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行 第八十八回 刺杀

    县衙大厅前的天井中。

    潘小翼抬头看了看天，到时间了，戴上草帽出门。

    庆柯等潘小翼出了门后，也跟着起身，留下趴在桌上进入梦乡的王雨萍，紧随着离开县衙。

    两人一前一后，忽远忽近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向北走。

    潘小翼在北门大街的酒店门口停下来，看着门口贴的一大片小纸片。这些是寻人、寻物、招工、卖货之类的启示。她用手指把帽檐推了推，在推帽的同时，小手指指向最下面角上的一张启示。好象没看清楚一样，又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然后才走进酒店。

    庆柯随后也来到启示墙前，脸对着中间的启示，眼睛却低着扫了一眼下面的告示。上面只有一行字：“武爹病重，盼子相聚。”他正要进酒店，却被从酒店冲出来的潘小翼，拉着跑进了旁边一条小巷中。

    庆柯急切地问：“怎么了？”

    “你先别问我？实话实说，你来费县是不是为耿京回来探路的？”

    “不是！怎么了？”

    “奇怪了！他们都离开酒店了，通知所有人去城东集合！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团练使在宫山，应该不会来费县。是他批准我回来看寻芳的。”

    “寻芳，耿京的女儿。他们要害她！”潘小翼恍然大悟，抬头看了看天，“现在该是你媳妇儿出城去军营的时候，东门出城。就是她！”

    庆柯有些明白了，双手一把抓住潘小翼的双臂，双眼盯着潘小翼的眼睛，急切地问：“你是说他们玄武的人有对付寻芳？”

    潘小翼点点头。

    庆柯没有问，也没时间去追问酒店里是什么让潘小翼得此判断。他疯一般地冲出巷子，直奔县衙，寻芳不能出事，必须阻止她出城。

    潘小翼随后也出来，大喊一声，“去东门！”

    庆柯突然醒悟了，这时候去县衙已经晚了，必须堵在东门截住并救下寻芳。他转身大步流星般追上潘小翼，穿近道直奔东门。

    潘小翼发现庆柯很快就追了上来，还超过自己，上前去了。她原以为自己的轻功普天下没几个对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家伙既然轻功如此了得。她哪知道，此时庆柯只有一个念头，到东门救寻芳，所有潜能全部爆发出来。如果真的比轻功，他肯定赢不了潘小翼。

    庆柯从中间巷道插入东街。进入东街后就发现自己还是来迟了，耿寻芳已经走过了，正带着春雪和两个亲兵走向东城门。

    耿寻芳和三个女兵骑着马向前走，在街道两侧有几个人停下了手中的活，他们好奇地看着马上的耿寻芳，目光却充满了诡异。吃面条的青年停下来端着碗，煮面条的男子拿着勺子，路边补衣服的大娘放下针线活，连旁边酒馆的掌柜和两个伙计也出门观望。

    庆柯大喊一声：“寻芳，小心！”庆柯的声音传来，耿寻芳一拉缰绳，勒住马，回头张望。

    庆柯的声音也传入了酒馆老板的耳中，他手一挥，“上！”从背后拖出腰刀，带着伙计向耿寻芳和他的队伍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吃面条的青年把手中碗当暗器，抛了出去；煮面条的男子把勺子掷了出去；连路边补衣服的大娘也把剪子飞了出去。这些东西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耿寻芳。距离城门不远处跑过来两个人，手提单刀，吆喝着驱赶街上的人群。

    耿寻芳听见庆柯的喊声，停止前进，再回头看的同时也发现了周围的异样。幸亏庆柯喊得早，再晚几分钟，耿寻芳进了包围圈，那样就四面受敌了。

    发现异样的耿寻芳抽出腰刀，迎面挥向抛过来的那个碗，刀劈碗破，面汤四溅。

    与此同时，勺子也带着劲道掷了过来。还有一把剪刀，后出手反而来得更快。

    左边的春雪也发现问题，来不及抽刀。见小姐危险，两腿一夹马肚子，催马上前挡在小姐的一侧。挥舞手中马鞭去裹那勺子，勺子被马鞭一带失去了准头。

    飞溅的面汤全泼在耿寻芳的马头上，滚烫的面汤烫得马不停甩头，又被飞来的勺子重重地打在脑门上，疼得它身子一跳，把耿寻芳抛下来，自己扬长而去。

    春雪拨开勺子后，又见剪刀正做自己胸前飞过来，急忙舞动右手去拨。这剪刀的力度太大，速度太快，根本就抓不住。虽然手已经碰到剪刀柄了，可还是无法改变它发行的轨迹，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扎进胸口。

    受伤的春雪虽然痛，但头脑突然清醒，她看见那个伙计正挥刀杀向摔在地上的耿寻芳。她不顾伤口疼痛，抽出腰刀，从马上一跃而起，砍向他。

    那伙计的目标只有一个，耿寻芳。他直接冲过去砍地上的耿寻芳，根本没有防备春雪的这不要命一击。春雪的刀正砍在那伙计的后脖子上，他当场毙命。

    掌柜的见伙计被杀，提刀斜向一撩，插进春雪的腹部，刀尖从后背穿出。

    转眼间，春雪被杀，行刺的活计也死了，而耿寻芳被摔下马，如待宰羔羊。这一切来得太快，把跟着的两个亲兵都吓傻了，看着地上流淌的鲜血，不知道该怎么做。

    耿寻芳摔下马后，晃了晃头，抓起刀，退后一步审视情况。

    吃面的青年、煮面的男子和缝补的大娘已经围了上来，对耿寻芳成半包围形状逼过来。背后那两个形成第二层包围圈，在后面守着。

    煮面男子首先上前，挥刀斜劈向耿寻芳，却被其从后面上来的庆柯截住。苍壁刀迎着斜阳在空中与他的单刀相撞，单刀立即断成两截。还没等那男子反应过来，苍壁刀已横向平削，吓得他身子后纵。苍壁刀尖还是划开了他的衣服，在他腹部拉出一条长口子，鲜血很快就把衣服染红。

    庆柯得手后立即退回到耿寻芳身边，把她护在背后。

    耿寻芳回头对两个还愣在马上的亲兵大声呵斥：“阿香，快回去叫人！小旗，快去城外搬兵。”

    庆柯听见后，急忙阻止道：“小旗，传令四门，关门打狗！”他的叫声如狮吼，敲打大家的耳膜，在所有人心中震荡。不远处的守城兵被声音所震，急忙关门上锁。

    庆柯的吼声把身后的两个亲兵从惊竦中唤醒，一起拨马向回跑。他的吼声还惊动了一个人，在城门口检查往来行人的来二郎。他大步冲了过来。

    就在吼声中还夹杂着两声短暂的惨叫声。这声音被缝补大娘听出来，她立即停止进攻，侧回头去看。只见在她身后的两个人立在街中间，一个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间往外冒，另一个伸手在后背上反抓了两下，然后几乎同时倒在地上。后面街道空空如也，连个鬼影都没有。

    缝补大娘停步回头观察，卖面男子腹部受伤也不敢再冒然出击，掌柜的站在侧面没动，也在审视局面。

    只有那个吃面青年没有停步，继续向前，心想：这小子凭什么敢说此大话，我就不信杀不了他。

    庆柯见有人不怕死，敢冲过来，抓住机会，突然出手。苍壁刀向上撩出，向着突在前面的青年。

    那青年向左一闪身，他不敢用刀去磕，知道庆柯的刀硬。也知道庆柯的刀快，准备好了后招。但他没想到庆柯的刀也巧，撩到一半处变了方向，向胸前横扫过来。仓促之间，他不得不用刀去磕庆柯的刀锋，同时身子向后纵出。哪知道，自己的腰刀竟然没断，他信心大增，待人一落地，立即挥刀斜劈，又劈在庆柯的刀上，还是没断。这下，他的信心暴满，见庆柯来劈直接举刀上迎。他要试试谁的宝刀更利害，就听见“咔”地一声，他抬头看时，刀光斜落下来，他彻底知道谁是宝刀了。只是知道太迟，也太贵了，用自己的性命去换。

    就在苍壁刀划向那自以为是的脖子时，缝补大娘出手，一枚飞镖射向庆柯。

    耿寻芳大叫一声：“小心！”铁蛋出手，打向飞镖。她出手还是慢了半拍，走空了，没能打中飞镖。

    但飞镖在庆柯面前却改变了方向，“铛”的一声坠落在地。它是被另一枚同样的飞镖打中。

    “谁？”大娘气愤地寻向飞镖来的方向，不远处屋檐上坐着一个戴草帽的女子，正是潘小翼。

    大娘手中连动，三枚飞镖射向屋檐上的女子。她气愤之极，这镖和她的一样，出自同门。但她忘记了身边还有敌人，庆柯在她出手去攻击潘小翼的时候，不再讲什么道义，手一甩，金错刀币发出。金错刀币在反射着夕阳光辉，绚出多彩的眩晕，插入大娘的脖子。那飞向潘小翼的三枚飞镖也是她今生最后的出手。

    其实在大娘进攻潘小翼前，她的门户是有人守的，那就是酒馆掌柜。

    只是他见耿寻芳出手救庆柯，就想除了耿京的女儿，完成此任务，于是他的刀砍向耿寻芳。他是抓住了机会，耿寻芳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庆柯身上，等发现危险时已没有办法自救。庆柯也无法回救耿寻芳。

    眼看刀就要落在耿寻芳的身上，突然从旁边射过来一根长竹杆，笔直地射向掌柜的身子。他如果砍中耿寻芳，自己必然被竹杆射穿。他也要活命，不由自主地收刀退后。他退后不要紧，可害苦了身旁的男子，腹部挨了一刀，又被竹杆射入下腹，直插而过。

    “找死！”原来是来二郎。他见来不及救人，抓起身边的竹杆掷了过来。

    那掌柜见自己势单力薄，不可能完成杀耿寻芳的任务，丢下他受伤的同伴，转身直奔南门，与来二郎面对面而来。他欺负来二郎笨傻，靠近后，当头一刀劈下，他指望来二郎会躲开，自己正好冲过去。

    来二郎是躲了，只是他的躲跟那杀手期望的躲不一样。来二郎身子稍稍向右偏了点，让刀从鼻尖擦过。他的这一躲不仅让杀手以为他很笨，也让屋上的潘小翼吓得一身冷汗。

    见这么笨的傻子竟然敢拦路，那假掌柜的乐得轻松，大步从他身边冲过去。他的乐还没两秒钟，就感觉不对，自己的双脚离地，身子飞了起来，不是向前飞，是向后飞。

    来二郎让他过去半个身位，右手往后一捞，抓住他的腰带，手一扬。

    飞的感觉真好，都高过屋面了，看见屋上的潘小翼在笑。只是落地的时候感觉不好，背心先着地，疼痛从心里往头顶冲，接着后脑勺着地，就不觉得疼了。灵魂都出窍了，当然就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小旗她们边往回跑，边喊：“关门打狗！关门打狗！”她们的声音越喊越有力量，越喊越有信心。

    因为她们看见越来越多的人们从街道两侧涌出，他们义愤填膺，挥动手中木棍、铁锹、菜刀、斧头，跟着小旗一起大喊，“关门打狗！关门打狗！”向出事地点涌过去。

    两个受伤的刺客被愤怒又正想泄愤的群众拳打脚踢，活活打死。

    屋顶上的潘小翼见刺客都已经处理了，放下心来。迎着来二郎傻乐的目光，她气得一瞪眼，转身翻过屋脊，离开了。她的心却在怦然直跳，为什么自己会在意他的行为？为什么会为来二郎的不要命而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