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凑到长公主身边,献宝似的把鸟笼凑了上去:“姑姑看漂不漂亮,我专门去花鸟坊给姑姑寻的,叫声还特别好听呢。来,叫一个‘公主千福’。”
长公主看他,叹息一声。都说皇家人薄情,生性凉薄,他可看着不像皇家人,虽然多情,却也无情。
“湖广江鲤村的江大小姐,你还记得吗?她来京城了。”长公主道,仔细观察着周晏的神情。
“江大小姐?”周晏念叨一句,脑子里却是半点儿印象也没有,刚要摇头,一个身影浮现在他脑海,瞪大了眼睛道:“难道是她?”
“谁?”周晏看了看长公主,嘟哝了一下嘴,猛的摇头:“没谁,就是乡下一个小姑娘,说话也不知道拐弯,冯大人去问她捐粮的事好给她请功,大家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她竟然还傻傻的把事情说了,买粮的钱是赌博赢来的,这不是给别人把柄么,果然礼部那些老顽固就说这不合礼制,没给她嘉赏,这小姑娘倒也不在意。那回我跟宣弟去湖广捉拿反贼,一个不小心被这些狡猾的贼人跑了,他们躲到江鲤村,还挟持了江大小姐,后来在打斗中,江大小姐为了救她堂姐受了伤,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回来就给她请了功,也算是弥补自己的过失,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儿罢了。”
听他提到自己的儿子,长公主的面色和缓很多,宣哥既然跟这事有关,那肯定就像周晏说的这般,两人只是因为心里不安所以想要补偿。
他们还是两个孩子呢。
“姑母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她来了?”周晏疑惑,他脑子里连江家大小姐长啥样都记不起来。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粗布衣裳,神情坦然,见外人也一派坦荡,毫不瑟缩,不像京城的世家小姐,各个扭扭捏捏的。
长公主把房契递给他。道:“江大小姐来了京城。还惹上官司了,现在正在顺天府问话呢。”
周晏把鸟笼放下,接过房契看的一头雾水。
“这就是去年朝廷赏赐下去的房契。本来好好的事,现在倒是给人家惹上麻烦了。”长公主道。
周晏一听就知道里面有故事,最近表弟去了边塞,京城也没什么乐子。他正是无聊,问道:“姑姑快说说。怎么回事?这房契既然赏给了她,怎么到了姑姑手里?”
长公主懒得讲里面乱七八糟的事,让下面跪着的管事来回话。
“今儿早上江大小姐带着包袱和两个丫鬟一个随从来了长生院,将这房契交给长生院的管事。说要把宅子捐出来。长生院的管事看着房契觉得有古怪,就去找了徐管事。长生院今年新来的一个管事之前正好在通州做事,知道这房契还连着八百亩良田的。徐管事把这事跟江大小姐说了。她还是执意将房契捐出来,拿了凭证就离开了。说是要去通州坐船回湖广。”
这管事是知道周晏秉性的,将他知道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谁知下午顺天府就来了人要请徐管事去衙门问话,帮助调查一桩命案。徐管事听说江大小姐也牵连其中,就让小的把房契拿来给长公主过目。”
“命案?”周晏眼前一亮,“那江大小姐不过是从乡下来的小姑娘,会牵连什么命案?他们现在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管事不知如何行事,忍不住抬头往长公主方向看去,只看到屏风后一个人影点了点头,于是他忙跟在周晏身后往外走去。
……
“府尹大人,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就是路过通州,在那里住了一晚,惩罚了宅子里的管事,其他什么都没做,请您明察。”江藜道,却见高坐上的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他们犹如看蝼蚁一般,心里就很不舒坦。
府尹理了理衣袖,半抬起眼皮,道:“我自然会查清楚这件事,江大小姐与案情有关,又是关键人物,来人呀,将她收押。”
府尹话音刚落,从外面就进来两个黑脸的衙差,应了声是就要来捉拿江藜。
江春跳到她前面拦住两人,嘴里急忙道:“案件都没查清楚,凭什么关押我们?”
“哼,无知妇人!”府尹大人讥笑一声,道:“既然状子已经递到了顺天府,我们自然要为百姓做主,与案情有关的人等都要收监,物证就要交由我们保管,怎么,你还敢反驳律法不成?”
江春瑟缩一下,别律法给吓住,身子却不挪动半分,紧紧的把江藜护住。
“反正,我们小姐是个姑娘家,她不能进大狱。”进了大狱姑娘家的名声都毁了,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出去说亲呢?江春腰板一挺:“你们要关押,就把我抓进去好啦。”
“关我也行。”采音愣了一会儿,听江春这般说,只当是要为大小姐出力,争着抢着喊道。
江顺拦住她们,凑到顺天府捕快旁边,道:“抓我吧,她们都是几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又没吃过苦,进了大狱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儿。要关就关我好了,我是大小姐的族兄,她心地善良,不会不管我的,只要我在大狱里,她肯定也会留在京城的。”
捕快听他说的在理,又见几个小姑娘都是一副稚嫩的面庞,有些犹豫的看向府尹。
府尹被他们争着抢着闹的心烦,顺天府的大狱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竟然还都想去,你们要是想去,那我就成全你们。
“那就把他们都关进去好了,省的抢个不休。”
捕快得了吩咐,就过来抓人。
江藜总算是从江春身后挣脱了出来,忙出声道:“大人,这事跟我族兄、堂姐还有丫鬟没关系,您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我愿意去大狱。等着大人升堂,查明此案还我清白。”
查清?他早就查的清清楚楚的了。府尹心里想着,摆摆手道:“把犯人江氏阿藜给我关起来。”这些人都是从乡下来的,听说连江府都呆不下去,要回湖广乡下去了呢,莫不是没地方去,吃不起饭所以都想进大狱找免费的饭食跟住行?美得他们。他才不会让他们如意呢。
“把这几个闲杂人等都给我赶出去。莫在顺天府胡闹。”府尹叫了人来,吩咐道。
江藜被衙差拉着往里走,有两个衙差推搡江春三人往外赶。江春急的都哭了。
“小姐,小姐。”
江藜对他们一笑:“你们跟着江管事先回江府,我没事的,就在这里等着开堂审案。要听江管事的话。”
四人这般生离死别的模样像是一出大戏一般。顺天府的衙差看过很多回,可是每次看到的时候还是很有趣味。如果哭声更凄厉一点儿那就更好了。可能是为了满足他们的这些小心思,几人都不慌不忙,甚至手下还放轻了力气,让江顺拦开了他们。给江春机会挣脱了过去追上江藜,扯着不让捕快把她带走。
既然推推搡搡半天,捕快看的觉得心里舒坦了。这才又手下使劲,将抱在一起的江藜、江春给拉开。
“又不是上刑场。哭哭啼啼的干甚?有这功夫还不如上下打点一番让她在牢里住的舒服点儿。”捕快见他们这般不上道,提点道。
江春已经哭懵了,还在哭喊着往江藜这里奔来,江顺到底是个男子,心里悲愤却也还保持着一分清醒,听了捕快这话,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忙去怀里,掏了个空才发现,他这一路上都是江藜他们管着吃住,他当初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百的跟着他们来了京城,身上竟然连个铜板都找不出来。
“你快看看,身上有钱没有?”江顺手忙脚乱,又不好上手,有些焦急的问采音。
采音眨巴两下月牙般的小眼睛,道:“我也没钱,我都好几个月没拿到月钱了。采绿妹妹说江府是下旬发月钱,我还没领过月钱呢。”
“月钱,月钱,对,我有月钱。”江春呆呆的念了几句,慌慌张张的把自己的荷包掏出来看也不看直接塞到捕快手里,“都给你,都给你们,你们可要照顾好我家小姐。”
捕快接过荷包,暗暗捏了捏,感觉到里面是个碎银子,面上果然好了很多。还以为这几个乡巴佬榨不出油水呢,倒不想出手就是银子,外面传言果然是虚的,这姓江的手里肯定有钱。
“江大小姐呢?”
捕快拿了钱,正要开口表示会照顾江大小姐,不过这钱也不能少的意思,就听外面传来人高声说话,当即沉下脸,喝到:“哪里来的这般无礼,赶在顺天府大呼小叫的,来人给我把他叉出去。”
周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忍不住腹诽,他就几天不出门,什么时候这京城的风向竟然变了,顺天府一个小衙差都敢当众训斥他了?
江春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捕快已经被人狠狠的抓着衣服给摔了个四仰八叉,银子也从他手中掉落滚出老远。她目光紧紧的追着银子滚动的痕迹,直到看到它碰到桌子停下来,这才忍不住呼口气。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对着我大呼小叫的,活腻了吧。”周晏甩着扇子慢慢踱进门,目光连看都懒得看摔在地上的衙差,不屑道。
屋内捕快见进门的是周晏,忙松开手跪下行礼。
府尹还没进后院就得了消息,一边嘴里念叨着“这小祖宗怎么来了”,一边飞快的往前院跑,肚子上的赘肉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世子可是稀客啊,今儿哪阵风把您给吹到我这顺天府小庙来了?”府尹大人热情道,忙让人上好茶。
周晏瞥了他一眼,目光在室内看了一圈,最后落在采音身上,道:“江大小姐没受委屈吧?”
江春跟采音两个相互看了看,最后江春摇头道:“我没事,就是阿藜被抓走了。”
“啊?你是江大小姐?不是说江大小姐的堂姐平日跟她形影不离?”周晏有些糊涂了,这两个小姑娘明显另外一个年纪小些嘛,不过也陌生些,他记得江大小姐应该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那眼睛放佛装满了笑意,让人看了心情就会好起来。
江春恍然,指着周晏道:“我记得你,你去过江鲤村,还跟冯大人一起来过江府。你救救阿藜吧,我们真的没有指使马管事那个混蛋逼死人,那都是他自个做的。我们都不知道在通州还有田地,只当那是个宅子呢。真的不是我们做的,你们去查都行的。”
周晏这会儿也明白他认错人了,摸了摸鼻子,瓮声道:“江大小姐去哪儿了?”
顺天府尹被晾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谁让面前的这是京城霸王呢,人家去年把国舅爷家的公子给打残了,带着护卫去了湖广,活捉了反贼风风光光的回来了,虽然被皇上处罚了,却仍然得了嘉赏,被圣上金口夸赞“有周家先祖的风范”,以后谁还敢得罪他?
“阿藜被关进大狱了,府尹大人说案件相关人等都要收监,就把阿藜抓走了。”江春道。
原来江家大小姐叫江藜啊,周晏想着,随口道:“去把人给我放出来。”
府尹有些为难的道:“世子爷,您看我这也是依照律法办案,您这样,下官难做啊。”
“难做啊,那咱们就去圣上面前好好说说这件案子,对了,顺便把长公主也给叫上,反正现在房契、地契都在长公主手上,说来这案子跟长公主也有关系。”
周晏悠闲的摇着扇子:“说来当初赏赐江大小姐的旨意还是我亲自向圣上求的,这事也是因我起的,那跟我也有关。府尹大人放心,到时候我也会跟你们一起进宫,好好把这事给掰扯清楚。”
“呀,这牵扯到皇室,到时候说不得要三司会审的。”周晏一脸无辜的道:“到时候还望府尹大人拿出您的本事来,好好审理这桩案子,说不得也是要扬名千古,名留青史的。”
“哦,对了,既然要进宫面圣将案子说清楚,那最好把这件案子相关的人证物证都准备好,省的到时候少了东西慌张。”周晏凑近府尹,问道:“苦主、行事的人以及被告都被关押在顺天府的大牢里了吧?”
顺天府尹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听了最后一句,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世子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下官有眼无珠,下官猪油蒙了心,求世子爷开恩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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