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祭坛,宣布完太子之位后,接下来便到了祭拜先祖的环节。
这一环节只有宇文皇族和沐家的天师才能参与,其余人除非衍皇钦点,否则不可跟随观礼。
余瑶因为宇文太浩的关系留了下来,纳兰明月则只能跟着自己的爷爷有序离开,不多时场中渐渐清净了下来,除了衍岭皇等宇文皇族的血脉子嗣和沐方礼以外,只有文老和熊将留了下来,就连随侍衍岭皇的贴身太监也退了出去,由常驻祭坛的诸位祭祀接替了他的活计。
“累了吧?”缓步身边,衍岭皇温声问道。
肩膀一跨,小胖子揉着脖子道怨道:“再拖一会儿你就可以直接在这找个地儿把我埋了。”
衍岭皇哈哈大笑,宠溺的拍了拍李初一的肩膀。其他皇子皇女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衍岭皇对谁这般亲昵过。
其中最不舒服的要属二皇子宇文玄印了,平日里衍岭皇能给他个笑脸他就跟得了宝似的,现在看着衍岭皇极尽讨好和宠溺,而李初一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三皇子本来也不舒服,可是看到二皇兄隐忍默受的无奈模样,他的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第一次感觉自己屈居第三是这么多舒坦。
“心疼了吧?”有意无意的扫了眼四皇女,宇文玄喆暗中传音。
宇文妙淡淡看了他一眼,微不可查的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仍气恼那日殿上之事,宇文玄喆恶意的调侃道:“你现在改换门庭还来得及,连二皇兄那般高傲都拜倒在你的裙下,咱们这位大皇兄不可能例外。”
说完又露恍然之色,他故作歉然的传音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大皇兄是有妻室的。虽然还没过门,但将来的后位也肯定是属于人家的。不过四皇妹你不要灰心,凭你的姿色和手段还是可以争上一争的,至不济将来也能列个贵妃,名义上不及皇后,但实际上你肯定与正妻无疑,不是吗?”
本不想搭理,可宇文玄喆越说越腌臜,宇文妙想不理又哪能淡然得下来,美眸顿时冷芒一闪,旋即堆起了柔情,媚眼嫣然的望向宇文玄喆。
“四皇兄好大的醋意啊,可是小妹当年拒绝你拒绝得太狠,是以至今记恨在心?要不小妹今夜留个门,你我‘切磋’一番?又或者小妹到你府上,圆了你这颗怨心?”
宇文妙美眸火辣辣的,宇文玄喆对视了一会儿顶不住败下阵来,心里暗骂一句“骚
货”,嘴上却笑道:“还是算了吧,本皇子还想多活几年呢。况且四妹的心思也不该在我身上,而该在咱们的太子殿下身上才对。你看看小皇妹,人家就很识时务。”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宇文妙轻轻嗤笑了一声。
只见小皇女宇文玉清一双眼简直跟长在了李初一身上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秋波荡漾,连衍岭皇都察觉到了微微侧目扫了几眼,而李初一却状若未闻,眼神都不带转一下的,直把秋波当成空气统统无视了过去。
“呵呵,咱们的太子殿下眼界很高啊,连咱们‘玉洁冰清’的小皇妹都视如无物,看来皇妹你的机会也很渺茫,很可能连妃位都坐不上了。”
“三皇兄,您这是在激小妹吗?”
看着宇文玄喆,宇文妙媚然骤去,重新露出淡然的表情淡声道:“小妹如何都不打紧,就不劳烦三皇兄操心了,皇兄有时间还是关心下自己的将来吧。皇兄莫要忘记那日殿上动手的是二皇兄,可挑起事端的却是皇兄你,据小妹所知大皇兄乃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连他的剑都名曰睚眦剑,三皇兄那日逃过一劫,就不怕他秋后算账吗?”
宇文玄喆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宇文妙暗暗冷笑,仍不肯放过,继续淡声道:“此外,父皇当年初登大宝时发生了什么事三皇兄莫要忘了,大皇兄若是依足了父皇的心性,那你我的性命尽皆危矣。我脱离宇文皇族随便找个人嫁了兴许还能饶得一命,可皇兄你...呵呵,小妹真的很替皇兄担心呐!”
“哼!”
冷哼一声,宇文玄喆冷着脸拉开了距离。宇文妙讥讽的看了他最后一眼,嗤笑一声不再理他。
前方,子女们的小动作哪能瞒过宇文太洛的眼,不过这些都是常态,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相比之下,他倒是对队末的小皇女起了兴趣,冲着李初一笑问道:“綦儿,你与你十八皇妹很熟吗?”
李初一哪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小皇女眼神跟两颗小太阳似的,隔着厚重的太子袍都瞅得他一生的鸡皮疙瘩,心里暗骂“贵圈真乱”。
现在又听老皇帝这么一问,他赶忙猛瞪眼睛,一脸提防的道:“我可跟你说,我是有媳妇的,你别给我乱点鸳鸯谱!”
“这孩子,区区一个漠北小族的女娃哪有咱们宇文皇族的血脉珍贵,哪及得上你十八皇妹半分!”
“你家感情是论斤称的?你跟我娘也是这么称量的吗?”
李初一怒目逼视,宇文太洛顿时哑然,末了轻轻一叹。
“朕与你娘确实是情投意合,但你
娘的血统也确实是不容忽视的条件。她若不是沐家血脉,朕万万不会立她为后,在她之前大衍的后位还从来没有旁落过。”
“近亲结婚会生白痴的,你不知道吗?”
“出了五服便不是血脉近亲了,而是血亲同族,婚娶有何不可?”
“照你这么说大衍的皇后就只能在宇文和沐家两家里面选,外人还不行了是吗?”
“正是这个意思。”
“我要非不呢?”
“衍律不许,宇文祖制也不许,你立了外姓为后也不会有人承认的,你与她的子孙也不会被列入宇文族谱,更不会有机会能参与到后任皇位的竞争之中。”
“那不让她当皇后就可以了?”
“是的,为妃为嫔都可以,就是为后不行!”
“有病!”
李初一狠狠白了一眼。
“稀罕!”
“呵呵,你不稀罕,但你得想想你的子孙后代稀不稀罕。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这般超然的,大衍的皇位在绝大部分人眼里还是极具诱惑力的,哪怕只是皇子之位也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的。”
李初一默然。
老皇帝说的没错,自己的意志不能代表所有人,谁知道自己的子孙会不会跟自己一般的想法,万一出个不孝子气急了把他的坟给掘了,那他不得哭死?
只是,自己能有坟吗?
小爷貌似是不生不死之体唉,据道士说想死都难。
而且,自己考虑这些干嘛?
过几天就要走的人了,还考虑什么皇后皇子继不继位的事儿,这不闲的吗?
吗的,老皇帝太阴险了,把小爷都给拐带沟里去了!
“到了。”
心里还腹诽着呢,宇文太洛忽然开口。
李初一抬头一瞧,只见他们已经离开了先前的广场,穿过长长的白石甬道后来到了皇祖祭坛的核心区域——大衍皇陵。
眼前阶梯状的孤山拔地而起,每一层上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陵墓,越往高处陵墓越少,面积也越大,外露的冢体和墓碑也更为华丽,最高处依稀能看到似乎只有一座陵墓在,独占顶峰威临四方。李初一估计那十有八
九就是大衍皇朝的开国皇帝宇文无忌的墓了,只有他才能担得起这等殊荣。
虽然墓碑如林,但却没有一丝阴冷感,给人的感觉只有圣洁和庄重。乱坟岗李初一见过不少,气势恢宏的五羊坟冢他也去过,可死人墓能弄出神圣感的他还是第一次见,不由的凝目细瞧了起来。
他对死气极为敏感,可感应了半天也没察觉出一丝死气。看看布满整座小山的阵纹,再看看每层上负责护持的祭祀,李初一心下有所猜测,估计是大衍找到了什么方法能将死气炼化为其他力量,比如灵气,这里的灵气足足比外面高了十倍有余。
要是能把方峻楠带进来,说不定一两个月就能晋至二劫。若是能把柳明秀安排到这里养胎,那她也不用担心胎儿的供给不足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娘亲为何会在这里养胎。有这么浓郁的灵气供给,娘亲的压力无疑会小很多。
可惜老皇帝棋差一筹,没想到临盆时会发生那么些变故。若是娘亲生产时也选择在这里,天劫降临暂且不说,娘亲自身的精气便不会被自己榨得那般彻底了。
宇文太洛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原地默然半天,良久才深深一叹。
“走吧,随朕去上香。”
言罢迈步上前,李初一紧随其后,沐方礼陪伴在旁,再后是宇文太浩和余瑶,最后面的则是诸位皇子皇女和一干颇有地位的皇族子弟,不够格成为皇子的他们能得此殊荣自然分外珍惜,一个个表情都正经得不得了,极力想给衍岭皇和太子留下个好印象。
在沐方礼的提点下,李初一该鞠躬的鞠躬,该跪拜的跪拜。宇文太洛兴起时还会给他讲一讲某位先祖的典故,不过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有关于沐雪晴的事情。
“那边原本有一间雅舍,是你娘养胎时的居住之所,后来朕伤心至极一怒下亲手将他给拆了,现在想来真不该冲动,若是留下来你现在也能看看。”
“看见那边的那块空地了吗?原本是准备给祭祀们建座休憩之所的,结果被你娘一眼相中,硬逼着朕给她改成了菜园子。怀着你的时候她天天在里面忙活,亲手种下各种灵植灵果说是将来要做给你吃,后来她...唉,朕没有拆,也没让人动,里面的东西无人照料早就毁尽了,如今只剩下杂草一堆,只有几颗枯树还能看出点当年的影子。”
“还有那里,那里曾经...”
本以为枯燥的祭拜在宇文太洛的讲解下鲜活起来,望着山下的一处处旧迹,李初一忽然感觉自己不怎么委屈了,反倒有些庆幸。
还好自己没冲动,否则老皇帝真的妥协答应自己不用祭拜,这些旧迹他可就看不到了。
虽然这些旧迹几乎都残破不堪,有些甚至野草横生连个影子都没留下,可宇文太洛却记得极为清楚,李初一也看得很用心,比第一次见到灵石时还要用心。
每一处地方,他仿佛都能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眺望着这边,冲着自己温柔的笑。
耳边,若有若无的铃音声轻轻回荡,带着他的遐思越飞越远,离那个女子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