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梅景铄听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这声音细微的犹如受伤的蝴蝶轻轻颤抖。但紧接着,“唔!”地一声呻.吟清晰地传了过来。
梅景铄顿时觉得大脑的头皮发麻。
是谁在车里?!
他转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从座垫下摸出一把手.枪。然后慢慢靠近了后备箱,拉开枪的保险,按下了黑色的按钮,左手用力一提就提起了后盖……触目所及,一片血红中一只小小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目光流转在他的枪口上。
另一只眼睛,却是血红一片。
女孩咳嗽了一下:“你要……杀了我吗?”虚弱的声音,仿佛狂风暴雨中的一根风筝线,说断就要断,说要飞走就会飞走。
即使梅景铄见多识广,此时此刻他也被眼前这个景象震惊了。谁来告诉他——自己的车里怎么出来这么一个人?!
他十分警戒地问道:“你是谁?”
“……我……”女孩虚弱到说不出话来,只是卷起了身体。
梅景铄都不忍心看了,不管她是谁,他先打了个急救电话:“120马上就来了。”
女孩虚弱地张口:“咳咳,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梅景铄面有不忍。这小姑娘看起来十五岁都没有,跟学校门口的那些放学的小孩一个个头。却浑身是血地躺在这里,虚弱地叫他救她。到底是绑架?拐卖?还是……梅景铄瞬间动了许多念头,这小姑娘应该是糟了什么案子。
他蹲了下来:“小妹妹,要不要帮你叫警察?”
&叫警察也没用……”女孩有点绝望,绝望中还带着点恨意:“你跟姜焕是不是一伙的?”
梅景铄这下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不是……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这下她听懂了,闭上了眼,长一下短一下地喘息道——这是一个好心人呐!
“……你叫什么?”
至少,至少知道恩人的姓名才可以。她真的很怕,很怕面前这个人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男子顿了顿:“梅景铄。”
听完,女孩就昏死了过去。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今天这么多折腾,已经耗完了所有的心力……本来恢复了跳动的心脏又停了下来。
&喂!”梅景铄看事情不对劲,立即抓住了这小姑娘的手,触手所及一片冰凉,他倒吸一口气,探了探她的鼻翼……已经没有了呼吸。
人……人死了?!
梅景铄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手指移到她的颈动脉,还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流淌。只是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上大学的时候,他学过一些急救措施,其中就有“心脏复苏术”。
他只是稍一犹豫,立即把小女孩从后车厢里抱了下来。放在了平整的水泥地面上施救。
虽然说对方是个女孩,但这种时候,梅景铄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不男女了。
他把左手掌根部放在女孩的心窝上方,按照记忆中的那样,双手手臂绷直按压了三下,手下,女孩的心脏还是停止的……他擦了一把汗,紧接着心脏复苏术的第二步……人工呼吸。
梅景铄低下头,两根手指撑开了女孩小小的嘴唇,然后就贴了上去。她满嘴都是血,刚一靠近他就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但顾不得这些了,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气息送入女孩的肺部……血味,津液味掺和在了一起。
一下,两下,三下……心脏渐渐有了反应。
小女孩渐渐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刚才那个陌生的男子近在咫尺,他吻着她的唇,腮帮子一鼓,就把呼吸送入了她虚弱的身体当中来。
唇与唇贴得很近,她全身疼的发酸,却也能感觉到一点酥酥麻麻的……触觉。
男子察觉到她醒了,他停止了人工呼吸,睁开了眼睛。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女孩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奇怪,分明以为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可是现在,她能清晰地听到体内那种勃.起的声音。带动着血液也缓缓暖了起来……
是什么悸动将整个灵魂的星星之火微微点燃。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她的身子一腾空,这个男子抱着自己走向了救护车……
两周后,苏州人民医院里。
重症监护室402床,女孩睁开眼就到了这个地方。周围,仿佛有各种星星点点烟花般的光芒闪烁着。一半是清晰的天花板,一半是黑暗。手上插满了针管子。闭眼,左眼钻心的疼痛。昨天的手术过后,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左眼的视力。
有护士过来,换了她的吊瓶,吊瓶上标着白纸黑字的标签——孟小五……这就是她的名字吗?
约莫又过了一周,小五才转到了普通病房。
期间,那个救了她的男子过来了两次。第一次,是左眼手术结束后的那一天,男子进来的时候,她睡着,几个护士轮流监护她身体的各项指标。他只逗留了一分钟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她醒着,几个小护士窃窃私语着三个字——
&景铄。”
这就是,她的恩人呢。
她并不感觉到疼,麻醉的效果让害怕和彷徨仿佛也一起麻醉了。只是混沌的思维还是理不清“我是谁”这个概念。
有的时候,她还做一些梦,梦中有人在喊着:“师父。”什么师父?还有许多人影在走动,似乎在扑灭一场大火。更诡异的是,她还梦到一个男子,长身玉立,站在门口对她说着古怪的话。那话是什么来着:“师父,我把婚约取消了,我不娶妻了。”
她似乎走了过去,抱住了这个男子。可是,她根本不认识这个男子啊!
但是这些片段只是一闪而过,她又陷入了昏迷。
在重症监护室的这些天里,她昏睡的居多。偶尔醒过来。只能听到医生护士的只字片语。他们似乎在讨论什么毒.品走私的案子……这是什么案子?
这天,她的力气终于恢复了一点点。于是缓缓醒了过来。
医生喜上眉梢,护士个个都欢呼救过来了。还有警察,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察进来看了看,然后交头接耳了几句。她听到他们说“这小姑娘是重要证人”。“能不能让她跟我们警方交流一下?她是唯一的证人,案子现在很复杂。”
但她开了口,第一句话说的是:“我是谁?”
笑着的人都面面相觑,正要询问的警察也停下了脚步。病房里陷入了一片安静。
不久之后,医生又做了一个判断:失忆症。
&内淤血,开放性骨裂……”医生的这些字眼,她听得似懂非懂,但是警察听明白了。他们离开了这里,似乎放弃了把她作为证人的打算。
大概到了傍晚时分,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滴滴答答的心电图声伴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近。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白炽灯光下,站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他穿着黑色的风衣,下巴上有点青青的胡茬——正是那一天救了她的梅景铄。
陪着梅景铄的一个老人还问她:“小姑娘,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哼哼了几句:“我……我头疼……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梅景铄忽然对这老人道:“老傅,你先出去。”
然而等老傅走了,门关上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梅景铄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这些天里,他可吃了不少的苦头。香港那边,这件案子要瞒着哥哥和父亲。上海那边,福佑楼的秋拍本来是他主持召开的,现在也只能换其他人去了。还有这个小姑娘本身惹了大祸,他为了隐瞒她的信息,不惜把几个流氓弄成了三十年至无期。
罪名是捏造的“强女干幼女。”但是现在,他最想拷问的是这个孟小五。
&为什么装作失忆?”
她吃了一惊:“你说什么……装失忆?”
梅景铄提醒她:“你那天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不是问我是不是跟姜焕一伙的?”
“……”
她居然忘了这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