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龙, 有喜事了。”
萧然刚听到师父崇法道人说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翰惟真人可能突破了。
但转念想想, 他们和翰惟真人刚刚才见过面,就算要闭关突破,再怎么顺利也没有这么快的,那这“喜事”显然跟峰主突破无关了。
崇明虽然对这个二徒弟隐瞒了自己涅槃重生的事情,但到底是关心他的, 于是立刻追问道:“有何喜事?”怎么见你如此表情……
“余惟要做父亲了。”崇法道人将传音符递给崇明。
崇明闻言, 一脸喜意,待用神识扫过传音符里的消息,笑容微微一顿。
若是到这里, 萧然还看不出两位长辈脸色怪异, 就太迟钝了。
作为修仙之人,本就是逆天道之行, 子嗣不丰乃是常态,所以若有新生,绝对是件值得庆贺的大事。
翰惟真人与娉婷仙子结侣四十年, 如今能得子嗣,当然是青玉门和仙鼎门共同的喜事……
但若这孩子的母亲,并非彰龙峰的女主人,那就不好说了……
“侍妾身怀有孕,”崇明很快满足了萧然的好奇心:“小惟的道侣,似乎不太高兴……”
萧然一听,心想:难怪掌门翰景真人没有亲自过来告知此事, 现在恐怕正在彰龙主持大局,而且是焦头烂额中。
之所以发个传音符来,恐怕也是要给两位长辈一个心理准备——按照那位仙子的泼辣劲儿,很可能要闹到后峰来。
还没等萧然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听到殿上的师父大人又开口了,这次语气明显带着不悦:“你的徒弟,真有能耐。”
其实,崇法道人很少对这种旁人的事情表示自己的喜恶。
但他出生的宛丘陈氏家风甚严,崇法见过的长辈道侣又都是心心相印,不要说庶子了,就是侍妾都没有出现过。
早些年还是少年时,也曾在兄弟玩笑间想过以后会不会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仙子,就算没有子嗣也没关系,只要举案齐眉,携手走过漫长的修仙岁月。
后来虽然熄了这个念头,但对这种明明已有道侣,身边却莺莺燕燕一堆、还不专心修炼的后辈没什么好印象。
崇明可不想给徒弟背锅,立刻大呼冤枉:“我一向是洁身自好,师弟你最清楚不过了,小惟他这事儿可跟我没有关系。”
萧然:“……”师伯,您一向洁身自好,为什么师父最清楚不过了……求您还是别轻易说话了,免得师父把你拍出去,我们没人救得了。
果然,崇法道人听崇明“辩解”,脸色都青了,最后可能是顾忌有小辈在场,没有动粗。
不过毕竟是剑修嫡亲的师父,而且还对他十分大方的师伯,关键时候冰山徒弟说不上话,只有萧然能帮衬崇明两句。
萧然身负重责,果断上前,试图转移话题道:“师父,关于此事,我们是不是要早做安排?”
若是娉婷仙子真要闹到后峰来,那可不太好看了。
崇法想到这里就头疼,而崇明见他皱眉就心疼,于是立刻回答道:“有什么好做安排的!师叔如此尊贵,哪有小辈因为私事就打扰道人清修的……那小子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解决去!”
他想了想犹不放心,接着嘱咐萧然道:“你们两个现在马上回断崖洞府去,也不要参与这种麻烦事,顺便告知青玉门上下,道人要闭关!”
反正崇法道人总是闭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当初入门大选的时候他都闭关了,也不差这件。
崇法看了看为他做决定的崇明,大概是自己想闭关不管事的办法被对方先说出口了,心中有些不爽利,继续皱着眉头不说话。
崇明见状,立刻凑过去小声道:“小法不要担心,我在这里陪你闭关。”
崇法:“……”谁闭关还要陪的?!就你这个家伙最叨叨,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大概是看出了崇法道人的眼神“不善”,崇明嬉皮笑脸地传音入密道:“小法别生气了,等小珩他们回去了,我做个会跳舞的纸符给你看,在回来的路上跟一位散修学的,很是有趣。”
那副全心全意哄对方开心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又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萧然见师父虽然还皱着眉头,但到底没有说些什么,就知道到他们正式告退的时候了。
于是果断接受了师伯的“建议”,带着从头到尾面无表情、毫无参与感的乔老祖,以及在他怀里蹦跶、全程存在感极强的小毛球回了断崖洞府。
因为小毛球硬是表现出了一种要和小灰灰生离死别的凄惨模样,让崇明十分动容,他摸了摸肩膀上的小灰雀,也不知道跟它耳语了什么,小灰雀虽然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扑扑翅膀,飞到了萧然的肩膀上。
“嗷呜嗷呜~”小毛球见状,立刻活了过来,扒在萧然胸口看小灰雀。
萧然在心中暗道“小混球”,到底没有开启嘲讽模式,只拍了拍它的小屁股,就领着两个小家伙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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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在长辈面前,萧然还不好保持好奇心,回到断崖洞府,可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了。
他见小毛球守着小灰灰,一时之间不会找他,于是就把宋尧启叫了过来,询问一些情况。
因为乔老祖对这些事情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一回去就在断崖练起剑来,所以萧然也没逼着他一起来听,只自己打听一下内情就好。
宋尧启原本就是彰龙的掌事,在翰惟真人手下曾极受重用,若不是一山难容二虎,已经威胁到了掌控总掌事许昌的位置而受到排挤,他也不会转投断崖洞府,成为余惟放在断崖的“眼线”。
当然,这眼线早就被萧然收服了,如今宋尧启一门心思为萧然所用,听他打听彰龙的事情,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素闲仙子是随娉婷仙子一起从仙鼎门到吾门彰龙峰的,听说原是赫怀老祖送给娉婷仙子的侍女……她还有一胞姐名为清川,两人皆不得娉婷仙子所喜,遂清川仙子已仙去多年。”
萧然闻言不禁想:这个宋尧启果然是个能人,几句话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却透露了不少信息。
这个素闲和她姐姐清川都是赫怀老祖送的人,那就不是一般侍妾,难怪娉婷仙子这么多年就算再不喜,也只让一个“香消玉殒”了。
只是让萧然不解的是,赫怀老祖明明嫁了个侄女过来,又怎么会送两个侍女给她添堵呢?
宋尧启见萧然面露疑惑,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立刻补充道:“娉婷仙子的姑奶、姑姑,无一孕有子嗣。”
因为仙鼎门的仙子子嗣艰难,所以赫怀老祖送了两个低阶的小修来给娉婷仙子固宠。
免得有不是仙鼎门的侍妾生了子嗣,那仙鼎门和青玉彰龙的联姻带来的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萧然听到他的话,恍然大悟之后不免腹诽:这是什么鬼……难道无法孕育子嗣,都是那些仙子的错不成?没见娉婷仙子的母亲就有四个孩子吗?多厉害!多伟大!
大部分仙子明知道生育对于她们修道来说是极大的障碍,还是有人愿意相搏。
更不要说他还遇到过沅鑫这样,舍弃千年道行换幼子一线生机的大妖,心境早与从前不同。
萧然料想,那位赫怀老祖恐怕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安排是为娉婷仙子好,可事实上当事人真正的心情,可能完全不会好。
要是长辈给断崖洞府塞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他二话不说就把人丢出去,然后带着小毛球就跑,还留在这里受这种气?喵了个咪的!
还没等萧然想完,他就发现宋尧启欲言又止,一副有事情要禀告,但有畏畏缩缩的样子。
“你还知道些什么事?”
宋尧启在心里已经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告诉萧然这个昔年的秘密,是能讨好他,还是会引火上身。
谁知道萧然这样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他的异样。
组织了一下语言,宋尧启还是决定“坦诚”以告。
免得以后出了什么事情,这位乔老祖的心头肉、崇法道人的心头宝要拿他这个知情不报的人开刀。
“宋某确有一事要向修士禀告。”他躬身道:“这对姐妹,曾被娉婷仙子安排在彰龙偏殿,伺候……伺候乔老祖!”
“哦?还有这种事。”萧然微眯了眼睛,语气有些危险。
“是……不敢欺瞒修士,”宋尧启想着既然要说,自然是说清楚些好,免得萧然以为他也参与过此事。
他继续道:“那时候娉婷仙子与翰惟真人结侣不久,乔老祖独自住在彰龙的偏殿,仙子就以照顾乔老祖起居为由,让彰龙总掌事许昌安排了一些侍从,仙子也送了清川、素闲姐妹同去……”
三十几年前,乔老祖也是刚刚晋身化神,由于崇法道人那时正在闭关,乔老祖俨然成为青玉门第一人,风头极盛。
不要说彰龙上下了,就是整个青玉门都着紧这位化神剑修。
他们彰龙峰近水楼台先得月,看上去与乔老祖关系最为“亲近”。
峰主翰惟真人虽不舍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但到底与娉婷仙子还是新婚,又确实想笼络这个师弟,所以就听了娉婷仙子的“建议”,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掌事许昌正愁没有路子对这位乔老祖献殷勤,遂将所有事情揽在身上,很是花费了不少力气,才让这对姐妹花留在偏殿。
然而乔老祖一心修行剑道,根本对他们的“苦心安排”视若无睹,不要说宠幸偏殿的侍女了,就是正眼都没有看过一次。
“你说,清川和素闲去偏殿是三十几年前?乔老祖不是突然外出游历了吗?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宋尧启心中叹道“萧金丹果然厉害”,立刻解释道:“修士有所不知,这里面,恐怕还真有几分因果……”
“是吗,那你倒说说看,有什么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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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宋尧启退下,萧然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宝座的扶手,若有所思。
——没想到好奇一下别人的事情,竟然问出了一段关于剑修的陈年旧事来。
简直是说谁谁到,宋尧启出去还没有一会儿,在断崖练剑的乔老祖就回来了。
刚刚他进寝殿的院子,正好遇到了往外走的宋尧启,见对方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见鬼模样,心中极为不喜。
但他此时还不知道宋尧启说的事情有关于他的,还以为此人在萧然面前又说了些彰龙的事情。
剑修偏心得很,他不怪问人家“私事”的萧然,倒怪这个说“私事”的小掌事在萧然面前搬弄是非了。
直把宋尧启看得战战兢兢,几乎站不住,乔珩听到萧然在殿内小声念叨“怎么还不进来”,才放过了宋掌事,径直走进殿内。
进了大殿,就看到萧然正坐在他的宝座上,一副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乔珩心中不解,走上前去,还没有发问,只见妖修招招手,示意他低头。
若是平常人这样“命令”化神剑修,那一定是不要命了,但萧然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还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灿烂。
乔珩看着他的笑脸,心中不免微动,虽然脸上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身体却很诚实,真的朝萧然低下头来,以为对方有“悄悄话”要跟自己说,显然是完全忘记还有传音入密这种方式了。
谁知道萧然见他听话,笑得更加灿烂了,直接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乔珩讶异不已,却没有拒绝的意思……
心里一边想着“大庭广众”、“成何体统”,一边忍不住加深这个吻,等对方伸出舌尖来勾引他,终于忍不住将对方圈在宝座里,整个人压了上去。
化神剑修的威压四溢,根本无人敢靠近打扰,他们在殿中吻得难舍难分,让乔老祖都在思考“白日宣淫”是否可取。
事实上,距离上一次他们亲密,已经过去很久了,平日里虽也搂搂抱抱或者亲吻缠绵,但多半都浅尝辄止。
一方面因为萧然对床笫间的乔老祖有些发憷,没有刻意下狠手撩拨乔珩;另一方面也因为陆续有些事情,两人无暇顾忌其它,所以隔得久了,两个人都有些情动。
不过萧然根本没打算跟乔老祖这样“白日宣淫”,所以纠缠了一阵,就把乔珩推开了。
心里想着:剑修这般没有定力,若是别人这样主动,难不成他也顺水推舟……
说实话,他自己这么刚揣测完,就觉得自己未免小题大做、小人之心了。
平日里多半是他自己主动,就算有时候故意撩拨剑修,十次里面倒有七、八次是撩不动的,还有两、三次蜻蜓点水地糊过去了,根本谈不上缠绵。
他家的剑修有多“端方守礼”,恐怕萧然心里最清楚。
不过,虽然已经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妥,但萧然还是不愿在乔珩面前示弱。
尤其是刚刚他还听到了些让人心中极度不快的事情,更觉得不做点什么,证明点什么,就愈发让人不爽利了。
“乔师兄,你想做什么~嗯?”这样说着,好像主动撩拨剑修的人不是他一样。
乔珩看着萧然漂亮的眼睛,和吻得泛着水光的嘴唇,胸口剧烈地起伏,终了还是没有反驳对方这“倒打一耙”的言语。
他不知道萧然为什么要这样做,心中不免有些无措,他立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卧房走去。
萧然见状,赶紧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道:“乔师兄,乔老祖……”
见剑修头也不回,似乎真的有些生气,萧然才后悔自己刚刚发疯,急忙拽住他袖子。
乔珩不用回头,也可以从他语气里听出焦急来,哪里舍得让他追在身后,于是在萧然拽他袖子的时候,就放慢了脚步,等萧然顺势抓住他胳膊,干脆停了下来。
“做什么突然发脾气,吓死人了。”萧然盯着乔珩的侧脸,小心翼翼地判断了一下,发现剑修虽然沉着脸,但好像没有刚刚那么“激动”了,于是立刻有了底气。
乔珩扭头看了看他,某人凑上去想亲他嘴,被剑修侧过脸躲了过去。
“小气,又不是没亲过!”萧然小声嘀咕。
谁知道话音才刚落,就被人推到了廊子的柱子上,动弹不得。
见剑修盯着他的嘴巴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又刚刚经历了一次亲密的举动,萧然难得有些脸红,结巴道:“做……做什么。”
乔老祖低下头,萧然赶忙把眼睛闭上,却没有被吻,只觉得乔珩停在极近的地方,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比亲吻还要暧昧几分。
“不做什么。”
等萧然回过神来,听到剑修的话睁开眼睛,发现乔老祖都走了好几步了。
萧然这才知道,自己显然是被乔老祖“报复”了,不仅没有生气,还觉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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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追着乔老祖进了卧房,连门都不关让自己进了,萧然就知道乔珩一点都不生气了,于是放心大胆地凑过去,一阵腻歪。
“好想把你拿个乾坤袋装起来,”萧然看了看高大的剑修,絮絮叨叨:“不给别人看才好。”
乔老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更不跟他争论有没有乾坤袋可以装下大活人,就安静地坐在那里,让他摸来摸去。
后来萧然见乔珩问也不问自己刚刚的事情,有些泄气,干脆自己主动说了。
谁知道乔老祖终于开口了,却是问:“谁是素闲?”
萧然:“……你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吧?!”
乔老祖看向萧然,似乎在问“难道本座应该有这个闲工夫记名字”。
萧然顿时为自己之前傻兮兮的“反应过激”感到羞耻和懊恼:“好吧……那是你在彰龙的侍女。”
说到这里,乔珩倒真的有些疑惑了,他想了想,终于想到些不太好的事情。
萧然见他脸色有动,就猜到他有点印象了:“现在想起来了?”
乔老祖还没皱眉,就想起今天看到的另一个“彰龙旧人”,立刻问道:“宋尧启跟你说了什么?”
萧然把宋尧启跟自己说的,简单地描述了一下。
乔珩越听,越觉得心中讶异:“所以你明知道我连殿门都没迈进去就离开了,还是为此事大动肝火?”
被踩了尾巴的萧然立刻炸毛跳脚:“没有大动肝火!”
乔珩看着萧然,看着看着,在把对方引得更加跳脚之前扭过了头,没让萧然看到自己嘴角压抑不住地弧度。
但萧然哪里知道剑修现在莫名高兴着呢,他正为自己难得的不容从被对方发现了而懊恼:“说了没在意啊,你……”
“旁的人确实不用在意。”乔老祖回过头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对萧然道:“只要你想要的,没人能抢得走。”
——无论是你想要的东西,还是想要的人……
萧然愣了一下,喜滋滋:“那当然啦!”
……
这厢崇法道人才刚刚闭关,那厢彰龙峰已经闹出了一个暂时的结果。
娉婷仙子以母亲生辰为由,带自己的人返回仙鼎门小住。
掌门翰景真人总不能阻止人家为母庆生,头疼不已地安派人手护送娉婷仙子一行。
“掌门莫要麻烦了,左右不过两、三天罢了,娉婷自行归家即可。”
翰景真人连忙道:“金庭门和首山剑宗受袭不久,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请仙子忍耐两天,等我……”
娉婷仙子冷笑道:“金庭门尚有仙器引人觊觎,我一个金丹修士,身无长物,有什么好担心的,掌门真人大可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受受醋坛子打翻很正常,若是听到曾经有人对乔老祖投怀送抱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是不正常~所以萌萌不要怪小受受反应激动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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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萌萌-竹攸、连子的地雷投喂~!(╯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