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记 第十章拂弃不了

    簌簌的声响，古朴安详的佛寺，流离出众生虔诚的圣地。繁盛的香火，寄托着心中美好的愿望。他们以为佛能听到他们的话语，看见他们的恭敬，拯救他们的苦难。凡人就是凡人，可笑的不仅是他们短暂的寿命，脆弱的身体，还有内心愚蠢的想法。

    望着大雄宝殿内一个个面色庄严肃穆，伏地而拜的香客。一个眉目清秀的小沙弥站在殿外，手中拿着一柄扫帚，目光时而混沌时而清晰在默默的思索着什么，他在这里站了很久，从金乌升起到玉兔坠下，好像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这期间也没有僧人来寻他，那些来往的香客也对他视而不见。

    时间向前倒转几个时辰，一对夫妇相互搀着，向着大殿走去，小沙弥没变过位置，就站在他们前方，他们好像没看见一般，从他的身体上穿了过去。这一切的疑惑好像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是一个幻影，所以没人看的见他。

    夜晚玉兔洒下清冷的光辉，嫦娥又站在了桂花树前，怀中仍然抱着玉兔，也不清楚这冷是太阴星辰降下，还是由她化来。桂花树树干突然如同水面似的传出一阵波澜，一副清晰的场景像是画卷般在她面前展开，画卷里面有一个小沙弥，正抬着头，望着她与她怀中的玉兔，分不清他的目光更多是落在她身上还是落在玉兔的身上。

    小沙弥眉目清秀，眼神安详。面色肃穆，像是个完美的画中人。

    白龙寺中，缠绕在寺上的石龙似乎动了一下，一片石鳞从天上飘下，悬浮在小沙弥的身前，石鳞变换，变成了虚幻的镜面，里面投射出太阴星辰的一切。氤氲的雾气，清冷的氛围，遗落的绝世佳人，怀中安静的玉兔，还有后面巨大的广寒天阙像是沉重的巨石，压住了太阴想要冲入星空深处的盼望。

    小沙弥抬头，嫦娥低首，玉兔的视线也随之滑落，目光像是重合，又像是穿梭时间的聚焦。萧索的味道在他们的齿间弥漫。嫦娥的身体一颤，深邃的黑眸窥透了记忆，她看到了一幕幕场景在眼前飞快的衍变。

    黑暗的天，黑暗的地，黑暗的力量。眸子像是一泓清池，倒映着过往。小沙弥的身体一震，冲天的冷意从他身上卷上九霄，没有杀意，他就这么看着，没有眯眼，没有眨眼，就这么看着，这一段曾经属于他的记忆。

    不知名的凡俗世界，魔域至宝恶界幡封印了苍穹，使得此处尽化死地，断绝所有生机。最高峰上上，一袭黑袍的绝美人影静静而立，背对着浩渺天地。虽然柔弱，却流露出孤寞雄伟的味道。

    天空风云翻卷，异象纷涌，都是针对山巅的身影，苍穹似乎对其很是忌惮。

    人影没有在意，她也没有抬头去看天象。她知道原因，她不是此界人，这天是异界的天，她是入侵者！

    骤然一道黑光破开苍穹，从天际暴射而来，数个呼吸黑雾便落在了山巅，从里面走出一道身穿锁天黑甲长发垂落的身影，单膝跪地，似是对着前面的人影禀报着什么。

    “死域使，你去阻拦他一段时间，炼化天生圣魂的拥有者，不是短时间能做到。“黑袍身影摆了摆手，传出一道魔音，落入后方人的魂潭。

    头颅微微底下，黑甲死域使身影蠕动化成弥天黑雾，在原地逸散而开，一道齐天鬼影猛然变出，矗立在天地之间，向着西方发出一声魔吼，迈着大步向着世界的尽头走去。直到身影消失。

    地上是一串庞大的脚印，嵌入大地，延伸着。

    黑袍身影陡然剧烈颤动了起来，能清楚地看到，两道面孔在不断的转换，一副貌美倾城，一个温婉素雅。不断交锋，在同一个身体上交替出现，争夺着思想的控制权。

    世界的尽头，苍穹缝隙越来越大，赤雷劈落，带起惊天的声音，轰隆隆的响彻回荡。这是世界的承受到达了极点才会出现的景象。一头巨大的魔物晃着巨大的身体，冲着绽开的裂缝发出暴戾的嘶吼。

    在那里，有一股磅礴的气息挣扎着似要破界而来，在那上面魔物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足以威胁到他的生命的危险。

    他不能退，他是魔主钦定的死域使，肩负着至高无上的责任。这同样是一种荣誉

    保护魔后，如果遇到无法抵挡的危险，死也要死在魔后的前面。

    一道玄光，散出滔天的杀意，从那裂缝间一颤下破开阻挡，宛若夺命的死神，眨眼间就来到了魔物的身前，魔物怒吼，一道血焰喷出，狠狠的冲击在了玄光之上。

    虚无的温度瞬间暴增，被烧得扭曲变幻。光芒消去，露出了一杆血色的九齿钉耙，旋转着与那血焰僵持不下。因这两物都是赤色，所以远远望去，就像是一道赤焰从那缝隙中爬出，却因为受到限制无法前进的更远。

    这限制是那道齐天的魔影，他就像是一座山，阻挡着血焰，他就是山！

    忽然，风云诡变，赤雷滚滚，天地瞬间昏暗下来，一道人影撑开裂缝，凛然袭来，杀意翻滚，似是察觉到主人，九齿钉耙嗡鸣一声，攻势增加，血焰一下被击散，钉耙旋转趁势贯穿巨大魔影的胸膛，在其身后遁入虚空消失。

    魔物晃了几下，身躯未倒。身上的黑雾卷动，胸膛处的大洞消失。但是经此一击，雾魔没有再轻举妄动，而是头颅露出两双血目，死死的盯着百丈外那道踏空而立浑身杀意沸腾的身影。

    百丈距离，他一挥手就能达到，但面对这道犹如魔神的身影，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了强烈的无力感。

    仍旧是最高峰，仍旧是人独立。

    “你应该清楚，如果这一世你再出现的话，他仍旧放不下对你的牵挂，这牵挂对他来说却是羁绊，你知道他不会放下你，哪怕付出惨痛的付出代价，即便这代价是生命。”

    一段话语，缓缓吐出，像是自语，又像是对着自己的内心。雾心欢心中的疼痛一止。她深吸口气，眼神凝重严肃的望着天空，我发誓，我会护他平安！

    天空忽然降下了圣洁的气息，雾心欢忽然通体舒泰起来，那感觉就像是飞升。这是她放弃了抵抗，她是他的恋人。

    这一世，她叫嫦娥，她是元祖之女。下一生，他是天蓬，是天界战仙。

    而就在嫦娥放弃抵挡，气息消失魂飞魄散的瞬间，天蓬生出了感应，他的心口陡然传来无法抵抗的剧痛，双目瞬间被无尽的血丝占据。泪水从他的脸上缓缓滑下。手中的钉耙一抛，砸穿了苍穹壁障，飞出了这个世界。

    天蓬深深的看了雾心幻的一眼，这一眼就隔了一个轮回，然后他缓缓抬起手，灌注全身法力狠狠击在了天灵盖上，一道赤雷突然在他的身旁炸响，天蓬的身体软了下去，从天空掉落，砸在地上。

    一场急雨忽然降下，下的很大，地面很快就变的泥泞不堪，天蓬躺在那上面，无数的细流遇到他的身体受到了阻隔改变了方向，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等我，我怕在轮回上追不上你。

    “幸亏在最后动用了异法天蚕九蜕，否则即便是她自主散去意识再加上恶界幡的辅助也险些功败垂成。天生圣魂果然恐怖。”雾心欢一步踏入，身影出现在了半空，现在的她流转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似乎成了世界，世界似乎是她握在手中的沙，渺小无意。

    “该是回魔域取王的兵器了。”雾心欢的目光陡然射出两道的穿天的魔气，把苍穹击开一道巨洞，避开法界，落在了魔域。

    退出幻境，也许不是幻境，但是终究要回归现实。小沙弥放下手中的扫帚，走进了庄严的大雄宝殿内，他抬起头看着高殿上的佛祖的金身捏着莲花，嘴角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天蓬刚想伏下，一道声音突兀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你想以你的方式加入西天，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吗？跟那众生一样可笑！

    还有，不要试图篡改天机，就算命运暂时偏离轨道，最终也会回到原定的道路。你以自己的道身更改了杜传法出生即死的命运，让他的灵魂沾染了红尘。你先取回道身，再来西天拜见如来吧。

    天蓬回到了永宁镇，在杜府门前看到了一个虚幻的灵魂，他漂浮在半空看着充满悲伤的府邸，摇了摇头，忽然间，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到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小沙弥，他站在的青石板上，穿着干净洁白的衣袍，与周围的喧嚣尘闹格格不入。他望着他，他也望着她。杜传法笑了笑，温暖祥和。

    “谢谢你，让我来到这红尘。我叫古亦蝉，你叫什么？”

    天蓬抬头看了看天，天很蓝，白云在晃来晃去。他的双眼眯了眯，想了想，眉眼变得严肃起来，没有低头，一字一顿轻轻的说道。

    “我叫孽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