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野四合, 夜色悄悄地降临大地。一笔阁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
天元派破落的牌匾重新上了一层釉漆, 连到门前的廊柱也不再歪七扭八, 两只大红灯笼一左一右将门前一小块地方照得敞亮。
派内一片静悄悄。
廖兰坐在几前,朝窗外的天空看了看,掬起一抹温柔的笑:“今夜, 倒是难得的圆月。”
“是啊,明天便是佩儿的双修大典了。”
傅青渊也踱到了窗前, 清辉透过窗棱格洒进来,这么多年过去, 他依稀仍是旧时模样,晋升元婴修为后, 身上更多了一层威赫。
“也不知,那臭小子……”傅青渊冷哼了声, 半截话没吐出来。廖兰了然地笑笑,夫君这是吃味了。
女儿女婿感情好,她自是开心, 这些日子来,两人修炼在一块,出行在一块,跟对连体婴似的,便她一个女人看着, 也觉得有些牙酸。
可联想起这百年多来, 女儿那满身的孤寂和散不尽的戾气, 廖兰仍是心惊和痛心, 对丁一的醒来自是抱着莫大的祝福。拍了拍傅青渊肩膀,叹道:“成了,别酸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不曾给过女儿依靠,如今她有人陪着相携走下去,也是运道不错。”
至于往后如何,那还看往后。
傅青渊喉间咕哝了声,到底没再说什么,只将心头的不舍往下再压了压。
傅灵佩自是不知自己父母内心的不舍,她犹自盘膝,灵力吞吐间又进入了修炼中。
娇娇窝在弥晖的长耳朵中间,七条蓬松雪白的长尾无风自展,她自恋地欣赏了会,才与灰兔子咬起了耳朵,“大肥兔,你说老大还是不是个女人?明天都要嫁人了,居然还修炼得下去?!”
“这才是真正能得道升仙之人。”弥晖眼睛没眨,将一旁逗弄他尾巴的尤妙甩到一边去,接着道:“若哪一日你有了老大的定性,说不定那一直练不到达成的幻术也成了。”
“嘿,莫当我听不见啊。”傅灵佩没好气地睁开眼,她这装模作样地念了几遍静心咒都没静下心来,到底明日的双修大典对她还是有影响的。
想到睡前依依不舍被她赶出房门的丁一,她兀自笑了笑。
娇娇见了,立时拿毛乎乎的狐狸爪子揩了揩脸,笑她:“羞羞!这甜蜜劲儿比我上次去凡人那买的果蜜饯还黏牙!”
傅灵佩起身略走几步,蹲到这一兔一狐面前,拨了拨娇娇竖起的三角耳朵道,“小狐狸,明儿个你不如便化形,帮老大我扶扶裙子?”
娇娇激灵一下愣是跳了起来,捂着耳朵炸了毛:“我不!娇娇才不要变!那模样简直比敛陌老祖的赖皮猴还丑。”
敛陌老祖的赖皮猴化形前还是化形后,都是尖嘴猴腮,论模样实在是不大好看。
而娇娇受雷劫后,所化的模样与她预期的祸国妖姬完全不同,反倒是个眼睛圆滚滚,嘴唇圆嘟嘟,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小丫头。偏傅灵佩挺喜欢她这模样,三不五时便想逗她变来看看,十回中大约也就一回能成功。
“那赖皮猴多可爱啊,娇娇,你莫让她听到了,否则到时她找敛陌老祖来帮架,老大我也帮不了你。”傅灵佩笑嘻嘻道,“你真的不帮我牵裙子?”
廖兰准备的裙摆着实是长,都可以从门派头拖到门派尾了,傅灵佩只试过一回,若不是拒绝便需面对母亲那双泪汪汪的眼睛,她是说什么都不想上身的。
娇娇抬头看了傅灵佩一眼,想了半晌,最终还是委委屈屈地应了,“好,好吧,明日,娇娇便化形帮你牵裙子。”
“可惜……这里实在是太小了,若是在玄东界的天元派办,那么多人来观礼,必是热闹非凡。”
委屈老大了。
傅灵佩唇间的笑不着痕迹地收了收,很快又绽了开来。
遗憾,自然是有些的,倒并不是因观礼人数或场地逼仄的干系,而是还有许多人,如秦师姐、魏师兄、朱师兄,甚至是莫师兄等人,他们,来不了。
不过世间之事有舍必有得,如今她得回了凌渊,已是上天之幸,其余也就不强求了。
“哎哟,我家的娇娇,长大了。都知道替老大委屈了。”傅灵佩再摸了把娇娇毛茸茸的脑袋,这才起身,将窗推开,窗外夜凉如水,静谧的夜空里,嵌着无数闪烁的星辰,让她不自觉想起那人的眼睛。
说起来,傅灵佩也不曾想过,前一世的缘浅,到了这一世,却成了如今的情深。
空气中传来一阵波动,傅灵佩不意回头,却正好碰上了等待已久的一吻。
丁一温软的唇捉着她,辗转吸吮,细心研磨,用上了无尽的耐心;傅灵佩被亲得浑身发软,心下忿忿间,还是用力推开了他,“一会我母亲出来看,又得数叨你了。”
“我知道,规矩,规矩嘛。”大典前一日,两人不得见面。
丁一凑到她身前,癞皮狗似的亲她,“可怎么办呢?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小生扛不住。”
傅灵佩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若论耍赖和说情话,丁一论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她揪了揪他耳朵,到底没舍得使劲,孰料丁一配合地哎哟哎哟叫了起来,还往前蹭了蹭,“你说,明世境好好一个仙宝,竟被你用作偷香窃玉的工具,羞也不羞?!”
娇娇将弥晖蒙眼的长耳朵扯开,附和道,“羞也不羞!”
丁一愣了愣,这才察觉到房内还杵着一只狐狸一只兔子和尤妙,不过他脸皮向来厚,脸还没红呢这热乎劲就被压下去了,只道,“羞什么羞?我媳妇自己不着紧点,谁着紧?”
“这云昬界也忒得不好,自你上了那什么美人榜魁首,这狂蜂浪蝶就一波跟一波的来个没完,偌大的一个老林子,竟然被刮地三尺般被寻了个透,整个天元派便没个清净地了。”
要不是他本事,不惜耗费巨资耗费了整整一月设了个八品阵,等闲修士进不来,哪还能允出空来娶媳妇?
说起这个,傅灵佩也有些理亏。
那刘谷子人还算识相,眼见自己打不过丁一便不来了,却又不想他落着好,干脆着人将自己的画像挂上了美人榜,随着票数飙高,不过短短一月便晋了美人榜首,那些自诩千人斩的风流公子个个摩拳擦掌都想来拿下这朵稀世名花,着实让这地热闹了一番。
“若你嫉妒,也可着人将自己的画像挂一挂,看看你这美人……是不是能夺了我的魁首?”傅灵佩打趣他,丁一面貌昳丽,便作女装打扮亦毫不违和,两人若真要作个序齿,还真是难分高低。
这等闺房趣话若是在床笫之中,丁一还愿听一听。
可如今还有两只扁毛灵兽在旁,小白人在后,丁一这下便有些不愿意了,任哪一男子被情人这般质疑男性魅力,都势必要狠狠证明下自己的英勇,忙搂着傅灵佩耍起了流-氓,偏傅灵佩今日滑不留手,一个遁身人便跑了出去,“得了得了!你要真留下,我母亲势必不饶你!”
丁一想起丈母娘,脸上便有些悻悻。
这一年来的整治,让他着实是苦不堪言,只得收起雄心壮志,捉着她在窗前狠狠揉了一把,才泄气而去。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丁一便再坐不住了。
这一夜里,他是既睡不着,又修炼不下去,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个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两百多年的岁数俱都喂了狗,一大早便到了林间练剑。
等到天光大亮之时,才又回了天元派。
其实作为死而复生的归一弟子,他本来是不想回去的。但天元派的老祖宗们了解清楚其中关系后,劝他莫忘本,去归一秉清楚情况再说。索性归一派这边掌事的,心性豁达,与陆天行那厮完全不同,丁一呆着倒也舒坦,云昬界玄东三派本是守望相助,这下一来,倒是联系更紧密了些。
不过今日的双修大典,因丁一的坚持,还是办在了天元派。
——如此一来,在归一派这帮直性子剑修眼中,这丁一便跟入了赘似的,深恐这小弟子以后夫纲不振。
从辰时开始,天元派内便人来人往,小小的驻地,竟也塞了不少人。
归一派几乎是个个都到了,驭兽宗来了几个,如璧真君亦笑嘻嘻地来贺,作为丁一的前合伙人,两人在云昬界,亦打算联合办个商铺来添置些财产。
而傅灵佩这同届来云昬的元婴修士,在接到请帖后,不论在何处,秉着同届之谊,倒也陆陆续续地都来了。
“母亲,你怎么来了?”
傅灵佩看着廖兰手中偌大的妆奁,只觉头大如斗。
廖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女儿,平日里你粗糙便也罢了,今天可是大日子,你还是听母亲的罢。”
“母亲……”
不是傅灵佩自夸,以她如今这张脸,便是要妆扮,亦是画蛇添足,无处下手的。
肌肤白净,比玉更剔透;五官浓淡恰到好处,便添任何一笔,亦是破了其中的韵-味。是以,她平素并不爱在脸上做文章,只爱将发髻偶尔改些花样。
而与丁一在一块后,他更是将她的衣衫发髻都给接管了,完全不需她操心。
果然,廖兰拿着妆粉比划了半晌,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只嫌她唇色不够喜庆,特特拿了浓艳的口脂涂上,如此一来,更将那眉目衬得更夺目,便似雪山之巅上,那朵傲然怒放的红莲,妖娆却洁净。
天元派庙小,从东到西,以凡人脚程,亦不过是一炷香时间。
两人的大典,是两派老祖宗特意请人在宗门迎客殿上使了空间扩容术,重新搭了座气派的高台,和富丽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