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阡陌呆呆发着愣,看着五月将花花绿绿的碎布抱到眼前。
“……昨儿看时还好好的,小姐统共只这么几套好衣裳,太可气了,是谁下这样的黑手?”
五月念叨着,见董阡陌只是出神,急的大声问:“小姐你睡醒了吗?今日你穿什么?”想想又说,“我去二小姐那儿问问能否匀一套。”拔腿要走。
“等等。”董阡陌叫住她,“你的裙子就挺好,借我穿穿吧。”
“我的?”五月吃惊,“可这是丫鬟的打扮!”
“对,借给我吧。”
换上了丫鬟衣服,连日来缠绵病榻的董阡陌下床,见梳妆台上只放着七八朵成色差的珠花,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不由诧异。
董家女儿中,最常碰面的二小姐董萱莹、三小姐董仙佩,那都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一穿一戴,琢玉费金,极尽巧思。大小姐董媛姝更是宫里面的贵人,承蒙天子垂怜,满门都沾上了荣耀。
谁又能想到,在董府中还有这样黑沉沉的房间,里面住着董三辩的亲生女儿。
大约,董阡陌只是个不受疼爱的庶女?
闭眼,脑中闪过零碎的记忆,出现最多的是嫡母宋氏的面孔,端庄秀丽,眼中却常带了三分恨意,不是一个母亲看女儿该有的眼神……
一阵冷风入窗,寒意慢慢攀上背脊。
“小姐,你真要这样去?”五月一脸的欲言又止。
“不行吗?”
“万一被人说小姐故意失礼于贵客,只怕夫人又要动气了。”
董阡陌问:“以往若是我出了错,是母亲生气多些,还是父亲会发怒?”
五月犹犹豫豫道:“老爷夫人平时很少管你,可今日是毓王殿下亲自带客人来听琴,小姐你什么都弹不出,这已是一个错。夫人给小姐们裁的新衣只有你不穿,又添一错。”
“来听什么琴?”
“小姐你真的病糊涂了,不记得毓王殿下让人送来的琴谱吗?”
“他送来的琴谱……”
董府里未出阁的小姐有四位,吟诗弹琴没一个人不会,在父母的悉心栽培下,她们念的书比别府上的公子还多。董太师虽然膝下无子,可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着实羡煞旁人。
董阡陌走进水榭,三小姐董仙佩回头一见了她,不禁掩口笑道:“好别致的打扮,你这是从哪儿淘换来的丫头衣裳?快离我远点坐。”
“三姐早,二姐五妹早。”
“当心母亲罚你!”董仙佩又是咯咯一笑,“你是不是以为假扮做丫头,毓王表兄就不会让你弹那劳什子琴曲了?”
五月忍不住道:“才不是,我们四小姐冤枉死了……”
“住嘴!”董仙佩瞪她一眼,“小小奴婢竟敢插嘴主子谈话,你皮子痒痒了?”
五月受惊道:“可四小姐不是故意不穿新衣裳!”
“哦?”董仙佩偏头看她,“这么说,是你这丫头欺负她?”
“奴、奴婢不敢!”
五月知道自家小姐软弱,定不会开口为自己求情,于是可怜巴巴地看向二小姐董萱莹。
果然董萱莹开口道:“三妹别和四妹玩耍了,客人快到了。”她正对着一页密密麻麻的琴谱细看,柳眉轻颦。见三妹挡住走道不让董阡陌坐旁边,她就款款起身,将自己的琴桌让了出来。
董阡陌入座,偏头冲她轻轻一笑。
到底是董府嫡女,修养气质都明显好许多,连声音也更动听两分。除了两年前入宫的大小姐董媛姝,这位二小姐董萱莹,无论容貌还是仪态都是几人之中最出挑的。
不得不说夫人宋氏的本事不一般,把家里的女孩子饲弄得像画眉鸟一般娇俏,而宋氏所生的嫡女就是一只仙鹤,愈发显得与众不同。
画眉再美也是俗鸟,仙鹤却是打从出生那天,就注定了高贵的出身。
这就是董萱莹,宋氏为宇文昙准备的未来皇后。
见董阡陌直盯着她瞧,她蹙眉道:“三月前毓王表兄送来这琴谱,说是此曲非常了得,把太后的病都治好了,让你我姊妹也学学。没想到虽然只一页纸,想完整弹奏下来却是难如登天。待会儿客人面前,四妹你再不济也要弹一段应应景。”
言下之意是让董阡陌不要拖后腿才好,毕竟董家姐妹一向才名在外。
董阡陌瞧一眼那曲谱,太眼熟了,每一处留白,每一个标记都眼熟得厉害。顿了片刻,她才道:“这么高深的曲子,我自然只能弹一段应景,二姐你呢?”
董仙佩冷哼道:“这还用问?二姐比我们都早一步拿到琴谱,又没日没夜的苦练了几个月,定比当初的韦墨琴弹得更好啰。”
董萱莹眉心一跳,轻斥道:“不许乱讲,都别说话了。”
正在这时,帘外报,“毓王殿下到了。”
一行七八人踏着大步走进水榭,当先一人白衣雪领,湖蓝色腰带和袖口显得清爽利落,配墨蓝绒面大氅,腰间系着一双玲珑玉璧,庄重而雅致。
长发漆黑如墨,仅用羊脂玉冠高高束起,面容略显苍白,精致到无可挑剔的侧脸。
经过的时候扫了董阡陌一眼,冷目如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