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瑾妍 第120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与殷明睿的相处并没有妙妍想象起来那么困难，殷明睿本就是博文广识、悠游广阔之人，谈起大殷各地风俗人情、民族文化甚至零嘴小吃，也是滔滔不绝，妙妍精通领域虽偏于琴棋书画，但胜在博览群书，尽管各地情景人文未曾真正领略过，也能说上一二。

    时间一久，殷明睿惊讶地发现，身边女子虽年龄尚小，但无论气度卓识，皆远胜于京都多数同龄女子，尤其在听闻妙妍马上就要成为瑶池书院的生员时，唏嘘之下免不了赞叹几分，二人一路同行，路上畅谈诗词歌赋、经史哲学，驿馆里休憩时奇文共赏、闲敲棋子，短短几日下来，殷明睿言语中已大有将妙妍引为平生知己之感。

    对此妙妍往往浅浅一笑，并不多作言语，凭心而论，殷明睿的确当得“知己”二字，但如今她刻意保持距离，言语中少了些前世的小意温柔，与殷明睿之间，倒也没像前世那般纵酒疏狂、一夜长谈，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境。

    “妙妍妹妹，京都已到，本宫有些急事先行告辞了，这天子脚下甚是太平，驿馆之事不会再发生，你且宽心。”殷明睿声音甚是温和，言语中颇有安抚之意。

    妙妍躬身一礼“多谢三殿下一路照顾。”

    “嗯。”殷明睿点点头，看向崔盈盈和徐妙婉“妙妍妹妹身子弱，有劳盈盈姑娘和丹鸟姑娘照拂。”

    “殿下客气。”二人也是行了一礼，随后目送殷明睿利落地翻身上马，奔腾而去。

    妙妍神情淡淡，将眼神收回，明显感觉到，这一世殷明睿对她要比上一世热络，至少前一世他未曾唤过她“妙妍妹妹”。

    “上马车吧，去李府。”

    吩咐了一句，妙妍转身向马车走去，下意识地一回头，看见崔盈盈仍愣愣的，望向殷明睿远去的方向。

    一脉同源的兄长明明就在眼前，却苦于无法相认，偏偏殷明睿还经常忽视于她，大概崔盈盈心里也是不快活的吧。

    妙妍领着雀儿四人上了马车，一行人缓缓向着洛城李府驶去。

    “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雀儿思索了半天，终于还是出声。

    “想说就说吧。”妙妍闭着眼应道。

    “奴婢……奴婢总觉得盈盈小姐总是往三皇子殿下身边凑，小姐……”雀儿小心翼翼地，她不知自家小姐对三皇子是什么态度，说不在乎吧，此二人倒常聚在一起，大有相逢恨晚之意，说不在乎吧，每每私下谈起三皇子，小姐却又一副疏离之态，恨不得避而远之，当真是奇怪。

    “关我何事。”雀儿小心翼翼等了半天，只听到自家小姐淡淡吐出了四个字。

    京都李府。

    李府分为东府和西府，东府住的是当朝大学士李从文一家，西府住的是兵部尚书李崇武一家，李崇武的独子正是时任御林军左副统领的李游，也就是妙妍的小姨丈。

    小姨母杨芊芊自从嫁给李游后，相夫教子，打理上下，据说在府里颇得敬重，李府治家严谨，李崇武的继室李高氏是个温婉柔顺的女子，有一个女儿李汶，今年十一岁，膝下无子的她在杨芊芊过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将管家之权放到了杨芊芊手上，而杨芊芊嫁过来的第二年便生下一子李知行，第四年又一口气生下一对龙凤双胎李知音和李知信，彻底稳坐西府大奶奶之位。

    “大奶奶，来了来了，表小姐来了。”有婆子欢喜地嚷嚷着，杨芊芊忙将还在怀里的小儿子交给奶娘，风风火火地出了内室。

    “小姨母！”妙妍随着下人的引领来到小姨母所居的秋千院，一进门就看见一锦装丽人急切地等候着，圆髻装饰着点翠金饰，雪面上眉间点着一抹朱砂，一身天蓝锦缎，裁剪得体，气度端庄，通身的韵致竟比当年在浔阳时还要亮丽。

    “妍儿！”甫一入眼就是一张瘦弱的小脸，模样竟跟七年前她尚未出嫁时差不多，再一瞧那纤弱的骨架，直叫杨芊芊心疼地眼泪差点儿落下来。

    “怎么竟瘦成这个样子！”浔阳那边的事杨芊芊也听了些，此刻见到妙妍当真是又气又心疼，眼里止不住地落泪。

    “瞧大奶奶，表小姐来了可是高兴事儿，可不兴哭。”杨芊芊身边侍奉的吕嬷嬷忙跟着安抚。

    “瞧瞧我！”杨芊芊抹了抹眼泪，脸上一阵孩子式的赧然，妙妍讶然一笑，看来小姨丈倒是很宠小姨母，不然小姨母怎还会保持着少年心性儿。

    “快去将行哥儿和音姐儿带过来见客。”杨芊芊吩咐声音未落，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调笑“难为嫂子左惦记右惦记，原来这浔阳来的表姑娘竟是这般冰雪剔透的妙人儿，湄儿只恨此生未投身男子，辜负了今朝这一见钟情。”

    妙妍这才注意到角落里不知何时竟站了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正掩着帕子揶揄地看向她，眉眼弯弯，似有些大大咧咧。

    “小姑姑！”被奶娘牵着的信哥儿立刻挪动着胖乎乎的身子爬过去，小兽般的眸子里，喜爱之情显而易见。

    看来这就是李游一母同胞的妹妹李湄了。

    “你这破落户儿！”杨芊芊笑骂道“不是说和甄家的姑娘约着去骑马了吗？怎么躲在这里吓人。”

    “甄姐姐正忙着为自家妹子绣嫁衣，哪有功夫儿搭理我。再说我这哪里吓人了，不就是想见见这徐家姑娘吗？”

    说着李湄狡黠一笑，走上前来，围着妙妍转了两圈儿啧啧称赞，眼神欣赏而又不挑剔，倒没有让妙妍感到不舒服。

    “见过李小姐。”妙妍低身行了一礼。

    李湄也回了一礼“徐小姐有礼！”

    “得亏我这外甥女心性儿好，换了脸皮子薄的姑娘又得被你闹个大红脸。”

    李湄嘻嘻一笑，扮了个鬼脸。

    妙妍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姑嫂之间最难相处，小姨母和李湄，倒像是亲姐妹似的。

    妙妍心下安慰，待见过了表弟表妹，又吃了晚饭与小姨母叙旧一番，终于被婢仆引领着，来到小姨母为她们安排的两处院子，红梅小筑和沁竹轩，相隔不过百步，红梅小筑精致典雅、小巧玲珑，沁竹轩绮丽厚重，景色幽幽。

    “这红梅小筑和小姐在浔阳的倚梅园倒有异曲同工之处，都种着小姐最喜欢的梅花呢。”看过两个院子后，崔盈盈身边的芬芳向着芷荷欢喜地说道。

    “芬芳！”崔盈盈急忙喝止。

    随行的吕嬷嬷皱了皱眉头。

    妙妍笑着转过身“是跟倚梅园像一些，盈盈姐是想住在红梅小筑吗？”

    “这……”崔盈盈生怕妙妍误会什么似的“论理该妹妹先挑。”

    没说不喜欢，只说自己不能先挑，是啊，是该她先，崔盈盈是义女她是嫡女，住哪个怎么也轮不到崔盈盈置喙。

    “隆冬梅上扫雪，次年以雪水煮酒烹茶，那梅树离主室近，倒省得我大冷天往外跑了。”

    说着妙妍咳了几下，外人眼中她身子弱，身上似乎总有些疾症。

    崔盈盈脸上挤出了僵硬的笑容“为妹妹身体考虑，我和丹鸟便住在沁竹轩吧。”

    “小姐你没事吧？”雀儿四人关切地迎了上来，妙妍摇头，示意无事。

    夜深人静。

    待收整洗漱完毕，已是更深露重时分了，洛城偏北，一路走来倒是越来越冷了。

    “这京都的气候有些干燥，吴嬷嬷怕小姐上火，特意煮了些绿豆茶，小姐喝几口再睡。”雀儿端着碗来到床前，看着妙妍喝了几口。

    “想问什么就问吧？”雀儿这丫头，人前还好，人后，尤其是在妙妍面前，最是藏不住话了，瞧瞧这一脸纠结的模样。

    “奴婢观小姐应该是喜欢沁竹轩多一些的，怎的选了这红梅小筑了？”

    “你这丫头！”妙妍叹口气。

    “咱们在浔阳时，那是自己家，关起门来做事，没人敢说道什么，可是在别人家就不一样了，在徐府时，便是让盈盈先挑了丫鬟，或是给她配一个好一些的院子，这都没什么，但是在外面，我一个嫡长女若是让一个义女越到我头上，便是咱们徐家家风不严、疏于礼教的问题了；更何况姨母还派了亲近的嬷嬷跟随，那吕嬷嬷话里话外都在说红梅小筑是为我准备的，我若选了沁竹轩，岂不辜负姨母一番好意。”

    “奴婢明白了。”雀儿一点就通。

    “把她们三个也叫进来，我有事情吩咐。”

    “是，小姐。”

    妙妍阖上双眼，靠在了靠枕上训示道“咱们既然到了洛城，我得吩咐你们几件事，礼仪方面先不说，都教过你们了，这为人处世上，要切记以下三点。”

    “一：少说话多做事！咱们如今寄居在李府，小姨母虽待我亲厚，但这府上人际复杂，也同样人多嘴杂，你们若是行差踏错，丢的不仅是我和浔阳徐府的脸，更会累及小姨母的体面，所以，都给我收了小性子，安守本分，明白了吗？”

    妙妍猛地睁开眼，一双丹凤眼摄人魂魄。

    “奴婢明白！”四个丫鬟咚地跪在了地上，妙妍少有的严厉，吓到她们了。

    “二：这洛城看似民风开放实则礼教甚严，任何时候都不要放任自己，见人该行礼行礼，该请安请安，哪怕以后再熟悉的人，也记得礼节不可费，要是让我发现有人私下懈怠，绝对乱棍打出去。”

    “奴婢不敢！”这一次四个丫头被唬得直接伏在了地上。

    “最后一条：要分配你们做些事，这洛城咱们初来乍到，我身边能用的人就你们几个，吴嬷嬷年事已高不便操劳，以后府里买进了人交给她调|教就行，剩下的事交给你们，孔雀跟在我身边最久，以后负责我的生活起居还有厨房这一块儿；杜鹃绣工不错，针线上的事就交给你；至于画眉，你之前的主家是洛城的，这儿你肯定最熟，平素没事儿带些零嘴小吃多跟着府里小姐妹往人多地方逛一下，外面发生什么事每天回来报备记录，入寝前交给我；账簿由朱鹮负责，你管银钱上的事，我绝对放心。”

    “是！”齐刷刷的口音。

    妙妍声音陡然疲惫“你们都下去吧，我累了……”

    “奴婢遵命。”轻手轻脚退出去的声音。

    妙妍沉到被窝里，闭眼入睡前仍想着，崔盈盈今日敢授意丫鬟话里话外觊觎红梅小筑，她日便不知会为了别的什么目的作事儿，这等养不熟的祸害，还是早早扔给那位皇帝陛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