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雨让小丫头把五小姐的话依样画葫芦转告了银铃,银铃果然脸色煞白,隔着红梅傲雪的夹棉帘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五小姐大恩大德不计前嫌,到现在还要护着奴婢的性命,奴婢知道五小姐是好心人,可我娘和我哥对奴婢有养育之恩,奴婢舍不下他们。横竖奴婢也是早就该死的人了,五小姐索性成全奴婢,让奴婢一了百了,死了算了,只有奴婢死了,那该断的才能断了。”
这大晚上的,她在这里哭诉,整个院子的人都给惊动了。熊嬷嬷等人原本是不知道这当中事的,这会子全都过来。熊嬷嬷本就是个精明婆子,听到银铃这么说,又想起她们母女和张婆子的过往,立时猜到周嬷嬷定是让自己女儿过来做了些什么,看这阵势,分明就是让五小姐抓住,把这对母女架在火上烹,可一时半刻又不让他们死。
熊嬷嬷自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就在五小姐身上吃了苦头,后来宋秀珠失势,张婆子也被轰出去,她也就断了念头,硬着头皮在这里混日子,拿那些粗使的婆子丫鬟们撒气。
这会儿看到银铃这样,她心里反倒平衡了。她和周嬷嬷是同时做了管事嬷嬷的,两边的小姐半斤八两,哪个都不是肥缺。可现在二小姐远嫁,周嬷嬷虽说没有去当陪房,可现在不上不下,过年的这几日,就是被金禄家的当成普通婆子那样呼来喝去。熊嬷嬷原本以为周嬷嬷已经算是混得不好了,想不到她还有把柄握在五小姐手里,更没想到,五小姐把银铃强要过来,并非是看上这个丫头,而是要把银铃拿来当人质的。
如今看来,自己挨得那几下子还真的不算什么,总比像周嬷嬷这样,把性命让她捏在手心里要强上百倍。
她在这里盘算着,可该说的话却一句也没少。
她隔着帘子大声道:“银铃这丫头忒不懂事。大晚上还在这里吵着五小姐。劳烦杏雨姑娘和五小姐说一声,这丫头就让嬷嬷我带到后面教训吧。“
熊嬷嬷也只是这样说说,想着趁着这个机会在五小姐面前秀存在而已。可万没想到,里面竟传出五小姐的声音:“好吧。就把那丫头交给熊嬷嬷了,让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以后的路是她自己走出来的,怎么走就要看她怎么说了。我睡下了,都散了吧。”
熊嬷嬷在后宅多年。风风雨雨见得多了。听到五小姐的这番话,心里一怔,五小姐话中有话。
她诧异地看一眼同样呆怔在那里的银铃,这大冷的天,银铃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熊嬷嬷心下了然,使个眼色,两个粗使婆子一边一个拽起银铃。熊嬷嬷压低了声音,皮笑肉不笑地说:“姑娘,五小姐的话你也听到了,你再在这里跪下去也没有用啊。跟我到后边去吧。”
银铃自己的娘就是管事婆子,这些婆子们调|教丫鬟们的手段,她就是没见过,也听过无数次。见熊嬷嬷这样说,她吓得面如土色,正想再开口求门内的五小姐,熊嬷嬷已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嘴。
红绫捧了热水,帮五小姐泡脚,玲珑一边泡脚一边和杏雨聊天。
杏雨问道:”小姐,您怎么知道银铃有事瞒着的?“
玲珑轻笑。反问道:“那你说说,银铃告诉过咱们什么事?”
杏雨眨眨大眼睛,嘀咕道:“可不就是啊,这银铃好像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倒是她娘求您好一会儿,把脏水都泼到她头上了。”
杏雨觉得自家小姐这是多此一举了,摆明这事就是张婆子指使的,那银铃偏就是个嘴硬的,可她说不说也无所谓。
玲珑笑而不语。起先,她和杏雨的想法一样。都以为这件事是宋秀珠和张婆子的主意。那时候这两人还在府里,银铃咬紧牙关不肯说实话,那倒也有情可原;如今她们都不在了,按理说像周嬷嬷那样的人,一定会跳出来控诉那两人逼迫她们母女的事,可周嬷嬷不但没提,反而直接把这些事都赖在自己亲生女儿头上,而银铃也是一如以前,什么都没说。
这些日子以来,玲珑先是忙着找石二,后来又忙着凑银子,再后来又是过年,也就没有顾及这件事。这会子不忙了,正巧周嬷嬷又来找女儿,银铃也想去见周嬷嬷,玲珑便趁着这个机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
次日一早,玲珑带着红绡和红绫去春晖堂。像以往那样,服侍了金老太太梳头洗脸,又用了早膳,便垂手站在一旁,听二伯母和金老太太说起二伯父在任上的事情。
“老太太,临江侯府给您送请帖来了,高夫人初十那日请您过府赏梅。”
金老太太原本正在兴头上,听到临江侯府送请帖,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对菊影道:“就说初十那日,府里有亲戚过来,我就不过去了。”
二太太也从珊瑚那里听说了临江侯府毁婚的事,她就是想不通金老太太为何会生气。
听说金嫦险些给临江侯府做了姨娘,她便一头冷汗。真若是金家出了一位当姨娘的姑奶奶,珊瑚嫁到婆家也会被人笑话。
老太太也是见过世面,经过风浪的人了,怎么连这个也想不明白?
菊影得了吩咐下去,金老太太一双利目却看向站在一旁的玲珑:“珑姐儿是腊月里的生日,这会子也满十二了,虚岁十三了。”
玲珑头大了,她早就打听到当日临江侯府退婚的理由,想来金老太太是认定这是顾家的事,怕是从那里开始,就在等着顾家来提亲吧。
玲珑就在想,怎样才能找个机会,让金老太太知道,非但顾家那堆姐妹花看不上她,就是她自己也不想嫁到这样的人家。
顾家和大武皇族息息相关,他日新君登基,若是一位贤君倒还罢了,如若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顾家就会第一个遭殃。
皇后娘家满门抄斩的事,历史上早就有之。
她有自知之名,无论是许家那样的书香门弟,还是顾家这样的公卿之家,都不会容下她这样一个带着疯母的媳妇,当然,更加容不下一个小贼。
既然那样,还不如不嫁。她有山东的田庄和铺子,又有自己的一双空空妙手,虽说女子都要出嫁,可也有那种在家里做居士的,到时自己手里有钱,也不怕娘家容不下她,至于是不是真的在修行,那就是她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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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