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章
桌子上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药瓶,有些半旧,有些却是新的。一把微微生锈的剪子,一团纱布,还有一盆清水。
宁书叹息了一声,将手放进冰凉的水中,鲜血很快染红了盆里的水。之前她跃下马时抓着树枝,手心划破了很大的口子,又有沙土挤进了伤口里。此时她不得不忍着痛,将伤口掰开,清洗极深的伤口。
疼得她想哭。
还好水是冰凉的,在这寒冬腊月里,一时间竟是麻痹了原本的疼痛。幸好遇见了秦丘榆,若是他没有及时出现,宁书此时大概已经不在世上了吧。
“咚咚咚”秦丘榆在外面敲门。
“宁三姑娘,你……你还好吗?他们是不是吓到你了?”秦丘榆的声音有些局促不安。
宁书想了想,还是没有给他开门。只在屋里跟他说话:“今日的事多谢秦公子了,我一切都好。”
秦丘榆连连点头,后来想到宁书看不见,这才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在门口犹豫地渡了几步,怎么把原本想说的话给忘了呢?
“今日叨扰秦公子了,时辰也不早了,公子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嗳,你也早些歇着。”秦丘榆转了身,刚想走,又转过来朝着门说:“山上没有女人,也不能给你背上上药,你忍忍,等明儿个我下山寻个女人来。”
秦丘榆粗中有细,带宁书回山上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背后划伤了。
“那就多谢秦公子了。”宁书声音低柔,带着丝真诚。
“应该的,应该的。”秦丘榆连连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往回走,每走个几步都要回头望一望。
待秦丘榆走远了,宁书这才将冲洗过伤口的手拿出来,撒上止血消炎的药粉,勉强包扎了一下。毕竟伤的是手,一只手包扎着实费了些力气。最终也只是勉强包扎好。然而后背上的伤口她的确是无能无力了。
屋子里静下来,宁书只觉得异常困顿劳累。她勉强撑起身子,将桌子推到门口,将门抵上。这才微微放了心趴在床上,努力去睡。
到了第二日,秦丘榆果真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个女人给宁书上药。有了这个叫秀秀的女人的帮忙,宁书的确是省了不少力气。
原本宁书一直待在屋子里,一日三餐都是秀秀端进来给她的。过了四五日,宁书后背和手心的伤口都结了一层痂。她终于出了屋子,不过也只是在门口稍稍站一会儿就回去了。
山寨里住了很多土匪,他们会好奇地望着她,但是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他们大当家的,所以只是望望,并不敢起什么歹念。
宁书心里是十分焦急的,不知道王妃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在断桥那儿等自己?还有世子如今又如何了?
“夫人?”秀秀欲言又止。
宁书抬头看她,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我是觉得吧,你既然都来了山寨,人人都把你当大当家的女人来看,大当家的对你也是无微不至,你干脆就从了呗。”
其实秀秀也是有自己的算盘,当初秦丘榆把她绑到山上来时说等宁书伤好了就放她回家的!
宁书叹了口气,说:“我嫁过人,我的丈夫还在。”
“夫人你可别怪我说话直接!”秀秀站起来,说:“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你还找得到你丈夫吗?就算找到了,你在山上住了段日子,你丈夫怎么想你,你婆婆怎么想你?你还咋回去呦?要我说,你就安心做压寨夫人不挺好嘛!他对你……”
“秀秀!”宁书打断她,“劳烦你帮我请大当家的过来一趟。”
“嗳!我这就去!”秀秀喜滋滋地出了屋子。
宁书眸光闪了又闪,名声?她也有想过这个问题,谁能允许世子妃被一个土匪头子掳到山上呢?可是宁书忽然生死关头,这些在她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她现在只想知道匡策在哪!他怎么样了!是死还是活!
“宁三姑娘,你找我。”秦丘榆很快赶了过来,他站在门外也不进来。
“秦公子进来坐吧。”
“嗳!”秦丘榆这才进来,却坐在离宁书最远的凳子上。
宁书垂了眉眼,道:“秦公子还是不要称呼我宁三了,我已嫁人妇。”
秦丘榆眸光黯淡,他知道她已经嫁人了,还是嫁给了世子,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策世子之前受了伤,不过是诱敌之计,前几日一连收复三城。东边的兵马已经过去了,如今与金国对持,还没有发动战争。”
宁书认真听着这些话,没想到秦丘榆知道的这么清楚,又都告诉了她。宁书微微放心了些,知道匡策并没有事就是极好的一件幸事了。
她便说:“之前的事都谢秦公子相救。”
她这般说着,已经起了身,朝着秦丘榆行了一礼。
秦丘榆慌忙站起来,急道:“使不得,使不得!都是举手之劳。”
“对秦公子而言是举手之劳,对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宁书继续说:“如今也是落魄飘零,他日若有可以报答的地方宁三万不敢推辞。”
秦丘榆本来就不善辨,更何况是对着宁书。此时也只是木讷点头。
宁书默了默,这才说:“如今,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儿。”秦丘榆急道。
“之前是和家人约好了在竹林外的断桥处相见,这几日未去,不知道家人可还在等着我。我实在是不安,很想去找我的家人。”宁书便说,她只说是家人,却也并没有直说对方是和王妃。
“你别急。”秦丘榆说:“我这就派人去打听打听这几日断桥那边可有什么人。你如今还伤着,先安心养着。等寻到你家人,我再亲自送你过去!”
宁书本来想拒绝,但是想了想,又不得不点头同意。
如今只身一人流落在此,仰仗的都是秦丘榆昔日凉薄的一份旧情,她哪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做更多?更没有资本去拒绝他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