住了。

    “不舒服就去屏风后面好生休息。”

    她呆了一呆，立即反应了过来，拉着苏婉转了方向，迅速去了青纱屏后面。苏婉不甘心这局势转变，在青纱屏后放声叫起来，楚音捂着她的嘴，她瞬间变得惊异惶恐，呜呜地乱叫着。

    宣平侯可不管这些，将核桃分给两个孩子，拍拍衣服站起身，迈着步子，径直走过刚到二楼的柴源和任婴身边，混在那些使臣里面，闲闲散散去了三楼。

    屏后的妇人们笑起来：“他们可真傻，侯爷打他们身边走过，他们都不晓得······”

    “谁叫他们出言不逊，没有礼数······”

    有人好心提点了一下。任婴板正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忽听得后面那些使臣里有人惑道：“咦？宣平侯？你甚时出来的，刚刚列队的时候怎未见到你啊？”

    对方回答：“咦？上官大人，刚刚我就站在您对面，您没看到？”

    当真是被戏耍了。两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默默忍着，转身朝三楼去了。

    楚音几乎可以听到暗中的影卫瞬间散去的细碎声响，人群闹了一阵儿后，便渐渐恢复了平静，她略松了口气，手中的人一挣脱，立刻歇斯底里：“你！你就是——”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在热闹的空气里，屏风后的众人看傻了。楚音放下手，轻嗤：“苏姑娘不要脸我还想要点脸面！你一个未嫁的姑娘，却一心想见那些个外人，楚音都为你感到羞耻！”

    苏婉愕然，瞧着四周围齐刷刷望着她的夫人小姐，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我不是！你！你！”

    楚音很想再给她一耳光的。

    但此处不宜久留，于是借着宣平侯那句救命稻草般的“关心之言”，故意问苏婉道：“我现在可以走了么？需要去请太医证明我是真病么？”

    她故意问给苏婉听，也问给楼下不远处，站在树林子里的那些苏沐之的人看。她要出这天淑楼，就必须走的名正言顺。

    苏婉挨了她一记耳光，哪里肯让的，抬手就想还回去，楚音见状，反而笑了：“我还真没见过，一向温柔的苏婉也会抬手打人。”

    苏婉怔住，她想，自己当真是被气糊涂了，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也太丢脸了些。她的丫鬟呢？不是去给六国使臣传消息了么？难道没传成？！

    “怎么？装不下去了么？”看到苏婉惶惶失措的脸，不知怎的，楚音一点也感觉不到快意，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止这些。她想要的，她还完成不了。

    楚音冷哼了一声，转身对所有人道：“我是打了她，你们也看见了，如果想告状，她大哥就在楼下，去就是了。”

    说完，看也不看苏婉，转身沿着青纱屏风一路下了楼。这期间，苏沐之始终没什么动作，静静站在那看着这一切发生，楚音从他视线下走过，他都只是定定地瞧着，好生奇怪。

    即便是因为苏婉没有发出暗示，但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疼的妹妹被人打，而一直袖手旁观的，他恐怕是第一个。

    一路上，她想，今后几天，苏婉定不会放过她的，看今天的情形，六国使臣说不定还不知道她在这里，苏婉的阴谋不知道为什么没成。但，今天没成，还有明天，还有后天，太夫人大寿要摆□□日，只要六国使臣一日没走，她就一日不能出现在人前，这几天她必须能躲就躲。

    不过这些还不是最让她担忧的。

    最让她担忧的是那个宣平侯，他刚刚帮了她，虽然表现的一丝不漏，但她清楚的知道，他已经在怀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