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说完这句话后,立马退回江离他们这边,整个屋子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退回墙角一脸茫然地看着那个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人——而他现在就在眼前,并且可能马上要醒来。
“我们应该怎么办,他马上要醒过来了,阿成叔?”江离还是一个猴急的毛小孩,一遇到这种需要冷静的事情他就偏偏上蹿下跳地冷静不下来,只知道问阿成和灵修的主意。
阿成歇息了一会儿,精力稍微好了一些,额头上也不再有虚汗冒出,他对原本扶着他的灵修摆了摆手,自己又靠近了石无明一些。
此时,石无明身上的红几乎已经完全褪去。
“他可能很快就要醒来。”他一转身,看着江离,“这个事情是我们惹上的,江离,你们说怎么办?”
江离一脸讶异,没想到他一直以为主心骨的阿成现在不仅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把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了他,他一下子懵了。
“还能怎么办呢,不然,我们扔下他逃跑吧?”江离觉得老木着也不好,就试探着说了下,一边观察着大家的表情。
“你也太胆小了吧?亏你还是个男的,再害怕也不至于逃跑啊!”杜若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脸皮极厚的江离这时候竟然真的觉得有点惭愧了。
秦儿听到这里,赶紧来凑了一句热闹:“姐姐你不知道,他还特别怕鬼!连提一提都会吓得大惊失色!哈哈哈哈。”
“哪有,我不过是配合你们而已!”江离脸都羞红了。
阿成听他们扯了几句无意义的话,并没有搭腔,他转向灵修:“你觉得怎么办好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丢下他逃跑总归是不好的,绕水山庄接待了我们,我们却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未免也太不够义气。但是如果把他扔在外面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祸害人。你说要是杀了他,又有一点于心不忍,他都这样昏睡了二十多年,与世无争,而且,他也没有直接伤害过我们,杀了他良心不安,所以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要一直在这里看着他。”灵修确实很纠结,也不知道怎么做会好一些。
“听闻当年一战石无明被江湖人士筋脉尽断,已经废了武功,虽然神秘地消失了,也不过沦为一个平常人。要是我们现在伤害他倒是显得有点不仁不义,何况他从来没有伤害过我们。”阿成赞赏地看着灵修,“你能这么想思路还是对的。”
“但是,阿成叔,江湖上不是风传他是一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吗?”江离有一点不理解,既然他们已经知道这个人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邪王后,还要继续帮助他。
阿成语重心长地看着江离:“江湖上的事情,真真假假,尔虞我诈,没有亲眼见到的话,旁人能知道真相的又有多少呢?”
“阿成叔,为什么我感觉你对他的袒护已经有点过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跟我们说完?”江离的眼里充满了疑惑,他觉得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他看见了灵修的表情,知道他也很好奇这其中的原因。
“不是袒护,只是惹上了,就应该尽力去负责到底。”阿成的表情充满了严肃和决绝。
石无明快要醒了,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又引起一场江湖纷争,这是这一路追随的人不断,料想不会太平。绕水山庄从来不涉足江湖——他们不能拖累老先生,这一点他们都心理有数。
一行人辞谢了老先生,带着已经快要醒来的石无明下山另觅他处。
还是灵修带着他,不过不同的是,他已经被五花大绑——以防醒来后造成不利。
要摆脱跟踪的人着实不易,虽然他们已经在绕水山庄待了两天,而且确信那里很可靠,但是这么大一队人出行,还有两个活泼惹眼的姑娘,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招人耳目。
所以,从绕水山庄辞别后,他们一路马不停蹄,连夜赶路,希望能够甩掉那些客栈里的黑衣人和桦树林里的那一队人。
赶路到第二日午后,他们实在撑不住了,尤其是两个姑娘,虽然性格比较强,但是毕竟是女生,已经虚弱得几乎快要从马上摔下来。
他们不得不先停下来,暂作休整。
从马上看,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小山坡,前面个两个山包看来有几家住户,因为是夏天,山坡上树木枝叶茂密,所以这些低矮的毛坯房显得十分隐蔽,要不是刚好一阵劲风刮开了遮挡的枝叶,恐怕匆匆赶路的他们也不会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人家。
“我和灵修先去看看,很快回来,你们先在这里等着。”阿成策马从小路走了过去,秦儿也不听他吩咐,径自跟了过去。
江离他们三个留在那里,看到阿成下马和那家主人交谈。没多大功夫,阿成对他们挥手,招他们过去。于是他们几个拖着疲惫的身体高兴地过去了,打算今晚睡个好觉。
那家主人看到灵修马前被五花大绑的石无明,表情好像并不惊讶,略一交谈,他便告辞离开了。
江离觉得有一点奇怪:“咦,难道他们对这个五花大绑的人一点也不好奇吗?”
灵修看着阿成,笑了起来。
“我们已经和他说过了,我们是路过的生意人,但是有个同伴可能在路上撞上不干净的东西,发了失心疯,会乱打人,所以把他捆起来,需要借他们的屋子一住,当然,酬金丰厚。”阿成平静地跟他们解释。
“原来是这样!阿成叔,不是吧?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会说谎!看来世界上不会说谎的男人真的绝迹了。”江离到哪里都改不了贫嘴的毛病。
“他这么闷的人,怎么可能是他想出来的啊,明明是我!”秦儿微笑着扬起了眉,等着听大家的表扬。
“是你啊,那就难怪了,说谎都不带眨眼的!”江离煞有介事地分析了一番。
“嘿,这次我可是为了大家!”秦儿有一点不服气。
“秦儿你懒得和他斗嘴,我们赶紧进屋吧。”一旁的杜若先是不停地找秦儿,现在又跟着他们疯狂地逃亡,接连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虚弱得很,话都不爱多说。
众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农舍前的坝子里,灵修帮着将石无明从马上卸下,放在了这间屋内唯一的床上。
江离下马后在屋内四处走了走,突然想起来:“对了,那家主人呢?”
“这里太小住不下,而且害怕他失心疯发起来会伤害家人,所以到邻居家去借宿了。”阿成淡淡地说。
“那我们呢?睡哪里?”杜若和秦儿显然没受过什么苦,不由得担心晚上可能会睡马棚,这么几天又奔波劳累,可没有人受得了。
“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呢,让他睡床上,对他好一点,这样他醒过来呢也不会忍心把我们给杀掉,是这个意思吧阿成叔?”江离最喜欢故作聪明了,尤其这次还有杜若在,不过每次都被阿成当头一棒,这次也不例外。
“当然不是,因为他是病人。”阿成回了一句,然后到门外去接过主人从邻人家借来的一些被褥,对于江离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说话方式,他有点无奈,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我还是病人呢。”江离说着提起裤腿,那天晚上崴到脚,虽已消肿,但还是鼓起老高。
“我看这床这么宽,肯定能睡两人,不然你和他一起睡?”杜若说着作势要把他推到石无明旁边躺倒。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睡觉时还有个阎王在旁边。”江离赶紧挣脱了,一瘸一拐地坐在了旁边简朴的木头凳子上。
他们看石无明带着绳子睡觉的姿势实在诡异,于是江离自告奋勇地给他松了松,只捆住了手和脚,让他能睡得舒服一些,他们看起来也不那么别扭。
“比起那些江湖上的名门大派,我们对他简直是没话说——唯一一张床让给他,还担心他睡得舒不舒服。”江离不由得感叹,“你们看看,同为病人,我有这样的待遇吗?”
下午,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大家都轮流着睡了午觉。杜若还给江离和阿成换了药——好在秦儿竹篓里的药一直带着,不然在这远离名山大川和市集的地方,还真难找。
几人吃了主人送来的晚饭后,用借来的被褥在两间房里打上了地铺,两位女生睡里屋,而他们几个睡外面。
阿成、灵修和江离轮流守夜各三个时辰,以防石无明突然醒来。
一夜无话。
早上,阿成像往常一样最早醒来,他看到此时原本应该在守着的江离此时正倒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不好的预感迅速袭来,他赶紧转头看了看床上,顿时大惊失色——床上哪里还有人!只剩下两根绳子,石无明不见了!
阿成叫醒甜睡正酣的江离和灵修:“你们两个醒醒,石无明不见了!”
“啊,他不是应该在床上吗?”江离还没有睡醒,揉了揉眼睛,倒是灵修一下反应过来,立马从被窝里蹦起来。
他看了看床上的绳子:“绑得那么紧都能解开,应该是另有其人!阿成叔,他肯定是被人掳走了!”
在如此紧急的时刻,阿成还是保持着他的镇静:“应该不会,如果那些人能毫无声息地劫走他,肯定也会有能力杀我们于不觉,他们留下我们不杀,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