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在林夫人那儿讨着什么好脸色,但此刻靖王心里依然跟蓄满了清风似的爽快无比。
他回房吃完饭又洗漱完,便到了昭华堂,问了沈夫人几句,而后把晏弘晏驰叫了过来。
沈夫人其实也并非因为卢氏之故而不愿帮他们,不过是因为跟林夫人之前的事隔在那里,不愿在此时再去主动寻靖王,以免让林夫人那边误会她又动什么心思。
到底他们还要同府相处一辈子,这种微妙时候能少接触总是没坏处。
何曾想到卢氏如此激进?更没想到林夫人竟能大度如斯,自然百感交集。
晏弘今日回府,得知这样的事情也是先愤怒震惊后沉默感慨,无论如何,作为子女,自己的母亲被人打了,这种事总归不会让人心里好受,哪怕是这人是亲舅舅。
但在咒骂个不停的晏驰面前,他又不能放任自己也口无遮拦。
被靖王传到正房,对沈家的描述晏弘就总归还是落在外祖父与几个舅舅的付出上居多,至于别的人干的那点事,压根就不必他张嘴,晏驰就已经竹筒倒豆子,从他记事起遇到的事儿全说出来了,真亏他记得那么清楚。
靖王自然是越听神色越凝重,等他们都说完,不发一言起身,兀自在廊下站了阵,便就又抓起马鞭出了门。
沈家这边,沈栖云把卢氏接回去,自然免不要训责。
但看着两个女儿在旁边不住地哭,他心里也郁闷。
当初在沈家,沈夫人原是有意替晏弘求娶沈芙,当时战争胜负未分,谁会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逆贼”的儿子?
正好清河许氏的二老爷和夫人路过蜀中到访,两家是世交,彼此说起儿女,便就此订下婚事,也借此杜绝了沈夫人还没说出口的念想。
如今亲家就在六部任职,也才刚起来未久,虽说王府那边为免把沈氏母子推上风口浪尖,而不太可能把卢氏失仪的事传出去,但这突然之间把新妇的母亲送回祖籍,总归会令对方生出不少猜想。
再有沈虞,也是之前就打算过要替她寻个背景可靠的夫家的,就算李家进不去,旁的好人家也总得找一个。
卢氏不在京师了,沈虞是跟着母亲回去,还是留下来继续物色?
他只觉今日卢氏虽然有错,但晏家逼迫身为沈家三房主母的卢氏回乡,也未免过份了点。
卢氏也是沈家的人,纵然有些许不周到,总归十七年里没至于让他们住不下去,到了晏驰嘴里怎生就成了刻薄不能容人呢?
这不是十七个月,是十七年!怎么晏驰就这么恨着沈家呢?
再有那靖王妃,原先就跟沈夫人两厢结了梁子,这次却能出头,莫不是在借机整治沈家?
毕竟靖王府的家业将来都是晏衡的,而她自己娘家又没了亲人,恐怕也是忌惮着靖王提携沈家,令沈夫人母子来日有沈家撑腰,对他们自己不利。
只恨那母子仨竟完全没提防到这一点,反倒联同外人来整治自己的兄嫂,心中实在郁忿。
但不管怎么说,那一巴掌又是明明白白摆在人眼里,如今除了息事宁人,也别无它法。
这么一想,便道“你先不用哭,不过是让你回乡伺候亲长,又不是拿你怎么,你带着虞姐儿回去好生教育,过几年虞姐儿也大了,到时再来给她议门亲事。”
卢氏听到这里,仰首道“虞姐儿怎能回去?虞姐儿不可回去!你既要在京师立足,怎能不替她谋划?
“她姐姐嫁去许家之后,少说还有个姐妹来往传话,她若跟随我回去,府里谁去?”
从旁也坐了许久的长子沈靖凝眉说话“自然有郁哥儿母亲会去。”
沈靖已成亲生子。
“那怎么同?姑嫂怎能有亲姐妹贴心?”
沈虞听到这里也跪下来“父亲就让我留在京师吧,女儿想就近侍候您。”
沈栖云望着她们,握拳叹了口气。
……
翌日清早,沈家的马车就南下去往了蜀中,紧跟着初霁就到了沈家。
晏衡是在学堂时得知靖王的决定的。
才上一堂课,王府就来人禀告晏弘,说经吏部右侍郎举荐,朝廷任命沈栖梧为正四品太仆寺少卿,即日便可上任。
而沈栖云的大哥沈栖平,因担任过梧州知州,这番不但也被启用,且还直接任命为广西知府。
而在周室翰林院任经筵官的二哥沈栖阳,此番仍入翰林侍讲。
太仆寺掌管朝廷马政,乃机要衙门,少卿又仅在正卿之下,虽然不直接参政,但这却比六部员外郎要好多了。
知府不入京,但却总管一省,实权在握。
沈栖阳重入翰林,品级不高,但从此往后沈家又在朝廷一众望族中有了一席之地,位列清流。
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晏家对沈家的回报了。三个舅子全部提上来了,各居要位,诚意可见。
旁人自然晓得是靖王的手笔,但也在意料之中,因为按照靖王的身份地位,提携于自己有大恩的几个舅兄,且这几个舅兄还是有真才学的,合情合理。
众人不明昨日之故,都跟晏弘晏驰道着恭喜,毕竟母族荣耀也是荣耀。
李南风迅速看向晏衡,沈家没起来之前大家不想太亲近,是怕万一起不来浪费表情,眼下终是被靖王一把捞起来了,日后沈家在京师只要不作妖,恢复名望不会很难。
如此沈夫人母子日后权贵圈子里的地位也要跟着不同了,而林夫人娘家却无恃仗,就算说沈家对这老匹夫来说不足为虑吧,黑心如他又怎么会放着任靖王这么提携沈家?
这里才下课,梧桐就悄悄来禀报说卢氏大清早地回蜀中侍奉亲长了!
好端端地回蜀中?前阵子不还在京师各府蹦哒得欢吗?这就走了?
李南风又看向晏衡,只见这厮气定神闲——沈家跟王府之间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她顿时肯定。
晏衡察觉她频频看向自己,不由也看了过来。这婆娘好久都没有找过他麻烦了,每回撞见都行色匆匆地,放着杀身之仇不报,她最近在忙什么?
“晏衡你这字……”正想到这里,前方检查功课的涂先生凝眉看过来了,“还有长进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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