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宅妖姬 第11章那老巫婆不会来抓我们吧?
入夜，只剩山虫聒噪，树影摇晃间，饶村最深处的山神庙里跪着个鬓发斑白的老妇人。
她合着眼虔诚地喃喃说道：“山神您一定要保佑我家小五平安回来。”
她拿出食盒中的瓜果及鱼肉，又缓缓起身添了柱香。
山神庙外，一个白色的身影转眼间已经是飘然而至了。
长发及腰的女人脸上满是因着仇恨而扭曲狰狞的表情，她不屑地望了眼庙中的山神石像。
想到了那个从苍家回来的乌九，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姣好的容貌在这黑夜中变得越发可怖……
苍家？
呵，既然你们自以为你们就是这南俞山的主上了，我青蘅倒是要看看……你们还能在这南俞山逍遥多久？！
她微微转身，倏地便消失在了山神庙的门前。
随即一条极粗极长的白蛇如同一条白练毫无声息地游进了山神庙。
“啊……”声嘶力竭的惊呼声戛然而止，那手里拿着一炷香的老妇人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脖子下方的咬痕还在渗着黑血。
那条白蛇快速地游离在她仍然还有一丝温热的躯体上，最终吐着信子的蛇头滑到了她皱纹遍布的脸上，那张因为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定格在了死前的那瞬间……
点点白光后，那条白蛇已然是没了踪迹。
片刻后，地上的老妇人若无其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又将衣领向上拉了拉，掩盖住了那一处咬痕。
她抬起了头，不屑地望了眼这庙里的山神石像。
“山神？荒唐……”带着沧桑暗哑的声音响在了庙中。
第二日简易的木板床上，小银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
窗外的脚步声凌乱，还夹杂着时不时的惊呼声。
“山神显灵了！显灵了！”
“魏婆子是不是老糊涂了？！”
“哎哟！你才糊涂了呢，人家失踪了不少天的儿子，就被她一句话给找回来了！”
“天呐，真的？就是失踪了的魏家小五？不是说被狼叼了去？”
“我哪知道？那魏婆子说是山神显灵了告诉她的！”
“那村长也过去了？”
“这时候了，也就我们还没到了，赶紧的吧！”
“诶……赶紧去瞧瞧……”
小银嘟囔着嘴不满地打了个哈欠，“什么小五小六不三不四的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阿离倏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阿桃前辈！出什么事了？”
阿桃此刻正靠在窗户边，一脸玩味的盯着不远处的人群。
山神庙前已经跪下了一大帮的人，连乌一平也跪下了。
乌九只好也跟着自己的阿爸跪在了最前头。
“魏大娘，你说的是真的？山神告诉你……你家小五在那个石洞里？”
仍是有不敢置信的人，在一旁哆哆嗦嗦地问着。
魏婆子一把搂住了身旁的孩子，“是山神显灵啊……不然我的小五永远都不会回来！”
她怀里的孩子确实迟迟愣愣地像是吓坏了，缩在她怀里后嘴边才露出了开着岔的舌头，舔舐了自己的唇瓣，似是及不习惯……
一起去石洞的几个男人也都虔诚地跪在了庙前，他们原以为只是这魏婆子胡言乱语。
一个说话还说不利索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到那个成年人都难以爬进去的石洞？！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他们爬上那石洞后就真的瞧见了小五睡在那石洞里！
真的是山神显灵啊！
乌九喃喃道：“难道真的有山神？”
在苍家生活了许久，从不曾听人说起过山神精怪，只是看着那些个苍家的族人每日忙着进进出出这南俞山的更深处，却又不像打猎……
乌一平拉紧了乌九的手，神色恭敬地对着山神庙磕了三个头，“感谢山神将我的儿子送回我身边……感谢山神显灵……”
乌九不知道有没有山神显灵，却是想到了告诉自己这一切的苍玉。
苍玉是自己这十几年来唯一的玩伴，也是逐渐走进自己心里的女孩……
自己已经认祖归宗了，也该带苍玉来饶村了！还有对自己极好的翼叔……
那前头的魏婆子跌跌撞撞地起了身，一个站不稳差点又要摔倒！
乌九忙伸手扶住了她，谁知道魏婆子一见到乌九后就连连后退，脸上的惊恐之色让一旁的乌一平都大吃一惊。
乌一平扶了把魏婆子，“魏大娘！这是小九啊！小时候您还抱过他……”
魏婆子却是摇着头连连后退，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乌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讪讪地收回了手。
乌一平转过身对乌九说道：“你不是还要把我们乌家的大恩人请来饶村的吗？回屋去收拾收拾，快去吧，阿爸一会儿就回家。”
乌九这才大喜过望地点了点头，“阿爸放心！我今天一定把翼叔和阿玉带来！”
一旁的魏婆子眼睛一转，视线又再次落在了乌九的身上。
浑浊的眼珠子里复杂不明的情绪在不断酝酿。
这就是自己手里对付苍家最好的利器……
忽然她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住了一样！
她猛地转头，却见到不远处的竹楼上一扇窗子猛地一关。
这时的竹楼里，小银连连拍着胸口缓着气儿，“哎呀……还好没让那老巫婆发现我！真是的，是不是她后脑勺还长了眼睛啊？！”
阿离扑哧一笑，一下子跳到了他手边的木桌上，替他推来了一杯清茶。
小银接过了这白瓷杯子，几口就喝完了杯子里阿桃收集来的晨露。
他苦着脸道：“哎……姑姑又走了！那老巫婆不会来抓我们吧？”
他俩在清水湾被那臭道士抓的时候也算是共患难了……
阿离笑了笑，“阿桃前辈的结界那么厉害，一个小小蛇精怎么可能闯得进来？再说了，上回那道士是手里拿着溪边的皮毛，不然才不可能进得去呢……”
小银颇为自豪地点了点头，这才坐在了一旁的竹椅上，嘴里振振有词。
“有道理，我姑姑横行妖界千百年了，还怕她一个不得不附身凡人的蛇妖？！居然还附在了一个老婆子的身上，你说这蛇妖是不是蛇精病犯了？！”
阿离笑了笑，无奈地跳到了窗边，可再打开窗户的时候已经山神庙前的村民已经都散了。
“那蛇妖想干嘛？装成一个老婆子混进这穷乡僻壤？什么时候妖界也有和我姑姑一样专程来山沟沟里忆苦思甜的妖了？”
小银碎碎地念着，手里玩着一套四君子的玉珏。
阿离却是忧心地望着方才蛇妖站着的山神庙的门口。
此时的山神庙里，魏婆子和乌一平相对而立。
乌一平不敢置信地再次问了遍，“您是说……山神的意思是……只有小九才找得到祸害我们饶村这么久的狼群？！”
魏婆子转过身，虔诚地双手合十后又对着山神石像拜了三拜。
“没错，只要你将这香炉里的香灰带在小九的身上，山神就能保佑他平安。”
想到了得来不易的珍贵的儿子，乌一平毫不犹豫抓了把香灰倒在了衣兜里……
见他疾步出了山神庙，魏婆子的脸上才露出了极度张狂的笑意。
她对着门外的小五招了招手。
小五极度不协调地走了进去，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真是笨！给你肉身都不会用！”
小五委屈地低了头。
“算了算了，你快去跟着那小子，有消息就来支会我。”
小五这才抬头一笑，转瞬已经是化成了一团雾气，雾气中一条小黑蛇快速地游出了山神庙。
魏婆子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才又装成了老态龙钟的样子扶着死气沉沉的小五走向了魏家的竹楼……
在乌一平的再次叮嘱后，乌九换上了新衣新鞋，喜气盈盈地出了乌家的竹楼。
他感慨万千，再次回头看了眼这竹楼，真是让他暖进了心里……
想到了苍玉和对自己关怀备至的苍家，他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了。
此时在南俞山的一处顶峰，两道身影一红一灰地相对而立。
一身红色长裙的阿桃站在绿意盈盈的山中依然是不减风华，似乎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女子，风轻云淡间添了抹灵气……
站在她对面的灰衣少女仍然是光着脚站在山石上，只是那光洁如玉的脚踝同那山石上的泥泞格格不入。
“前辈，这次……有劳了，谢谢您。”
说着苍玉伸手递上了一只黄棕色的木盒，那木盒上雕刻着日月星辰，显得格外精致。
阿桃接过了木盒，也没有打开细看便随手放入了衣兜，“小丫头，这件事……想明白了？”
苍玉微微点了点头，却还是侧头望了眼那饶村的方向，脸上的不甘和不舍不断交叠着。
她低声道：“我知道的，我们苍家人……注定不能自私。”
要守护着南俞山，就不能以己之欲牵绊自己。
阿桃浅笑着点了点头，“南俞山是你们苍家世代相传的职责……”
而这次……也是苍玉能够接手山神之位的一劫。
苍玉望着远处极小极小的村子的轮廓，咬了咬唇。
等她再回过头时，对面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山林掩映间，一抹红色飘逸而去，当真是风华万千……
她摇了摇头，拿起脚边放着的树叶包着的一大串的果子，转身奔向了熟悉的悬崖处。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祝余忙从石缝中伸出了脑袋。
果然……是阿玉来了！
他似乎觉得自己又生长了一截，拼命抬起了脑袋已经能看到那双纤细的手了……
苍玉笑着坐了下来，伸手又捏起了果子的汁水滴在那石缝中。
祝余活在这石缝里，要想更好的修行是难上加难的，自己时不时就来送一些上好的果子，就是为了他能够更好的修行。
祝余似乎察觉到了凝重的气氛，小心翼翼地说道：“阿玉，你不开心？”
苍玉珉唇勉强一笑，却倔强地说道：“胡说，哪里不开心了？！你看我……刚刚搬去了更大更漂亮的新家，那里还有瀑布呢！还有更高的树林给我爬……连鸟叫都比原先的地方好听多了！”
祝余傻傻一笑，“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苍玉哼了一声，将手中捏烂的果子扔向了祝余，“你这破草懂什么，我好歹也是山狼届数一数二……”
祝余忙接道：“对对对，数一数二、独一无二、万里选一的美人嘛，别说是哭还是笑了，就是栽跟头……那也是栽的美得不得了！”
“贫嘴！”
苍玉噗嗤一声就笑了，“你这破草什么时候也开始油嘴滑舌的了！比小九还……还过分。”
说到小九，她笑意一凝，垂下眼帘又黯然了。
祝余见不到她的脸，只看得见她又不断磕在石壁上的双脚。
他默默缩回了脑袋了。
谁说的，草不会心痛不会流泪，全都是骗子！
而此刻站在苍家原先的一排木屋旁的乌九目瞪口呆了起来。
眼前是一排排已经倒塌地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木屋……
人呢？！
阿玉、翼叔、还有苍家的族人呢？！
“阿玉！”
他顾不上体力已经用尽，又飞快地跑到了苍玉原先住着的木屋门口。
那木屋已经被推倒，只有门框上苍玉的字迹还模模糊糊地印在上头，什么都看不清的涂鸦没有章法，现在看来倒像是一匹窝在少年身边的狼……
“阿玉……你在哪里……”
长长的呼喊声穿破树林……
奔跑至瀑布水帘外的苍玉身子一僵。
似乎，自己听到了小九的声音！
水帘旁的一匹山狼瞧见了呆住的苍玉，忙喊道：“阿玉！快进来吧，族长正在找你呢。”
苍玉立在一棵极高的树枝上，扶着树干的手猛地用力抓紧了树皮，尽是一把扯下了一手的褐色木渣子。
小九若是找不着自己……
他会不会难过？
他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
苍玉心里一横，高声道：“和我阿爸说一声，我晚点儿就回来！”
第11章那老巫婆不会来抓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