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岐逃了?
并且——
行踪不明?
这个变故对皇帝而言,非同小可。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缓缓的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
殷绍面上表情不变,此时便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道:“关于南塘端木氏,儿臣因为此刻父皇您是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方才父皇一直在盛怒之下,有件事儿臣一直没来得及禀报。”
皇帝一愣,突然就想起来了还有端木项那一茬。
本来他昨夜半宿未睡,就是为了等这个消息的,只是后来被投毒事件打了岔子,一心气愤,反而是忘了询问行宫那边事情的最终结果了。
他几乎是有些紧张的,看向了殷绍。
殷绍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却只将自己做了个局外人一样的冷冷道:“今儿个一大早,宋四小姐在行宫之外设伏,暗杀了一个人。”
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在端木氏叛出之后,皇帝必定不会轻易再去动宋氏,所以此刻便直接省略了端木项私会宋太后一事,给宋家留了余地和体面。
关于宋楚兮诱杀端木项的计划,皇帝本来一直都是心里没底的,却是真没想到她居然做到了。
呼吸微微滞了一滞,皇帝才拧眉看向了宋楚兮。
宋楚兮也不绕弯子,站起来,拱手施了一礼道:“是的。我是在行宫门前杀了一些人,因为我追查到了线索,发现那些人和前两天刺杀我姑母的刺客有关。皇帝陛下应该也不想看着行刺姑母的凶手逍遥法外吧?宋楚兮幸不辱命,好歹是替姑母她老人家出了一口恶气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公然和端木家翻脸吗?
皇帝始料未及,不由的就怀疑起他这话的真假来,而同时大为意外的人却是殷述——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的看向了宋楚兮。
皇帝并没有失神太久,很快就定了神,沉吟道:“哦?那你杀死的是什么人?”
论及当面演戏,他自然也是个中高手。
宋楚兮心里不屑的冷笑一声,同样十分配合的回他,“我不知道他们具体是什么人,却可以肯定,指使刺客入行宫行刺姑母的是端木家的人,而那些人也全部都是从端木家出来的。”
皇帝也不好当面揭穿,就给殷述使了个眼色,“回头叫人去确认一下那些人的确切身份。”
端木项的身份肯定是要公开的,这样一来,他当初假死就是欺君大嘴,朝廷就能名正言顺的出兵讨伐狼子野心的端木氏了。
皇帝是以为他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而可笑的是他全然不知——
端木岐对天下人的看法根本就一点也不在乎。
宋楚兮此刻虽是和皇帝你来我往的逢场作戏,但是看着他的真实感觉却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个——
和她一样,都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滑稽的戏子。
&儿臣知道了。”殷述恭敬的领命应下。
皇帝的思绪还沉浸在端木氏一族的事情上,外面金子带了一位太医院的曲太医回来,又是为难的在门外踟蹰,不知道该不该通报。
&下,太医请来了……”高金立略一思忖,小声的提醒。
皇帝抬了抬眼皮,又想起下毒事件,脸色一下子就又阴沉了下来。
&进来吧!”
&高金立应诺,招招手示意曲太医进来。
曲太医提了药箱进来,先给皇帝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了行了,别啰嗦了。”皇帝不耐烦的挥挥手,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精神。
曲太医一眼看到满脸是血的殷绍,顿时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过去给对方处理伤口。
殷绍唇边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并不见尴尬,直接道:“曲太医给安氏看看吧,看她的脉象可有什么异常。”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却不报任何的希望了。
&曲太医虽是满心狐疑,但是谁也都看出来了,这殿中气氛不对,所以他也没多问,规规矩矩的就给安意茹把脉。
安意茹有些紧张的盯着他。
曲太医捏着她的手腕,反复试了几次,脸上始终是一副茫然不解的神情。
&底怎么样了?”皇帝已然等得不耐烦。
&曲太医仓惶伏低了身子,满面难色道:“不知安良娣的身子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微臣愚钝,不知——皇上是要老臣诊的什么?”
果然!
殷绍狠狠得比了下眼,这会儿他比皇帝更没有耐性,直接问道:“安氏说她被人强迫服了毒,你没试出来?”
曲太医愣了愣,茫然摇头。
&不可能!”安意茹顿时惊叫了起来,她先是扭头去看了眼宋楚兮,然后就不相信的大力摇头,“明明是她叫侍卫给我喂的毒,还威胁我说那药丸是什么人特意给她配的,这天底下除了她,就没有其他人会有解药了。”
宋楚兮微笑,赞了一声,“安氏你这故事编得倒是生动。”
&安意茹的脸色一黑,她不能将宋楚兮怎样,就霍的扭头看向曲太医,呵斥道:“太医,你是太医院的太医,是皇上的人,可不要信口开河,随便替什么人说瞎话!”
说话间,她的视线死死的盯着曲太医,警告的意味相当明显。
这个女人,在他的面前就敢恐吓威胁太医?
皇帝胸中憋闷的一口气一下子就顶到了嗓子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阴阳怪气道:“曲太医是朕太医院的人,你不用冲她大呼小叫,朕还没死呢,他现在自然还是对朕效忠的。”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暗指安意茹撺掇曲太医效忠新主?
刘皇后的头皮一麻,更是对安意茹恨得牙根痒痒,沉声叱道:“安氏你到底是在心虚什么?皇上面前,岂有得你这样猖狂的?”
&真的没有说谎,就是宋楚兮给我下了毒!”安意茹焦急的大声辩解。
曲太医总算是听出些端倪,郑重其事的给皇帝磕了个头道:“皇上,微臣在太医院供职多年,虽然不才,但是对病人的脉象是否有异还说是能够拿捏得准的,陛下若是信不过微臣,可以叫其他的同仁再来确诊一遍。良娣娘娘的脉象,的确没什么异样,如果一定要说,那就是有些焦虑上火的症状,再无其他了。”
&不可能!”安意茹难以接受的尖声尖叫。
&臣可以拿性命担保!”曲太医脱口道。
他也是一把年纪了,最受不得有人质疑他的医术。
且不管安意茹的话是真是假,皇帝这会儿为了大局考虑,都肯定是不会动宋楚兮的了。
&了!”他怒然拍案,面目阴沉的死盯着安意茹,“意图谋害朕在先,现在又试图攀咬她人,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蛇蝎毒妇?安氏,你当真是叫朕打开了眼界了。”
&上,婢妾没有!”安意茹脱口否认,但是惊慌失措的一抬头,对上皇帝那双冰冷又闪着愤怒光芒的眸子她才猛然记起面前这人是皇帝,顿时就出了浑身的冷汗,结巴了起来。
&氏,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招了?到底为什么要毒害皇上?又为何要陷害本宫?”刘皇后的一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
殷绍太冷静了,就好像完全事不关己一样,这让她心里更是恐慌和觉得没底。
&安意茹张了张嘴,还想要矢口否认,但是左右观望一眼,却发现四面楚歌,这整个大殿之内,居然一个会帮她说话的人也没有。
宋楚兮见状,就微微一笑,对皇帝拱手道:“陛下,微臣自认为和这位良娣娘娘素无瓜葛,如果是别的事情也还罢了,今天这样的弑君大罪她都敢往微臣的头上扣?好在是陛下英明,不会听她的谗言,否则的话,岂不是坏了咱们君臣的关系?细察其居心,实在是可恶的紧。还请陛下替微臣做主,切莫姑息了这等居心叵测之徒。”
她要弄死一个安意茹,易如反掌,其实真没必要在这里多费唇舌的给皇帝戴高帽。
对于她这样落井下石的行径,安意茹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只是心里再气恼,终是无可奈何的。
安意茹一口咬定了宋楚兮,皇帝又不可能追究宋楚兮,就是心里再窝火,好像此事也只能是到此打了。
&氏居然死不认罪,那——”皇帝思忖着慢慢说道。
话音未落,却是殷绍突然开口,“安氏是儿臣的妾室,她平日里是有些恃宠而骄,甚至不太懂事,但至少还是识大体的,今日之事人赃并获,儿臣也不敢替她强辩什么,只希望父皇开恩,看在儿臣的面子上,对她网开一面。”
殷绍居然会替安意茹求情?
皇帝不可思议的把眼睛瞪得老大,胸口又被闷气顶得发疼,“你说什么?”
&啊,太子殿下这是在说什么呢?”宋楚兮唯恐天下不乱,冷讽一笑,“安氏行刺的是陛下,挑拨的又是陛下与我宋氏之间的君臣关系,这两者,无论哪一条拿出来,她都是死罪。殿下您贵为一国储君,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倒是可以不予计较,作为陛下的儿子,您就不怕寒了陛下的心吗?”
横竖宋氏和朝廷的关系就这么摆着了,再怎么跳又加醋也一样,但是皇帝是这件事上直接的受害者,这件事绝对是他的心头刺。
&这个逆子!”几乎是咆哮着的,皇帝又暴怒了起来。
他是目光凌乱的四下里找寻,奈何桌上的茶碗和药碗都已经被砸光了,他一时摸不到趁手的物件,一张脸已经涨的青紫。
&臣并没有懈怠父皇的意思,只安氏是儿臣的人,她虽是行了大逆不道之事,就算她罪该万死,也请父皇开恩,恩准将她交给儿臣处置吧。”殷绍像是看不到皇帝动怒,仍是脊背笔直的继续道:“就当——是件家丑了吧!”
安意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敢对殷绍抱有希望,毕竟这次她犯的事情在那摆着,不管殷绍对她是否有情,都不可能主动招惹的。
可是——
他居然会不惜惹怒了皇帝也要替她求情。
安意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也称不上是慌乱还是感动。
她侧目去看跪在旁边的这个男人,他的样貌依旧是数一数二的英俊,气度风采绝佳,就算挂了彩,也丝毫不影响气势。
安意茹的心头一热,抿抿唇,突然伏地给皇帝叩了个头道:“陛下恕罪,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请您不要迁怒太子殿下。我…>
她说着,到底也还有些忐忑的迟疑着,最后才是心一横咬牙道:“婢妾说实话。其实……皇后娘娘宫里的那个宫人的确是受婢妾的指使给陛下您这里送了东西来的,可是如婢妾之前所言,婢妾真的没有想要害皇上,而是……陛下您是知道的,皇后娘娘一直都不喜欢婢妾,昨夜婢妾连夜进宫探望,她非但不领情,反而又当着下人的面此则婢妾。婢妾心中气恼,一时失了理智,这才打错了主意。”
宋楚兮是不能被拖下水了,虽然死罪难免,但是为了能够减轻罪责,她还是不能承认自己要杀的人是皇帝。
听她突然改了口,刘皇后却不由的佩服起殷绍来。
这时候,她如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再顾不得去斥责安意茹了,反而委屈无比的给皇帝磕了个头,“皇上,请您替臣妾做主!”
安意茹想要借自己的手去害刘皇后?
这话皇帝却是打从心底里不肯相信的,相对而言,他倒是宁愿相信安意茹是受到了宋楚兮的指使,可曲太医诊断过了,安意茹说宋楚兮给她下毒逼迫她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皇帝的目光阴冷暗沉,并不会轻易松口。
殷绍就又恳求道:“父皇,儿臣别无所求,安氏之举,儿臣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只求父皇,将她交予儿臣处置。”
他一力要保安意茹,着实和什么情深意重半点关系也没有,而是因为——
安意茹前面提到了颜玥。
那件事成了他心里的疙瘩,安意茹就算是要死,他也要先把人带回去,把宋楚兮和颜玥之间的关系弄清楚了。
&你——”皇帝压抑的嘶吼,神情暴怒,但却因为体力透支,根本就发泄不出来。
自从进门之后就冷眼旁观的殷湛,这时候突然开口,凉凉道:“太子这会儿还有工夫管别人的死活吗?你怎么不跟皇上解释解释,本该驻扎在城外禁军营的大批人马怎么会跟着你一起跑到行宫去了?”
殷绍自私调兵的事,也是犯了皇帝的大忌讳的。
皇帝本来就不可能将此事揭过,只方才盛怒之下一时没想到。
殷湛这一开口就直击殷绍的七寸。
殷绍冷着脸,完全无从解释。
殷湛就又继续说道:“太子怎么不说你带人过去,是为了守卫行宫,保护太后的?”
一句话,更是讽刺至极。
皇帝冷冷的盯着殷绍,在等他给出解释,但殷绍却一个字也没替自己求情——
他私底下动了禁军营,皇帝感到自己受了威胁,根本就不可能对他网开一面,他说什么都是狡辩,都是白搭。
&好好!你们一个个的,当真都是朕的好儿子。”最后,皇帝等不到他的解释,却是怒极反笑。
他撑着桌面站起来,突然上前,踹了殷绍一脚,嘶声吼道:“你给朕滚,带着这个毒妇给朕滚回东宫去,没有朕的旨意,就不要再出来了。”
之前他已经下令封禁了东宫,这便是要软禁太子了?
曲太医当场见证了这一幕,早就是冷汗直流。
殷绍的面色铁青,他极隐晦的深深吸了口气,宋楚兮注意到他的额角明显有青筋跳动,但是这个人的忍耐力却是相当惊人,他居然就那么心平气和的接受了,恭敬的以最精确的礼数给皇帝磕了头,“儿臣遵旨!”
皇帝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是无可否认,这一刻殷绍的顺从也让他心里的气顺了不少。
只是——
他仍是怒不可遏的扭头冲殷述吼道:“给朕调派一队禁军过去,把太子府给朕封了,从今以后,没有朕的圣旨,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有违令者,不用过来禀报朕,直接就地处置了。”
他给予禁军这样的权利,那就真是厌弃了殷绍这个太子,连一个储君最起码的体面都不给他留了。
殷绍跪伏在地,狠狠的闭了下眼,一语不发。
&刘皇后不甘心的想要求情,殷绍这才匆忙的再次应诺,“儿臣领旨!”
&皇帝怒喝,冲着外面大声的嚷嚷,“把这个逆子给朕拖出去,拖出去!”
有侍卫应声进来。
诚然殷绍不会等着他们真的来拖自己,整理好袍子起身,目不斜视的走了出去。
安意茹如蒙大赦,手脚虚软的爬起来,也跌跌撞撞的跟着走了。
皇帝这才看到面色惶恐的刘皇后,“你也滚!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刘皇后狼狈不已,但是这一次她能脱罪也是走了大运了,还哪敢再耽搁,也赶紧爬起来,退了出去。
殷湛站起来,“事情既然都查问清楚了,皇兄您也息怒吧,保重龙体。臣弟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应声。
殷湛才不会把他的态度当回事,直接当他是默认了,转身就走。
&臣告退!”宋楚兮从善如流,拱手施了一礼,也跟着转身退了出去。
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和殷湛之间走的亲近的关系,皇帝才刚缓了片刻的情绪一下子就又沸腾激动了起来。
&上息怒,息怒啊!”高金立胆战心惊的一直小声的劝着。
殷述也是满面关切的陪在旁边,只这一刻心里却是泛起嘲讽的冷笑——
端木家这一出事,皇帝马上就成了畏首畏尾的懦夫,几乎可以想见此刻他心里对宋楚兮和殷湛是痛恨到什么程度的,只是之前打好的主意却再不敢付诸行动了。
&皇您先保重龙体,端木氏那边暂时没有消息,保不准还是好消息呢,区区一个端木岐,南塘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能成什么气候?”定了定神,殷述就尽量的款他的心。
&续给朕去追查,这前后才几个时辰,朕就不信了,他端木岐还能上天入地不成?”皇帝咬牙切齿道。
&跪在门边半晌的赵统领也赶紧答应了,起身退了出去。
殷述才又说道:“父皇,那儿臣也先行告退?太子哥府上还有行宫那边……”
他的话,只到一半,皇帝马上心领神会,“你知道怎么做。”
禁军营的人曾经背叛过他,就算只是受人胁迫,他也绝对不会原谅,何况现在他们居然完全无视自己这个皇帝,而随随便便就听了殷绍的调派。
&儿臣明白,一定会办妥的。”殷述应道,见皇帝没什么吩咐,也就快步退出了殿外。
彼时宋楚兮和殷湛也才不紧不慢的刚刚走到大门口。
&小姐,康王殿下追出来了。”严华小声的提醒。
宋楚兮和殷湛先后顿住了步子。
殷述快步从皇帝的寝殿中走出来,直奔恋人面前,却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欲言又止的看了眼殷湛。
&先出去等你。”殷湛倒是大度。
&宋楚兮略一颔首,并没有当众和他拉开距离的意思。
殷湛继续举步前行,殷述的视线却一时胶着在他的背影之上,失了神,直至宋楚兮开口问道:“你追我出来,是有话要说?”
殷述赶紧收回了目光,看到她面上镇定坦荡的表情,眼底眸光却有些沉淀的沉不见底。
&木岐的事,你一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了?”殷述问道,语气笃定。
他的目光定格在宋楚兮的脸上,谈不上怎么样的失望,但却也绝对是心里有疙瘩的。
殷绍的反应,端木岐的下场,她好像对一切都洞若观火。
殷述虽然不愿意自己这样的猜忌她,但是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犹且——
这个对他凡事都不坦诚的人,是她!
&也不是神仙,就算会猜测揣度一些事情,可是你知道的,这天下棋局之中,每走一步,每时每刻都存在着许多不可预料的变数。”宋楚兮道,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回望殷述的目光,面上表情却是始终如一的坦荡,“我是猜到了一些事,但也估算错了一些,我知道端木岐不会甘心被困,却没想到这偌大的一座宫城,数万禁军守卫的堂堂皇宫居然也没能困得住他。”
不是皇帝没当回事,也不是殷述太无能,而是端木岐明显早就做好了布署安排,他的那些手下手下实力惊人,当时殷述不在,宫里的侍卫出动了大批量的人手阻拦都没能奈何的了他。
宋楚兮这话,虽不是嘲讽他什么,但在因湿奴听来也仍是让人很难受用的。
&以当时我就该直接杀了他的?”最后,他自嘲似的冷冷一笑。
&算是那样,现在的结果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好。”宋楚兮却是不以为然。
在很久以前,哪怕是端木岐在端木家的大房之中留了端木棠的一条性命她也没多想,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承认,这件事里面,藏了很深的玄机。
端木岐虽然不可能只是块垫脚石,但他也绝对不是他们筹谋多年的那个计划里唯一的核心。
端木棠,就是预留下来的那个以防万一的后手。
&话说出来,倒是叫我不再那么遗憾了。”殷述的唇角弯起一抹笑,随后整肃了神情,进一步追问道:“那么后面呢?后面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宋楚兮还是没有回避,她正视他的目光,笑了笑,“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了,他以后要做什么又会做什么,这些都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自己的事情都有的忙,实在不想再在别人的事情上面浪费时间和精神揣测议论。”
她不说自己偏袒维护端木岐,但到底也没有过分的出卖他。
宋楚兮这话,至少明面上是说的极体面的,殷述抿抿唇,最后也只是无言以对。
他沉默了下来,宋楚兮微微叹了口气,就错过他,又看了眼后面皇帝寝宫的方向道:“不过在殷绍的事情上,的确是我估算失误,最后棋差一招。现在他应付这件事的态度很诡异,他可能还有后招>
&知道。”殷述打断她的话,“捅了马蜂窝而已,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其实这个局面倒也不算太让人意外的,毕竟——”
他说着,也是回头朝皇帝寝殿的方向看过去,满面的嘲讽,“他对太子起了戒心是真,但是对我也同样的不放心,每个人牵制着,怎么行?太子犯了他那么多的忌讳,他都没有废黜太子,留着殷绍坐在太子之位上,完全是做给我看的,我又哪会不知道?”
殷绍私自动了禁军营,皇帝就算是彻底厌弃了他了,也就是说,绝对不会再把皇位传给他了。按理说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应该直接下旨废了殷绍的,可是他没有,现在他仍旧把殷绍摆在太子的宝座上,无非就是用来警告牵制殷述的,想要用那个位置做诱饵,胁迫殷述时时刻刻对他言听计从的效命。
殷述什么都懂,宋楚兮也就不再自作聪明,“那我就先走了。”
&殷述点点头,但是见她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忍不住的将她叫住,“阿楚!”
宋楚兮止了步子回头,“还有别的事?”
&殷述张了张嘴,本是想要问她和殷湛的事的,可是话到嘴边突然就觉得满心苦涩,犹豫之下就只露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说,皇祖母的事情——你别太介怀。”
宋楚兮一愣,却也没多想,“知道了。”
见他没别的话要说,她便转身继续前行。
殷述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面上神情却是一片严肃。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宋楚兮和殷湛之间的关系似是突然拉近了不少,心里突然就烦闷的很,以至于在原地站了好半天就再忘了移动,直至何鹏从御花园的方向快不行来。
&么了?”殷述赶紧收摄心神,“是又出什么事了?”
&不算出什么事了,”何鹏道:“就是宣王殿下,刚才他出宫,说是闲来无事,就传皇上的口谕,亲自带了一队人马奔太子府去了。”
&去了太子府?”殷述皱眉。
他一直以为殷湛会在宫外等宋楚兮的。
&差事,陛下是吩咐给殿下您去办的,虽然也算什么太大的事,可属下总觉得宣王他是另有目的的。”何鹏道,面色忧虑,“殿下您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殷述想了想,却是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算了。皇叔他有分寸,不管他要做什么,等到事后自然会叫我们知道结果。去装备一下,先去行宫吧,还有跟内务府吩咐一声,皇祖母的后事也要抓紧操办了。端木氏一但叛出,宋氏就要受到空前的礼遇,皇祖母的后事——你就吩咐他们先往隆重了准备吧。”
&属下明白。”
宋楚兮出宫之后没有见到殷湛,也没打听的去处,直接就带着严华等人先回了宋府。
彼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她几个晚上没睡觉,这会儿也觉得脑子里似是空荡荡更似乱糟糟的,但就是了无睡意,所以回了屋子之后就一个静静的站在窗前发呆。
殷湛过来,已经是又隔了大半个时辰之后。
宋楚兮从窗口看到了他,就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顺手关了窗子。
片刻之后,殷湛推门进来,瞧见她明显透着疲惫和憔悴的脸色,轻声责难,“怎么也不休息?”
&等到你的消息,我怎么睡得着?”宋楚兮半真半假的调侃了一句。
殷湛是了解她的,更知道她在等得是什么,如果真有好消息,他肯定进门就直接告诉她了。
宋楚兮的心里一阵失望,苦涩道:“还是没找到?”
&那座府邸里大概还是有什么被我忽略了的地方吧。”殷湛遗憾的叹了口气。
&关系。”宋楚兮倒是坦然的勾唇一笑,语气冰凉道:“安意茹的事已经叫他成功起疑了,他力保安意茹,回去肯定要逼供的,届时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他就会让宛瑶一起到场了。晚些时候,我亲自过去一趟吧。”
方才这一趟,殷湛是以权谋私了,借着皇帝下旨封禁东宫的便利,强行带人将整个太子府搜查了一遍,只可惜——
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个晚上没睡,不不累吗?”殷湛叹一口气,走上前来,握了他的一只手,“那边的事你别管了,我叫人盯着了,你先休息吧,我刚吩咐厨房准备吃的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脑后发丝,语气里却带着颇多无奈。
&没事。”宋楚兮知道他不安心,就主动说道。
&也是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到此为止了。”殷湛近距离的注视她的面孔,眼底神色掩饰不住的带了几分心疼,“就让那些都过去了吧,不要再想了>
&修!”宋楚兮不置可否,淡淡一笑,那笑容之中带了强烈自嘲的情绪,“我从来都不蠢,可有时候,我却又真的宁可自己就只是个蠢笨无用的废物,那样的话,便不会再觉得这世间人心险恶。每一次,我都对一切的阴谋暗算洞若观火,却偏偏身不由己,还只能心甘情愿的去做他们手里替他们杀人的刀。”
所有人都觉得她冷血无情。
前世的时候,她是心狠手辣、肆意迫害殷绍后院姬妾的恶毒太子妃,满手血腥,死有余辜。
而今生,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终于逃离了殷绍的掌控,不再是他手中任他肆意拿捏的棋子了,最后的下场居然也还是没能摆脱的了那种宿命。
端木岐抓住了她的软肋,用宋太后光明正大的摆了她一道。
他用他的那双手,亲手揭开了最残忍的真相,让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饮恨而终,以此来激起她心中无法磨灭的杀意。
而这全程之中,他谈笑风生,以最肆意洒脱的姿态,一步一步的引导她,诱骗她,不容逃避的把她迫入这个局中,只为了最后逼她拿起屠刀,替他——
杀了端木项!
明明他自己有能力动手,却偏偏还要借她的手。
而她——
分明是在半途中就已经洞悉了他的所有意图,又已经无法停住脚步了。
从宋太后被刺,而他又冷眼旁观的时候她就突然明白过来,他要利用宋太后达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不是为了堵塞天下人的嘴巴,而是为了将宋太后作为诱杀端木项的代价。
因为道义,他不想亲自对端木项出手,所以在这一局里——
宋太后是诱饵,而她宋楚兮——
是替他杀人的刀!
那一晚,看着宋太后脸上那种哀凉的表情,她虽然隐约的已经将凡事都看透了,可是那个女人的处境却叫她身不由己的停不下来了,她必须杀了端木项,去祭奠那女人悲戚又苍凉无奈的一生。哪怕心里也有了瞬间逆反的心理,不愿意就那样成全了端木岐,可是——
就算她不做,端木项被蒙蔽了这么多年,他对端木氏,对端木岐也早就失去了掌控的能力。哪怕她不杀他,也只会是让多一个人洞悉这背后真相的残酷而已。
就是因为对这真相憎恶痛恨,她索性便一往无前的举起了屠刀,直至端木岐出现的那一瞬,她就完全无力反抗他的算计和利用。
&这样!”殷湛站在她面前,用指腹轻轻抹掉她眼角笑出来的泪。
其实他知道,她之所以这样的愤怒痛苦,是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端木岐的算计和利用的。
他心里嫉妒又愤怒,却又不忍苛责也不忍点破。
宋楚兮面对他,只是兀自笑的荒凉,“多杀一个人而已,其实我不在乎的。可是沅修,我真的厌倦了这样为人棋子,处处身不由己的处境了。”
一次次的利用她,就因为她的心够狠,他们便以为她不会受伤也不会痛吗?
&以后我们不做了?”殷湛用指腹轻轻蹭过她的眼角,很小心的说道。
&再也不做了。”宋楚兮还是勉强的扯出一抹笑。
殷湛揽了她入怀,虽然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忍不住隐隐的叹了口气。
端木项的事,她既然已经看穿了,其实本可以避开不做的,他心里明白,宋楚兮会甘心入局,其实是有部分因为端木岐的原因的。
端木岐算计她,逼迫她,这是一回事。
而至于最后到底要不要做——
对她而言,却也不是绝对的。
他什么也没说,却并不代表宋楚兮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她轻轻的推开他的胸膛,仰头去看他的脸,“做什么不揭穿我?”
两个人,四目相对。
殷湛看着她眼底清亮一片的眸光,唇角弯起一抹笑,“我承认我是有些小心眼,对那些事情不可能完全的不介怀,可是那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你和他呆在一起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就算我再如何的介意,再怎么样的刨根问底,也不能让它们全部消失掉。既然是你的决定,那么——就当是还他最后一个人情?如果这样能叫你安心和完全彻底的放下,我还能计较什么?”
&宋楚兮张了张嘴,“沅修,我和他之间还有些事……”
她吐露的,似是十分艰难。
殷湛的心口,突然莫名的一阵紧缩。
虽然他极力的掩饰,宋楚兮也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他眼底飞快闪过的一丝不安。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就是心里一软又一酸。
&管怎样,欠着他的人情,这一次我总算是还清了。”最后,宋楚兮说道。
她主动往前,靠近他,轻轻抬手拥抱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口。
很亲密的一个举动,心里却不见得就有多少甜蜜,却也分辨不清她到底是不想再去多看他的脸色表情还是怕他看到自己流露出更多的情绪来。
太子府。
殷绍和安意茹等人是被大批的侍卫“护送”回来的。
说白了,就是以护送为名的押解。
一路上他坐在马车上都很沉默,安意茹心虚的几乎不敢去看他冰冷的神色,使劲的缩在车厢一角。
他们这一行人前脚才进了府门,后面殷湛就带人杀到,不由分说,强行叫人将他的整个太子府翻了个抵掉。
冯玉河等人全都愤怒无比,只是殷绍没让他们动手阻挠,只就一语不发的冷着脸看他们大肆翻找。
毫不意外的,殷湛这一趟是无功而返了。
待到外人退出了府去,一群人才拥簇着殷绍回了外院的书房。
&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外面怎么又多了一队禁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冯玉河一边走一边焦急地问道。
他本以为殷绍回来情况有所好转的,却没想到他一直信服敬重的主子似乎没能力挽狂澜,眼前的处境反而更糟了。
听到冯玉河发问,安意茹就心虚的颤抖了一下。
殷绍走的很快,脚下健步如飞,冷冷道:“去把那个丫头给本宫带到书房来,除了安氏,你们全部退下,谁都不要靠近这里。”
冯玉河只从他的语气中就听出了浓重的煞气,赶紧就打住了步子,>
殷绍带着安意茹单独回了书房。
&安意茹不敢反抗,浑身僵硬的跨进门来,正瑟缩犹豫着要怎么开口解释才好,冷不防就是眼前一黑,被殷绍突然转身的一个巴掌甩出去老远。
&题外话>
老家主这是死不瞑目的赶脚~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