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姑出去后才幡然领悟姜明月的用意,笑眯眯地拎着茶壶给姜老太君倒茶,挽起一段衣袖,露出腕上的碧玉手镯。
姜明月笑道:“老太君,先喝杯茶润润喉咙。”
姜老太君垂眼看着茶水注入茶盏中,目光不经意扫过端姑的手腕时微微一顿,心思微动,抬眼道:“我不信任王氏,这样罢,王嬷嬷是王氏的奶娘,凌烟阁没能搜查到八宝玲珑塔,那就查抄王嬷嬷的家,若是王嬷嬷家里仍旧搜不出来,我才信她。”
凉国公闻言大喜,忙道:“一切听老太君的吩咐。”
姜老太君苍眉微蹙,王姨娘偷走八宝玲珑塔,最可能是藏在凌烟阁,其次是凉国公的书房,再次是王嬷嬷家里,藏旁人处王姨娘肯定不放心。凌烟阁搜查过,她不可能兴师动众搜查外院书房,否则被老母搜查到自己办公的地盘,凉国公就不要在京城混了,那么只有王嬷嬷家里一个地方可搜查。
而看凉国公的脸色,难道真不在王嬷嬷处?
思及此,姜老太君心中愠怒,猜着八成是凉国公拿到书房去了,这就相当于是凉国公偷的,监守自盗,这个儿子真真越长越回去了!
郝嬷嬷带人搜查王嬷嬷家,以及王嬷嬷在内院的落脚处,八宝玲珑塔没查出来,倒是抄捡出不少金银玉器。
姜老太君越发肯定心中猜测,那怒气直管朝王嬷嬷身上发:“王嬷嬷,你一介奴才,哪里来的这些金银玉器?”
王嬷嬷战战兢兢跪地道:“老太君明鉴啊,这不是奴婢的,是王姨娘娘家送给王姨娘的,只是暂时放在奴婢家罢了!”
姜明月蛾眉倒竖,指着其中一件首饰讥笑道:“我怎不知道,老太君的东西何时成了王家的了!老太君瞧,孙女明明记得这是您的葡萄石扳指,有次家中举办宴席不见了,丫鬟婆子遍寻不见,却原来,它自己长了腿脚跑到王家去,又由王老太爷送给王姨娘了!”
这话越发火上浇油,姜老太君怒道:“老二媳妇,你带人点数王嬷嬷家产,但凡有府中丢失的,都记下!”
王嬷嬷急道:“老太君,葡萄石扳指是奴婢在府中捡的!”
“王嬷嬷,你是从诗书传家的王家出来的,难道王家没教过你,在府中捡到贵重物品,是要上交给主子的么?你怎敢昧藏在自家里?再说,当年老太君丢了扳指,整个府里的奴仆都找过,为此,还免了几个丫鬟的差,偏你没看见、没听见!”郝嬷嬷对这事记得清清楚楚,因着她女儿为此事而免了差事,姜老太君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没有重罚。
王嬷嬷张口结舌,支支吾吾无法辩驳。
王嬷嬷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根本就不知道姜老太君查八宝玲珑塔会查到她家里去,所以才被打个措手不及,若是早知道有这一遭横祸,她肯定会做准备。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王嬷嬷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该在家中丢了千年南珠时就警惕起来的,怪就怪这些年过得顺风顺水,太安稳了。
姜明月微微勾唇,上次白龙进王嬷嬷家的院子,她没有进去,但前世她曾在珠宝玉器店里见过沈氏的遗物流落在外,当时就追查出王嬷嬷,但那时候王嬷嬷在宫里得意,是太后身边的最高女官,她拿她没法子。
可现在,只要王嬷嬷是姜家的奴仆,她就有办法惩治这胆敢偷拿、偷卖沈氏遗物的恶奴!
凉国公脸色铁青,暗恨王嬷嬷不争气,更恨王嬷嬷对姜老太君不敬,同时心中担忧若是王嬷嬷折进去,王姨娘会怎样。在姜家,王嬷嬷相当于王姨娘的左膀右臂,是王姨娘最信任的仆人。
韩氏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姜明月,恍然明白今儿这事怕是早在姜明月的预料中,不仅如此,恐怕姜明月还在其中推波助澜。
不过,她心里是很高兴的,若是在新的国公夫人进府后,交接管家权,那时再核对出宜春堂(沈氏在世时住的正房)少了沈氏的遗物,她少不得要担个管理不善、督查不严的罪名,到时自己就甭指望在宗族里能抬得起头来。
韩氏把清查结果交给姜老太君,口中禀告,主要是对凉国公说的:“老太君,从王嬷嬷家搜查出一共二十七件金银玉器,其中十八件是前头大嫂(沈氏)的遗物,三件是寿安堂丢失的,另外六件出处不知,这六件中有三件的价值超过千两。”
寿安堂伺候的丫鬟婆子俱变了脸色。
姜明月一手掩了袖子,一手拉住韩氏的袖子哭道:“今儿多亏婶娘查出来,否则我竟不知道母亲的遗物被这小人偷了去!”又扭头哭倒在姜老太君怀里:“老太君可要为我母亲做主啊!”
凉国公恨恨地瞪了眼王嬷嬷,这个拖后腿的奴才,不是成心让他在姜明月面前丢脸么?
姜老太君疾言厉色地问道:“王嬷嬷,谁指使你偷盗宜春堂的沈氏遗物的?还有谁做你的内应?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王嬷嬷面色灰败,委顿在地,思来想去,招供出王氏也是死,不招供也是死,且招供了怕是死得更难看,索性道:“没人指使,宜春堂平常只有白嬷嬷打扫看管,奴婢上夜的时候偷偷溜到宜春堂库房偷窃的……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是……是……”
“是什么?”姜老太君气得火冒三丈,虽然王嬷嬷没说,但她也知道指使的人除了王姨娘没有旁人,她狠拍了把雕花桌案。
王嬷嬷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是王家送给王姨娘的!”
“哼,王家不是抄家了么?王桢从哪儿弄来的?”姜老太君冷笑。
王嬷嬷被自己的话又吓一跳,她支吾道:“奴婢,奴婢不知……”抬眼一瞧,果然凉国公在用吃人的目光看她。
王嬷嬷心脏砰砰跳。
姜老太君道:“既然不知,那只有送到官府,让官府查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