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从李向远走塞外后十几天说起,那时候学院刚刚建起來,起初从晋阳來的那些孩子们早早就被安排进來学习了。一开始学院里并沒有多少先生,李向只是安排魏征将县里原先有的几位学识渊博的老先生请了出來,临时担当学院的先生,暂时先将就一下。
本來李向打算和杨广说一声,要道旨意,从弘文馆中请几位,再叫魏征从民间招募几人,也就将学院撑起來了。至于以后李向准备将自己脑中那些能用的东西,先选一选,在学生中找几个聪明的孩子,亲自传授,等过上一两年,这些孩子就能当半个先生去教其他孩子了。
当然这也是沒有办法的事情,这个年代人的头脑中根本就沒有李向要教授的那些知识的概念,所以万事开头难。李向的想法很好,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杨广被困雁门关,李向只能先去救驾了,将学院的一摊子事情都交待给了魏征,但他却沒有将自己的那些想法清楚的告诉给魏征。
他一走,事情就出來了。
先是县里的那些请來的先生们,起初都觉得龙门书院是皇上下旨,李都尉亲自办起來的,能在里边教书那是无上光荣的事情。一个个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带上热情的投入到这个能光宗耀祖的事业中去了。
谁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李向安排魏征要将他自己编写的那些教材印制出來,学生们人手一本,还给了先生们一整套,叫他们慢慢的琢磨,一点点交给孩子们。
可他们拿起教材一看,除了能看懂的那些,其余的都好似天书一般,别说教别人了,就自己都整不明白。再说能看懂的那些,都是些什么算数和常识,很多也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加叫他们受不了的是,李向规定了这些东西和他们要教授的四书五经,传统礼法居然平起平坐。
老先生们一辈子都讲究个宗法门第,对于这些看似悖逆了纲常礼法的东西,他们从骨子里是反对的,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东西。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对立,坚决不教授这些“邪书”。
这只是一个开端,接着就是魏征也了解到了这些情况,他其实也不是很理解李向的做法,但好在他很相信李向,愿意按照李向的思路來办事情。于是他便一个个找上们去,好说歹说叫这些老先生们多少教一些,哪怕一点点也行,只要等到李向回來,就有办法。
老先生们一來觉得学院是皇上办的,总要对得起皇上,二來学院里的待遇问題也是相当的好,起码自己的生活有了不小的改变,想來想去,还是同意了魏征的建议,多少也教授一点儿。
可是大问題出现在院正的到來。
院正姓虞,叫虞养正,是当今皇帝起居舍人、弘文馆大学士虞世南的近亲。他从洛阳來,就是奔着学院院正來的,他一直都对虞世南能在弘文馆当大学士耿耿于怀,几次面见虞世南,想叫这位亲戚帮自己向皇上举荐一下,也去弘文馆里任职。
虞世南是个清廉身正的人,他知道这位族弟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于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虞养正见沒有希望,也就沒有再往这方面像。谁知道龙门突然建起了学院,打听一下居然还是当今皇上下旨建的,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來了。
于是他急急的便从洛阳赶到了龙门,找了当地的几个有名的文士,一起举荐他到学院里担任院正。要说他沒有在弘文馆里当上学士也不算他沒本事,弘文馆里随便出來一个人,那都是全天下千挑万选的,都是有大才的,他是沒法比的。
但他在这十里八乡的还是小有名气的,附近几个县城的文人都知道他。李向正好走了,魏征一打听这人还算名儒,便沒有再做其他打算,直接命他当上了院正,來管理学院。
当然魏征也是有条件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他完全按照李向说的办事情,叫他去做那些老先生们的思想工作,切实将李向的那些教材交给孩子们。虞养正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來,还保证一定会做的更好。
魏征见他这样说,也知道有许多文人举荐,自然就放下了心,将学院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给他去处理。正好这时又赶上宇文化及在洛阳造反了,他的事情一下子多了起來,也就不再学院里操心了。
虞养正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院正,便从心底里开始与自己的那位族兄比较起來。这一比较不要紧,发现自己和虞世南也沒有多大差距,也就是虞世南命好,现在自己也在皇上亲建的学院中当上了院正,那和虞世南的差距进一步缩小了。
他开始了野望,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站在杨广身边,成为那朝堂中的一员。还算他自己清醒,知道光靠想是不行的,必须要做出些成绩來才好。
他开始努力的融入学院中,每日都身体力行的去每间教室里來回看看,还不断的和各个老先生们交流。沒几日大家都熟悉他了,魏征也从一些人的消息中得知这个虞养正还算勤恳,也就再也沒有去关注他。
可是虞养正这几日与先生们接触下來,发现了问題。李向的那些教材还真的不是说教就教的,一來需要先生们先学懂了,二來还是思想观念问題,他也觉得这些教材有些不伦不类,与平时国家倡导的东西好像并不合拍。
他好好的想了半天,终于发现自己的机会又來了,要是这次再能把握住的话,说不定离自己的那个目标就更近一步了。想到这些他自己都有些兴奋了,这段日子他还真是鸿运当头啊。
想好了就要干,他凭借着之前经常去弘文馆去见虞世南的时机,认识了弘文馆中的以为大儒,叫王通(注1)。
王通老家就是龙门县人,少时便成名在外,年少时西游洛阳,面见隋文帝,上陈《太平十二策》,被隋文帝誉为天才,后來又效仿孔子作《续六经》,名动天下,后來便被杨广封为弘文馆学士,风光一时无两。
可惜王通虽有大才,但杨广却不像他父亲一样,对王通的建议并沒有采纳多少,王通志不得抒,一气之下,便辞官游历去了。当然要是李向要是知道那个在办公室里吹胡子瞪眼睛教训院正的老者就是王通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他的名气还算可以,但和他孙子比起來就差远了。因为王通的孙子就是后世大名鼎鼎,作出《滕王阁序》的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估计现在还在娘的肚子里呢。
虞养正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拜在王通名下,成了他的弟子之一。要说王通的弟子还真的是桃李遍天下,魏征、薛收、温彦博、杜淹、杜如晦、陈叔达这些初唐时的英杰们都叫他老师。
可惜李向的到來,改变了许多,魏征到现在还沒有认识他呢。
虞养正一心想求功名,借着学院需要发展的幌子,再次给他的老师去了一封信,言辞恳切,想请老师出山,來学院指导。还别说王通接到信后,还真的动了心思,这些年自己也走了不少地方,这还是第一次觉得杨广办了一件正事,好事,于是沒有犹豫就答应下來,还给自己的两位在弘文馆的朋友去了信,叫他们也一道來书院。
就这样,龙门书院建成后最高规格的教师团应运而生,三个弘文馆的大儒啊,这下可把虞养正高兴坏了,他接到老师的回信后,便大张旗鼓的在学生间开始宣传,又和现有的几位先生们说清楚将來学院的前景。
可是他忽然发现要是老师现在來的话,看到李向的那些教材和教授的东西,一定会生气的,最后他决定,还是不能按照李向说的做,于是他便私自改了教材,告诉先生们不能教授那些东西了,还是以传统的东西为主。
本來这也沒什么事情,老先生们都很欢迎他这么做,可问題就出在了曲先生身上。
这个曲先生也是游历名山大川已久的人,这次刚刚回到蜀中老家,准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沒想到从一个游方郎中那里听说了李向的事情,又打听到龙门学院正在筹建。
他便有了些想法,准备了几日后,再次启程上路,朝着龙门而來。一番跋涉后,到了龙门他便打听李向的事情,跟他听说的不相上下,而且越听越对李向有了些兴趣,最后决定在龙门住上些时日,见见李向再走。
正好赶上学院找先生,他也沒有固定收入,便自荐到了书院当起了学长。等他见到李向的那些教材后,便惊为天人,心中更是对李向好奇了。一开始他也不是太明白教材中的东西,可是他喜好钻研,一段时间后生生叫他钻研出一些知识,这下他才知道李向的教材是多么的有用。
他就成了学院中第一个接受了李向新教材的先生,进而带动了他教授的那些学生们也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可是好景不长,沒几天正赶上虞养正要废止新教材,这下曲先生不干了,便找虞养正理论,最后两人谁也说不过谁,虞养正一气之下,便凭着他院正的头衔儿,将曲先生除名了。
本來曲先生教授的那些学生们大多数都是从晋阳來的,对李向有种莫名的信任,再加上曲先生不遗余力的教授他们新东西,他们便对曲先生也是好感顿生。曲先生一被除名,学生们就不干了,便集体去找虞养正要说法。
虞养正见这么多学生都被曲先生收买了,心中大怒,一想要是等老师來了一看,还有这么多学生闹事,那他可就麻烦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连学生们也除名了。
当时正好柔儿的娘生病了,她不在,便躲过了一劫,可惜她回來后,对她好的曲先生已经走了,那些她熟悉的伙伴们也不知所踪,最后连她都有些朝不保夕了。虞养正还在学生中安插了几个自己的心腹,便知道这个柔儿也是曲先生的人,便想找个理由将她也打发掉,可惜柔儿并沒有犯错。
虞养正便想办法要将柔儿赶走,就有了不给她饭吃,甚至上课期间经常无端的将她叫出來等等行为。
ps:王通(注1):字仲淹,著名教育家、思想家,谥号“文中子”,龙门县通化镇(今山西省万荣县通化镇通化村)人,《太原王氏通谱》第四十八世。其弟王绩,其孙王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