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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靠坐在床边的小圆凳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三岁的段云安挪动着胖乎乎的小短腿, 手脚并用地翻过门口的门槛, 那门槛足有成人小腿那么高, 他爬起来有点儿困难。
好容易进了门, 段云安摆动着小脑袋左看看,右瞧瞧, 没有看到其他人,便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没有被人发现。
段云安白白胖胖的圆脸上露出一丝窃笑,迈动小短腿咯噔咯噔往里屋跑, 刚跑进门, 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床边的小丫鬟,立马就放轻了脚步,生怕把小丫鬟给惊醒了,特意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粉色绣花的幔帐一角钻进去, 小心翼翼爬上床。
撅着圆滚滚的小屁股从床尾爬到床头, 看到睡得深沉的段瑶, 便伸出肉乎乎的小胖手轻拍她白皙无暇的脸蛋儿,软糯的声音像白糖糕一样甜,“三姐姐,三姐姐,快起来陪安哥儿玩儿,安哥儿想你了,快别睡了……”
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喊“三姐姐”,柔软甜腻的声音像极了自己的小弟弟安哥儿。
一滴泪从昏睡的段瑶眼角滑落出来,她一定是又做梦了,才会梦到安哥儿在喊她“三姐姐”,要知道安哥儿早就不在了啊!那个可爱的胖乎乎的会甜甜地喊她“三姐姐”的安哥儿早就不在了!他死了,死在了叛军的手中,不光如此,她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也都死了,被叛军杀死了……更多的泪水从段瑶的眼角滚滚而下。
&姐姐,三姐姐,你快醒醒,安哥儿想你陪我玩儿……”叫喊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隐约就在她的耳边,轻拍她脸蛋儿的肉手也越来越清晰,她似乎从那肉乎乎的掌心里感觉到了一点点儿暖意。
那微不可查的暖意,从最开始的零星的似有若无的一丁点儿,缓慢地一点点地聚集在一起,逐渐越集越多,慢慢地形成一股清晰的巨大的暖流,瞬间包裹住段瑶冰冷的身体,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抚慰了她千疮百孔的心,像是有一股巨大的能量,猛然把她从无底黑暗深渊里拉了出来,她的身体顿时一震,双眼陡然睁开,一股新鲜的空气霎时钻入她的口鼻,呛得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姐姐,你醒了?”一道欢喜无比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一个胖乎乎圆溜溜的小脑袋伸了过来,一双明亮的黑曜石一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安哥儿……
段瑶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安哥儿不是也已经死了吗?她亲眼看到叛军把八岁的弟弟摔死在假山石上,亲眼看到叛军杀死了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虽拼死护着她逃了出去,但终究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只留下她孤零零一人。她背负血海深仇咬牙多活了几年,投靠肃王周成易以求报仇雪恨,但万般不幸的是,在她以为终于可以大仇得报重建段府的时候,她还是遭了歹人的毒手。她清楚的记得那几个穷凶极恶的黑衣人在她的身上绑上了大石头,残忍地把她沉入护城河中,冰冷的河水漫过她的胸口,灌入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临死的恐惧感袭来,压抑在段瑶心中的悲愤之情喷薄而出,她激动地大吼出声。
三岁的段云安被吓了一大跳,赶忙往旁边缩了一下,又不太放心激动的段瑶,明亮的黑眼睛里透出紧张担忧之色,伸出手去想要抱她,“三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丫鬟也被吼声惊醒过来,看到段瑶吼叫的模样害怕不已。
&还不快去叫人!”段云安人虽小却有条理,眼见段瑶情况不对,忙叫小丫鬟去叫人。
&是是,奴婢这就去!”小丫鬟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段瑶和段云安两人,一番激烈的发泄之后,长久压抑在段瑶心头的悲愤之情终于释放出来,她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能够平静地思考眼前的一切。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伸着胖乎乎的小短手要抱自己安哥儿,鲜活的安哥儿,真实的安哥儿,不是在梦里,不是她的幻想,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安哥儿。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安哥儿。安哥儿没有死,安哥儿还活着,她也活过来了……
&哥儿,安哥儿……”段瑶激动地一把搂住段云安,双手紧紧搂住他,把她胖乎乎的小脑袋按在胸口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热和呼吸,悲喜交加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疯狂地奔流而出。
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安哥儿没有死,她也没有死!他们都重生了!
心中充满了重生后的喜悦,段瑶抱着安哥儿又哭又笑好一阵才停下来。
房里闹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府里不少人,段瑶的祖母老太太张氏、母亲大太太李氏、大哥段云琪、二姐段馨都赶了过来。
看着都活着的好端端出现在眼前的一家人,段瑶自然又是一阵痛哭,一边哭一边欢喜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地叫他们的名字。
&母、母亲、大哥、二姐……”太好了,太好了,你们都还活着,都活着。
&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大太太李氏挨着段瑶坐下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轻柔地抚摸她的背,“不是在睡午觉吗?这是做噩梦被吓到了?”
是啊,是做噩梦,做了好长好可怕的一个噩梦!
段瑶把脸埋在李氏的怀里,双手搂住李氏的腰,依旧心有余悸地道:“母亲,我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好可怕的一个噩梦,梦到,梦到……”
&到了什么?”老太太张氏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疼爱之情溢于言表,“瑶儿不要怕,告诉祖母你梦到了什么,有祖母在这里保护你,什么妖魔鬼怪都奈何不了你!”
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和爱护,段瑶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梦到你们都死了,死得好惨,被二皇子的叛军给杀了>
没等段瑶把话说完,李氏一把捂住她的嘴,手捂得紧紧的,生怕再从她的嘴里漏出更多的可怕的字眼来,肃着一张脸,沉声道:“那只是一个梦,不是真的,过两天就忘了,不要胡言乱语,记住了吗?”
段瑶很想挣脱李氏的手跟大家强调,她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二皇子会谋逆,二皇子会让柳青山带叛军杀害段家满门!
然而,在她对上李氏严肃警告的眼神时,她就知道她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只当她是真的做了噩梦在胡言乱语,即使这是噩梦的胡言乱语也不是她能随便拿来说的,那毕竟是二皇子,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二皇子会谋逆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分明就是污蔑皇子,是大不敬之罪!
她原本是打算借着做了噩梦这件事提醒一下大家,让大家能有所防范,可是现在看来,这法子根本行不通,大家只当她是被噩梦吓到了,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
&儿,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记住了吗?”李氏再次问道。
段瑶看一看左右,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她只好无奈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李氏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捂住段瑶嘴巴的手。
老太太张氏环视了一下屋里的众人,对几个孩子沉声道:“刚才瑶儿所说的话,大家听听就忘了吧,瑶儿还小,做噩梦吓糊涂了而已,你们做哥哥姐姐的要多照顾一下她,让她尽快好起来。”
&母,我们醒得。”段云琪和段馨忙道。
老太太张氏又严厉地敲打了一番屋子里的五个下人,“你们几个都是段家的家生子,谁要是把今天三小姐说的话漏出去半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下人都深知老太太张氏的威严,忙不迭地跪下表示绝对会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说。
老太太张氏敲打完下人,回头爱怜地摸了摸段瑶的脑袋,“做个噩梦而已,看把你吓得,回头让你们母亲带你们去广觉寺上个香,再跟住持求个开光的平安符挂身上,也就没事儿了。”
&祖母关心,我都晓得了。”尽管段瑶心里很想提醒家人段府将来会遭遇的灭顶之灾,但现在明显不是好时机,她只能暂时按下心里的担忧和恐惧,好在现在离二皇子谋逆的时间尚早,她还有时间再另外想办法救家人。但愿她重生一世能够改变这悲惨的一切。
老太太张氏又说了一些安慰她的话,坐了大半个时辰,才由李氏和安哥儿陪着回去休息了,留下大哥段云琪和二姐段馨继续陪段瑶说话。
段瑶从聊天中得知她重生在景熙帝二十年二月二十六,祖父段雁鸿任太子太师已经四年有余,是太子周成康最为信任和倚仗之人,也是二皇子被封为宁王的周成烨极为痛恨和厌恶之人。
宁王周成烨是太子周成康的哥哥,两个人的关系不睦已久,要不是有景熙帝在上面压着,两个人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以宁王周成烨的狠辣性格怕是早就跟太子周成康撕破脸了。
所幸现在两边的关系还没有到势同水火的地步,此时离宁王谋逆宫变还有五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段瑶相信她总能想到办法改变段府所有人的悲惨命运。
听得那凄惨的哭喊求饶声,同为女子,段馨心善不忍,“要不去帮帮她吧!”
段瑶要是个男子也会忍不住想要上前去救她的,所以上一世她没有拦着大哥段云琪去救她,然而却因为救了她,大哥段云琪跟柳青山相识结拜,最后给段家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大哥段云琪出手相救了,说她自私残忍也好,说她冷酷无情铁石心肠也罢,经历过上一世的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之后,她就明白了人性的残酷。她不是没有怨恨的,她知道她这是迁怒,但是她还是要这么做。
马车外卖唱女哭叫得越发凄凉,段瑶皱了眉头,扫了段馨一眼没吭声,抬手掀开车帘探出头去,只见大哥段云琪已经翻身下马,欲要走上前去帮忙,段瑶连忙出声叫住他,“大哥,莫要多管闲事,我们绕道走吧。”
段云琪一愣,用一种仿佛不认识段瑶的目光看着她道:“你说什么?怎么能看着无辜柔弱的女子被人欺凌也不出手相帮?”
她就知道她出声阻拦,大哥会是这样的表情,但她却无法跟他言说其中缘由,电光火石之间,她神色一凛道:“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定就是被欺负的柔弱女子,你又怎么知道她在这件事里面就一定无辜,你想过没有,那几个纨绔子弟不去欺负其他人偏要欺负她是为何原因?”以前她想不明白怎么他们恰好就遇到了被纨绔子弟欺负的卖唱女,大哥去救人怎么那么凑巧就遇到柳青山也去救人,就在刚刚,她忽然就明白了,这分明就跟安排好了似的,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段云琪犹豫了,看一看神色严峻的段瑶,又看一看前面哭泣求饶的卖唱女,心生不忍,“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也不是坐视不管的理由。”说罢就要上前。
大哥段云琪就是正义感太强,段瑶眼见拦不住他,突然“啊”地一声叫,抱住肚子就缩了下去,眉头紧皱,脸部肌肉扭曲,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她这样子把段云琪和段馨都吓了一大跳,段馨担忧不已地连声问她怎么了,段云琪自然也顾不得去关注前面的卖场女了,一颗心都牵挂着她的安危,忙不迭地道:“瑶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大哥带你去看大夫。”
&好痛……”段瑶断断续续地叫着痛,伸出手去艰难地抓住段云琪的手,抓住他手腕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起清白之色,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也能看得见,“大哥,我好痛……”
&马上带你去看大夫。”段云琪最是疼爱段瑶,从小把这个妹妹捧在手心里,生怕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妥,现在看她痛苦难受,他也跟着慌了神,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把段瑶抱进车厢里安置好,回头对车夫道:“去回春堂。”
临街的醉仙楼上,天字一号包厢里,一个身着冰蓝色玄纹云袖丝袍的男子静立于窗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街上的动静,看到段云琪跳上马车抱起缩成一团的段瑶进了车厢,片刻后马车调转方向飞驰而去,这一幕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一双阴郁的眸子里透出恼恨和愠怒,抬手啪地一下重重拍在窗棱上,那力道极大,几乎把窗棱拍了个粉碎。
柳青山见状,便知宁王是真动了怒气,强压下心中的俱意,躬身上前温声劝道:“王爷息怒,虽然这一次没能让段云琪上钩,让他侥幸逃过一劫,但他总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好运,我们有的是机会,下次再好生谋划便是。”
宁王周成烨转过身来目光狠戾地看着他,冷声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这个法子一定会让段云琪上钩吗?现在如何?这就是你的本事?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重用你?”
面对宁王周成烨的质问,柳青山心下惶恐,周成烨狠辣的审视目光如一把尖刀一样悬在他的头顶上,让他后背一阵发麻,冷汗渗出,湿了一片,他知道这是周成烨对他的办事能力有了怀疑,他要想投靠周成烨,令周成烨对他看重和信任,他就必须漂漂亮亮地干一场大事,才能让周成烨转变对他的看法,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属下知错,请王爷放心,属下下次一定办好差事,绝不会再让王爷失望。”
&最好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宁王周成烨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厢房的门打开又关上,宁王周成烨走了出去,屋里恢复平静,只余跪在地上的柳青山一人,他缓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冷汗。
……
因为段瑶装病去了回春堂一趟耽搁了一些时间,等段瑶说她肚子不痛了,大夫也配合她演戏,说她已经无碍了,段云琪和段馨才放心下来。
三个人一合计,决定重新出发赶去芳菲园,毕竟是婉蓉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也不能拂了婉蓉长公主的脸面不是。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人还没有到芳菲园,就已经有人在盘算着找他们的麻烦了。
段瑶三人赶到芳菲园时有些晚了,芳菲园里早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三三两两或坐或站聚在一块儿聊天,衣香鬓影,绿肥红瘦,十分热闹。
每年三月初三上巳节都很受人追捧,今年也不例外,因是婉蓉长公主负责承办,来参加的人更是比往年多了许多,不光是收到婉蓉长公主请帖的人都来了,就算是有些没有收到请帖的人也来了。
段瑶、段馨和段云琪三人刚步入芳菲园,就见一个穿淡粉色齐胸襦裙的女孩子欢快地跑了过来,主动挽住段馨的胳膊道:“段馨姐姐,我等你好久了,快跟我来,阿英她们也在那边。”这姑娘是段馨的好友戴湘兰。
段馨犹豫地看了一下旁边的段瑶,对戴湘兰道:“我不过去了,我要陪我妹妹。”
戴湘兰看了一眼段瑶,不依不饶地道:“你妹妹都这么大了,哪里需要你一直陪着,你都好久没跟我们一块儿玩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放了你,你要是真不放心,就让你妹妹跟我们一起去好了。”
段馨为难地道:“这……不太好吧。”戴湘兰她们跟段瑶玩不到一块儿,也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嫉妒段瑶的才貌,明明跟她都能相处得那么愉快,但一旦段瑶在场就特别尴尬。
段瑶却是明白她的顾虑,善解人意地道:“二姐,你不用陪我,我都已经好了,你和湘兰姐姐她们一块儿去玩儿吧,我在这边儿坐一会儿就行了。”
&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段馨不放心地道。
段瑶笑着道:“哪里是我一个人,不是还有大哥,还有妙言她们吗?你就放心去玩儿吧,不用管我了。”说着挥手赶她们,“快走吧,快走吧。”
&看你妹妹都同意了,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快跟我走吧。”戴湘兰巴不得如此,段瑶一去她们就变成了陪衬,谁都不想当绿叶,她不去正好,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拉了段馨就走。
段馨被戴湘兰拉着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跟段馨道:“那我去了。”
段瑶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快去吧,快去吧。”
于是,段馨跟着戴湘兰走了。
剩下段瑶和段云琪两人,丫鬟妙言和粗使婆子静立在一旁。
段瑶看了看在身旁守护她的大哥段云琪,又转头环视了一周热闹的芳菲园,看到其中有几个熟人的身影,抬头对段云琪道:“大哥,你不过去找你的好兄弟们玩儿么?”
段云琪微微一笑,看着她道:“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啊。”此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出自他的真心,他不放心留段瑶一个人。
段瑶心里暖暖的,感激地道:“大哥,你不用照顾我,我都已经好了,你还是去找他们玩儿吧。”她不忍心把段云琪留在身边,她就是装了一下病,害得大哥和二姐都担心她,不能好好玩耍,她会觉得自己很罪恶。
&关系。”段云琪笑得毫不在意地道:“我就在这儿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