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邺白蓉和秋之接到一个月之后可以回去这个消息之后,风麟国坐不住了,国君苏轩在殿中走来走去,觉得他不应该错过将凝儿带回来的机会。
花寒见着这位年轻的国君心中放不下,于是劝道:“驸马若想去,就去吧,将安凝公主带回来,也是为了我朝能够复兴。”
苏轩长叹了一声,现在他就怕凝儿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那些事情了,不然她也不会只是追着通天阁不放,亲眼目睹当年的残酷,她怎么可能放弃报血海深仇?
她还不知道,她最信任的夫君,是她的仇人吧?
若是她知晓了,不知她能不能经受这一打击呢?
花寒对安凝公主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自然能够猜到苏轩在担心什么,可是他们找了这么久才找到公主,绝对不能再犹豫了,若是公主自以为报了仇,和封玄奕在一起就糟了,趁现在还来得及反悔,将她带回来要紧。
“驸马,您还是去吧,此事耽误不得,朝中还有臣与其他人照应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花寒再次劝道,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况且,公主回来了,那个丫头再回来,他也就安心了。
苏轩低头想了一会,最终说道:“好,那朝中就麻烦花将军了。”
“驸马一路小心。”花寒恭送着苏轩走出去,随后自己也走出了大殿,这些年他都是看着苏轩一路走过来的,为了当年的安凝公主的一句话,一直等到今日。
想着,又自嘲地笑了笑,他也是如此啊,他摊开手掌,这手,已经七年没有摸她的头了,如今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苏轩骑着马出了皇宫,身后跟了几个侍卫,路过将军府的时候,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随后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冷哼走进了府中。
“这可真是急不可耐啊。”红衣女子感叹了一声,她面前的那个丫鬟慌忙跪了下来:“小姐,奴婢没有……”
红衣女子斜瞥了跪在地上的丫鬟一眼,不屑地说道:“我又没说你,你这是做贼心虚?”
“奴婢冤枉,奴婢怎么可能做贼?”地上的丫鬟不住地磕着头,小姐的脾性是最把握不准的,她可不敢承认什么,闹不好又是一顿打。
但今日小姐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她摆了摆手:“以后注意一点,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丫鬟一听这句话,高兴地不得了,慌忙站了起来,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姒鸾。”
花寒走了过来,假装生气地看着她:“你又在这欺负丫鬟了?”
“爹,什么叫又啊?”花姒鸾上前挽住了花寒的胳膊,撒着娇,“我一直很乖,怎么会欺负人?今儿我还特地学了一道菜,好做给爹吃呢。”
花寒倒是意外,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他瞅了瞅花姒鸾那兴奋的脸,打趣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将屋子给烧了。”
“怎么会?”花姒鸾挑眉,“爹等着看我的好手艺吧!”
说着,就松开了挽着花寒的手臂,像厨房跑了过去。
花寒见着她跑的这么急,叮嘱了一句:“慢些!”
“知道啦!”花姒鸾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拐了个弯,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人见着花姒鸾都愣着了,花姒鸾嫌他们碍眼,挥了挥手道:“你们都滚出去,我要给爹做道菜。”
“是是是。”
众人虽是意外,但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花姒鸾看了看四周,瞧见桌上有些笋,便捣鼓着做了起来,瞧着模样还不错,花姒鸾从袖中掏出了白瓷瓶,洒了一些在菜中,方才用盘子盛了出来。
围在外面的众人见着花姒鸾出来,都伸着脖子看,她将盘子一举:“看什么?都不要眼睛了?”
这句话吼完,众人都钻进厨房里了。
花姒鸾的眉眼忽然现出了一丝温柔,慢慢说道:“爹,不知你亲手吃下女儿做的这盘菜,是哭好呢,还是笑好呢?”
没有人注意到她说的这番话,她勾了勾嘴角,妖娆地迈着步子向前走去。
花寒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看奏章,花姒鸾奇怪的凑过去:“爹,你看什么呢?”
“奏章,”花寒抬起头,“驸马最近出去,爹帮他处理政事。”
花寒都说了出来,对于自己的女儿,他从来不瞒着这些事情,她该知道的。
花姒鸾点点头,现在可以确信苏轩不在这里了,她拉过花寒:“爹,先吃饭。”
花寒也不推辞,随着她走到了桌前:“我倒要看看姒鸾做出什么好菜来了。”
仔细一打量,似乎还真的不错,他赞叹道:“还真是不错。”
“那是当然,”花姒鸾将花寒按在凳子上,接着自己挨着他的身旁坐了下来,“爹你先等等,等厨房将菜送过来,一起吃。”
“好好。”
花寒觉得这是花姒鸾最乖的时候,之前的她怎么会做菜?不要说等了,依照她的性格,早就开始教训人了。
花寒欣慰地看着花姒鸾,思考着自己女儿也是时候嫁人了,当年邺白蓉及笄的时候,他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及笄的女儿。
想到当年的事,觉得高兴又觉得悲伤,眼泪差点都要不自禁滑落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还在,这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花姒鸾侧眼看到了花寒脸上的神情,关切地问道:“爹,怎么了?”
“没什么,”花寒眨了眨眼睛,努力装作无事的模样,“忽然觉得你长大了。”
听着这句话,花姒鸾心底一阵疼痛,这毕竟是自己的爹啊……她在心中挣扎着,想着要不要将那盘菜倒了……
就在她伸出手的时候,几个丫鬟将其余菜端了上来,花寒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要是什么都没变就好了。”
什么都没变?花姒鸾的手顿住了,要是什么都没变该多好?她的娘亲还在……不对,就算什么都没变,她的娘亲也不在了,她默默缩回了手,这几年,她终于下了这个决心,不能轻易放弃,而且,这天时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的。
菜一上齐,花寒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花姒鸾做的菜,有些生,不过自己女儿做的,他不可能不给面子,笑着点头说道:“做的很好。”
“那当然。”花姒鸾无精打采地应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她有些忐忑,这样做真的对吗?那可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花寒见她有些不对劲,放下筷子问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没有,”花姒鸾摇头,“我做的菜爹一定要全部吃完啊!”
“一定。”花寒眯着眼睛,满脸都是笑意。
花姒鸾暗地里攥紧拳头,她是自己的爹又怎样?还不是害死了自己的娘,狠心抛弃了自己五年?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她七岁那年,她的娘亲让自己生病,只为等爹回来看她一眼。
当夜,她的娘亲浑身烫的厉害,她哭着趴在她身边,劝她去找大夫医治。
可是娘亲不准,她攥着自己的手:“鸾鸾,只有娘生病了,爹才会回来看看娘,你知道吗?”
她摇头,她不知道,不知道娘为什么要不去看病等爹回来,爹又不是大夫。
后来,她的娘没能够等到爹回来,就去了,她的爹站在牌位前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他去了那个叫做邺白蓉的女子身边,她没见过邺白蓉,只隐约听娘说过那个女子很坏,夺取了她的全部幸福。
再大一些,她才明白娘为什么要执意等爹,不仅是她对他的思念,还有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他只娶了她一个人,她以为他是一心一意待她的,但是当时的娘不明白,娶,不一定是爱。
自己的娘离开以后,花姒鸾更为孤独了,爹不回来陪她,她就撒泼,耍性子,可是即便如此,她的爹仍旧不回来。直到关破,直到邺白蓉离开了他,他才回来。
花姒鸾如何能不怨,这一怨,就是五年,从他回来那刻起,从未间断。
花姒鸾走神这会,花寒已经将她做的那个菜吃了大半,刚想再举起筷子的时候,胸口一窒,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姒鸾。”他喊。
“为什么?”他问。
花姒鸾先是一惊,随后便笑了起来:“这不应该问你吗?如果当年你不那么绝情,今日也就不会死在这里,娘一辈子都在思念你,你就去陪陪她的。”
“原是为了这个。”花寒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多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他为了邺白蓉辜负她们,这是事实。
他捂着胸口,血不住地向上翻涌,吐出了一口血。
“你不用挣扎了,今日苏轩不在,不会有人给你解毒的。”
花姒鸾看着面色逐渐苍白的花寒,不住地恐慌,只能说这句话来掩饰。
花寒并未答话,他坐了一会,最后极为小声地说道:“看来这辈子我要辜负你了。”
接着,嘴角扯出一抹笑,便倒了下去。
花姒鸾颤抖着去探花寒的鼻息,手一抖,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人也没有多想,谁也不敢去招惹这个大小姐。
花姒鸾跑回屋中,提笔颤抖着写下几个字:“孜墨,我去找你。”
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白鸽停在了窗台上,她将纸塞进鸽子腿上绑着的细小筒中,随后放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