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宁大人全名宁道务,字惟清,是出身岭南三大家族的钦州宁氏嫡枝子弟,和李闲同为曲江县县尉。
宁道务对断案查案并不擅长,但对缉匪擒盗颇有心得,有过不少建树,李闲赴任后两人分工合作,相处倒也愉快。
既然被宁道务点破心思,李闲也不否认,干脆坦白道:“宁大人猜的不错,李某这也算得是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了,想必大人也知道李某正在重新调查古三月的案子,李某正是因为此事才有求于大人。”
宁道务闻言并没有惊讶,叹口气道:“果然是与此事有关,听说李大人让张九龄带人进牢房给古三月验伤,宁某还以为大人已经解决了问题,没想到随后大人要为古三月翻案的流言又流传开,如今看来,流言并非凭空捏造,只是宁某实在搞不懂,古三月案是李大人一手定下的铁案,眼见刑部的复奏便要有结果,这个节骨眼上大人却要推翻自己之前的结论,为古三月翻案,莫非大人真不在乎这样做的后果吗?”
李闲倒没想到宁道务如此坦白,对他话语间流露出的关心也心生感激,苦笑道:“宁大人说得不错,李某这样做势必会惹来许多非议,可若是李某明知道古三月是冤枉的却还要坚持之前的结论,坐视一个无辜的人付出生命,李某做不到,想来宁大人也是做不到的!”
“李大人错了,宁某可是坦然得很,管他谁受冤枉了,只要别把宁某拖下水就行。”宁道务倒是很坦白,摆明了不想惹火上身。
李闲闻言不以为意,笑道:“明哲保身没有什么错误,只是宁大人真觉得自己能置身事外吗?你我两人同为曲江县县尉,若是古三月真是冤枉的,虽说主要责任在李某,可是大人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吧?”
宁道务撇撇嘴:“那怕什么,最多被上面申斥一番,考绩定个下下,宁某可不觉得比沾上古三月这个烫手山芋更麻烦,我劝李大人也别调查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李闲听到这话只是笑笑,没说什么,目光落向窗外奔腾不息的武水,意味深长的道:“李某一直在想,杨家小姐若是投河自尽,那她的尸首会在哪里呢?是冲到了下游?那也早该发现了,宁大人以为呢?”
宁道务咧咧嘴,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说道:“若是能找到杨小姐的尸体,那这案子就更加板上钉钉了,哪还有张九龄闹事的机会。”
“宁大人说得不错,杨小姐的尸体确实是本案的关键,而李某正是有了关系此事的线索才想请大人帮忙的。”李闲不紧不慢的说道。
“有线索了?那好啊,把尸体捞上来不就结了吗。”宁道务故意装糊涂。
李闲笑道:“若这尸体是捞上来这么简单那便容易了,而且此事尚止于我的推测,是否真是这样,得调查过才能见分晓,所以还得有劳宁大人。”
宁道务一听顿时忙不迭的摆手道:“千万不要,只是个推测便想拖宁某下水,咱们的关系好像还没铁到那个程度吧。”
李闲无视他的反应,淡淡道:“大人先别急着拒绝,听我告诉你另一个消息,到时再做决定,如何?”
“另一个消息?”宁道务一脸的狐疑,不过再看李闲一脸的神秘,摆明了这个消息法不传六耳的样子,这让他那点全人类共有的弱点便占据了理智的上风,迟疑一下凑了过去,嘟囔道:“希望听完这个消息我不会后悔。”
李闲淡淡微笑着道:“大人若不听这个消息才会后悔。”说着身子前倾,嘴巴凑到宁道务的耳边,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当众咬起了耳朵。
“这消息是真的?”听完后的宁道务有些吃惊又兴奋的看着李闲。
李闲点点头,“绝无半点虚言。”
“若是这样,那古三月案便真的有问题了。”宁道务说着坐回凳子上,脸色竟是出奇的凝重。
“李某的想法大人也知道了,其实大人并没有什么风险,若是最后调查结果与李某的推断南辕北辙,大人尽可以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可若是这案子真的别有玄机,那大人的功劳自然是少不得的。”李闲语气平淡的道。
“这么好的事,李大人为什么要找宁某呢?”宁道务显然心动了,不过此人心思精巧,心中还是存着疑问。
李闲坦然道:“这原因大人也知道,一来李某需要人,而我和大人一向是分工合作,大人负责缉匪擒盗,李某负责查案取证,所以衙门的执刀都在大人麾下效力,而李某,不过是个光杆县尉而已,二来,李某对大人追踪缉查的能力很有信心,而这恰恰也是李某计划中最需要的,至于第三,很简单,那就是李某相信大人会对此事保密,而这,比任何理由都重要,这三点原因大人觉得够不够?”
“够,足够了!”宁道务听完霍然起身,斩瓜切菜般爽快地道:“这事宁某应了,我这就回去安排人手,李大人尽管放心。”
李闲起身道:“大人不要再考虑考虑了?”他的脸上挂着意味深远的微笑。
宁道务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说道:“有李大人和张大公子在前面顶雷,宁某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放弃这个立功的机会,呵呵,芸娘,咱们走。”却是雷厉风行,唤上一旁与平儿闲话的芸娘离开。
短短时间芸娘与平儿似乎便聊得十分投契,牵着平儿的手笑道:“妹子真是个可人儿,闲暇时定要找姐姐说话,姐姐先走了。”
“姐姐慢走。”平儿与芸娘道别,脸颊略有些羞红。
待宁道务和芸娘下楼离去,李闲注意到平儿的异样,便问道:“平儿,与芸娘姑娘聊什么了?”
平儿略显慌乱,“没什么,芸娘姐姐只是与我说一些乐营里的趣事。”却是不敢看李闲,因为芸娘颇大胆,初见面竟是教导平儿一些该如何拢住男人心的温柔手段,这等私密话自是无论如何不能说与李闲听的。
李闲不疑有它,还有些恍然大悟:“乐营里的趣事,难怪了。”所谓乐营其实就是地方州府管理官妓的机构,芸娘想来便是在乐籍的官使妇人,也就是俗称的官妓,这也就可以解释她为何对李闲的情况颇为熟稔,因为她们那个圈子里最灵通的便是官员的消息,只是没想到宁道务这个红颜知己竟是如此出身,难怪他不想多谈了。
平儿见李闲没有追问下去,心中庆幸,赶忙转移话题,有些愤愤的道:“芸娘姐姐是好人,可那个宁大人却不怎么样,明知道古公子是冤枉的,竟然还劝少爷睁只眼闭只眼,等少爷告诉他有把握,又立马转变立场,着实太自私了,还有,他人长得像狗熊,可平儿看来,他就是一只奸猾的狐狸!”平儿虽然被芸娘拖到一旁闲聊,可实际一直在关注李闲和宁道务的谈话,因此才会给宁道务下了这样一个评语。
李闲闻言笑笑,“披着熊皮的狐狸,形容得真是贴切。”只是他却不会像平儿把人想得那么简单,宁道务出身宁家,大家族有大家族的优势,但同时也是一种束缚,之前宁道务不想沾惹古三月案,绝非是自私的不想惹麻烦那么简单,没有证据想来才是最重要的原因,所以当李闲把张九龄的发现与宁道务一说,他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下来,事实上以目前的发现而言,要为古三月翻案仍旧是困难重重,所以宁道务实际也是冒着风险的,当然,因为前头有李闲和张九龄顶着,这点风险也可以忽略不计,也因此李闲才会十分认同平儿对宁道务的评语,这位宁大人即便要做点事情,也是要把风险降到最低,相比他豪迈疏阔的外表,此人内心的确是大大的狡猾呀!
与宁道务见面的目的已然达到,现在也该开始下一步动作了,李闲脸上浮现一抹奇怪的神情,冲平儿道:“平儿,接下来该是少爷重操旧业的时候了,咱们走吧。”起身下楼。
平儿满心的疑惑,少爷不就是个读书人吗,重操旧业是什么意思呢?她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