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带着一百来士兵押运粮食,日夜兼程赶路,丝毫不敢懈怠,不出五日,便到达祝南山附近,此山方圆五百里,一条官道通往淮城,另外一条则是崎岖山路,因天色已晚,只能在附近的驿馆暂时休息。
沈渊心事颇重,娇娇说她在梦境里看到官道被大石头给堵死了他们只能选择走山路,而祝南山地势险恶,窝聚着一伙常年打家劫舍的山匪,他们带来的这十来个人压根就不是山贼的对手,最终粮食还是被山贼给夺去了。
真希望,事情不要像妹妹说的这样。
他派出一个人去前方探路。
入夜时分,驿馆点起了灯笼,将院子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官家的粮食停院子内,侍卫分批值夜,待沈渊在下头查看一番,确定没有任何纰漏之后,便上了楼去。
这次皇帝派了两个押运使,正使为沈渊,副使为和他同朝为官的赵舒彦。
虽然两家之前有些嫌隙,可两人都不是那等气量狭小之人,公私分明,一路过来,赵舒彦也与他十分配合。
赵舒彦泡了一壶热茶在楼上的房间里等着他,待沈渊进了房间之后,他便站起身来,抱拳拱手道
&亏了沈兄这般谨慎,这一路过来,咱们才能顺顺利利到了这里”
他本就是生的极好的男子,此时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嘴角挂着笑,疏朗俊秀,让人如沐春风,当然沈渊也长得不错,两人在京城又以文著称,可以说是后辈青年中的翘楚,一时瑜亮,可这两个人偏偏没有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反而颇为客气礼貌吗,个中理由不难猜测。
沈渊回了一礼,笑道“赵兄何必谦虚,你可没比我少操心”
说着,顺势在她的对面坐下,便说道“祝南山附近多贼寇,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赵舒彦点点头“沈兄言之有理。”
虽然他和沈渊表面上看着和气,可内心里对沈家还是稍有嫌隙,盖因上次他求婚沈家被拒,对他这种天之骄子来说,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后来又听说,沈青若和晋王萧琤之间有些暧昧,便觉得沈家之所以不愿将女儿嫁给他,是想高攀地位更高的晋王殿下,他一直心有不甘。
自打他认识沈青若开始,便没有一日忘记过,可她像带着尖利的瓜子一般,刺伤他的同时,也挠的他心痒,他想要得到她。
不惜一切。
两人刚坐下不久,门外面有人敲门道“沈大人,赵大人,小的探路回来特来禀告!”
沈渊声音低沉道“进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一个士兵服的男子进来,他神色严肃,抱拳道
&大人,赵大人,适才小的快马加鞭赶到官道上,发现官道上已经被几百斤重的大石头给全部封死,单人尚且过不去,更不用说这么多的车马了!”
沈渊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和娇娇梦境里说的一模一样,官道的确是被封死了。
怎么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偏偏让娇娇给梦到了,难道真的是老天开眼,庇佑他沈家?沈渊对于这种鬼神之说向来不信,一时想不通,只觉得蹊跷。
若是真如她所说,那么祝南山的道路上,一定会有山贼。
赵舒彦见沈渊脸上又了然之色,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大感惊讶,难道沈渊已经知道他们的行动么?
想了一想,他又自己在心底里否认,绝无可能,当时除了箫琦和他之外,并无第三个人在场。
若明日山贼当真在道路上设下埋伏,山路又狭窄,被人前后夹击的话,到时候这十万石粮食和官差都无路可逃,沈渊凝眸一想,最终做出决定
&知下去,让士兵们赶紧备好干粮和火把,咱们连夜赶路!”
说着便转过头来问赵舒彦“赵兄,你以为如何?”
本来官道若是好端端的,他们就没必要去乔装成百姓,可如今官道已经毁了,而乔装成百姓的这个计划也只是故意泄露出去给二皇子听的,他并不打算用,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山贼放松警惕之时,取道而过。
赵舒彦没有意见,点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山贼虽然狡猾,可未必能料到他们会连夜赶路,若能平安穿过祝南山,也算是万幸。
到戍时前后,一行人整顿好,再次启程出,正要调转车马,院子内的马似乎受到惊吓一般,仰脖子长嘶一声,沈渊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仔细一听,果然有人马朝驿馆赶来!
不远处,一片火光渐渐靠近,沈渊暗道了一声:不好!
他神色凝重,将手一挥,沉声道“先别动!”
士兵们听到他的命令,手头上的动作顿时就止住了,齐齐转过头,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
只一会儿工夫,那些打着火把的人便朝着院子里来,这些士兵出自京中五大营的骁骑营,精悍善战,对对危险的感知也十分灵敏,纷纷从腰间拔刀而出,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冷光,不一会儿,那些人就肆无忌惮的冲进驿站院子,与沈渊的人对峙。
为首的人是个独眼大汉,长得五大三粗的一身横肉,左脸上有刀疤,十分狰狞,他的面相也凶狠无比,手里扛着一把百来斤重的斧头,身后足足跟了二百来个小喽啰,手里接拿着长枪刀剑。
一时之间,驿馆已经被人给全部站满了,明亮的火光将里头照的十分清晰,那为首的独眼大汉看到院子里摆放的粮食,顿时就猖狂大笑起来
&弟们,你们看,这里好多了粮食啊,最近淮城闹饥荒,咱们山寨里的粮食也不多了,吧这些粮食全部搬回咱们山寨里去,咱们就不愁没有粮食吃了!”
他身后的小喽啰跟着吆喝起来,似乎这些粮食已经是他们的所有物了。
一时间,院子里全部是这伙猖獗的盗贼发出来的声音,士兵们各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将眼前的山贼碎尸万段!
沈渊很冷静,他冷声说道“你们想要这些粮食,可有问过我答不答应?”
他的声音不高,但足以压住这个场面,那些山贼听到他的说话,声音渐渐的平复下去,那独眼大汉脸上的兴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残冷酷的神色
见沈渊和赵舒彦只不过是两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冷哼一声道
&小子,识相的将粮食主动交出来,别逼着老子跟你动手,你若不是不肯,老子杀光你们所有的人!”
沈渊知道,今夜若是动手,他们并无取胜的把握,若是非要动手不可,那也是无奈之举,他打算先礼后兵,说道
&们可知道,这粮食是用来救济淮城受灾的老百姓,我听闻大王虽然打家劫舍,可却从不劫穷苦的老百姓,如今,你们若劫持了这些粮食,淮城成千上万的百姓就得饿死,难道你们真的没有一点良心,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灾民们饿死么?”
这些山贼原本是在山上,何故知道他们在这家驿馆落脚的,难道又是凑巧么?
他说的话铿锵有力,仿佛重若千斤,这些山贼当初也是穷困落魄,被逼无奈之后才不得不上山当了山贼,他们深知老百姓的苦楚,所以从来不劫持普通百姓,独眼大汉脸上露出一分迟疑之色,随后又很笃定的说道
&小子,本来老子也不想劫持这些粮食,可你运气不好,得罪了人,纵然淮城百姓饿死,也不能算到老子头上来,得怪你这个臭小子!”
沈渊一听,顿时就明了,原来真的是有人刻意的安排,和山贼串通好了,要夺走他的粮食,另外他们这行人当中,还有奸细,故意向山贼泄露行径,这些山贼才能这么准确的到了驿馆堵住他们的去路。
算的倒真准,能有这般心智的绝非常人。
他目光轻轻往旁边一瞥,赵舒彦气定神闲的站着,仿佛一点也不急不慌不乱。
沈渊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没想到居然是他!
沈渊冷笑道“既然你执意要抢粮食,可别怪本官不客气!”
两家也正是剑拔弩张,正要动手,忽然祝南山上火光冲天而起,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外面又风大,火趁风势,顿时就窜的老高,一个小喽啰发出惊呼的声音
&王,您看,那是咱们山寨的位置,怎么忽然之间着火了!”
沈渊虽然不知道山寨为何无故着火,可这分明是针对这伙山贼来的,然而这伙山贼又是受人指使才来劫持粮食,也不要怪他泼脏水
&看你已经自顾不暇了,山寨若是被烧了,你们那几百个弟兄就没得地方落脚,你们以为你们帮别人做事,别人就会相信你们么,贼始终是贼,官始终是官,岂不知你们如今已经中了别人的圈套!”
那独眼大汉果然是中了计,恶狠狠的说道
&账,居然敢耍老子,老子跟他拼了!”
顾不得这十万石粮食,带着两百来人迅速的从院子中退出去,刚出院子不远,抬头便看见眼前一排排尽是骑马的黑甲将士,约莫五十来个人,他们手里头拿着雪亮的长刀,刀口子上还滴着鲜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蔓延,祝南山大王脸色一变,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出。
沈渊等人站了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一阵厮杀声,他派了一个士兵出去打听,原来是山贼和一伙不知是什么人打起来了,看着像晋王的铁骑兵,约莫一个时辰厮杀声才平静下来。
沈渊恍然,这个晋王殿下倒也真是料事如神,居然能这么准时的来救助他们,他心里头倒是生出一丝感激。
等了许久,江填带着两个人朝院子里走进去,沈渊还在等他,江填走到近前,行了一礼,沈渊站起来道谢
&日若没有江护卫,这些粮食恐怕要被山贼劫走了!”
江填抱拳回礼,说道“沈大人客气,晋王殿下早就料到这边的山贼会有动静,特地派属下前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如今山贼已经全数清楚,此地不宜久了,请大人随我们一同赶路!”
沈渊点点头,心里头有些发怵…晋王心狠手辣果然名不虚传啊,那些山贼也非十恶不赦,他居然这般不留情,烧了他们的老巢还杀光了所有的人,可眼下已经没时间让他再惋惜,吩咐下去,趁着月色,一行人离开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