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微红晨光洒落大地,风轻掠过,树梢上通红的喜绳随风飘动,府中门前,大红灯笼投下的光,俨然喜庆的气息在偌大的长阳城中蔓延。
府上闺房内,红妆金环,大红的喜服着身,镜中女子一双眉目如画,红唇皓齿,轻垂的目光淡然落在梳妆台,显然早已出神。
今日,她的大婚,她的夫君是当朝瑞王,她素未谋面的人。
宛冬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她依旧如此,宛冬无奈的晃了晃她,"小姐?小姐?"
黎青蒲一愣,她回头看着宛冬,“嗯?”
宛冬道,“该穿喜服了。”
黎青蒲回神,起身由下人服侍着穿上喜服。头上戴的各种饰物在眼前晃来晃去,压的她头疼。
“宛冬,什么时候才能摘下来?”
宛冬笑了笑,“小姐,这才刚带上,还早呢。”
黎青蒲撇嘴,“大姐姐出嫁时,也没见得穿戴的这么繁琐。”
“小姐,你是要嫁进王府做王妃的,自然与大小姐不同。”
黎青蒲不再说话,问了也是白问,宛冬就像个老嬷嬷似的,总有那么多理由和规矩搪塞她。
见她又低落下来,宛冬走到她跟前,给她整理着喜服,“小姐,以后你就是瑞王府的人了,为人处事千万得小心谨慎,不要再想那些别的事情了。”
黎青蒲没有说话。平日里她一直装作不在意,装到有一阵宛冬都以为她放下了。可真到了该放下的时候,她却放不下了。
宛冬叹了声气,她握住黎青蒲的手,“小姐,那个负心人,不值得你这样牵挂。”
黎青蒲垂眸,尽管无力反驳,但还是不愿意听到宛冬称他做负心人。
时辰快到了,宛冬拿起红盖头将要为黎青蒲盖上,黎青蒲却打住她,"等一下。"
宛冬停住,黎青蒲起身,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狼牙放到盒子里,她留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盖好上锁。
那颗定情的狼牙,与两年前她爱过的那个少年郎,以及在这个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随着她出嫁,就永永远远锁在黎府这个院落中了。
林聿,此后你便再也找不到黎青蒲了,你是负了我,也是我负了你。
两年前。
繁华集市中,行人不急不缓,悠然自得享在这偌大的长阳城中,唯有两人,行色匆匆,穿过热闹集市,向幽巷小道而去。
白发老者提着医箱,跟在女子身后,气喘吁吁的看着匆忙奔波的女子,他喊道,"姑娘,慢点,慢点呀,老夫年迈,实在是走不快了。"
闻声,黎青蒲回头看着大夫,她急躁的皱眉,一把拉起老者的胳膊,"性命攸关,岂得容缓。"说完,她便拉着大夫继续快速离开,向郊外僻山而行。
行至山间,宛冬张望着黎青蒲的身影,急忙迎上来,"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黎青蒲没有回应,直接向山壁间走去,只见那里正躺着一位男子,面色惨白,近而观看,男子的胸口正有鲜血流出。
老大夫见状赶紧上前,放下医箱,为其把脉,片刻,老大夫解开男子的衣裳,露出他的胸膛,狰狞的伤口旁血红一片,黎青蒲一愣,接着转过头,惊骇苍白脸色有了些微红。
大夫沉默不言的为男子救治着,黎青蒲几次好奇看去,却接着扭过头,她背着身子问道,"老大夫,您看这人是否还有救?"
老大夫没回答她,黎青蒲轻轻皱眉,余光略过地上被染透的衣裳,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怵,她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终于,似乎过了很久,老大夫轻轻叹了一声气,然后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黎青蒲回头见状赶紧制止住他,"大夫,这可是一条性命啊,您可莫要轻易放弃。"
老大夫抬头看着她,然后缓缓拿开她的手,"姑娘莫心急,老夫已处理了伤口,也施针暂缓住了这位公子的伤势,后期调理还需姑娘自己上心。"
黎青蒲微愣,"大夫所言,是有救了?"
老大夫点了点头,"老夫给姑娘开个方子,姑娘按方拿药,早中晚各服一贴,伤口每日换药,过些时日再行复诊。"
黎青蒲点了点头,示意宛冬递上了银两,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男子有些出神,大夫收拾好医箱,拱手作揖,"老夫告辞。"
刚行一步,接着被黎青蒲一声叫住,老大夫奇怪的看着黎青蒲,黎青蒲快步走到他眼前问道,"大夫医馆中可能收住疾患?能否将这位公子带回医馆中照料?银两我会付清。"
老大夫看了看黎青蒲,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男子,他慢慢皱眉,看那种伤口定是长剑所伤,虽是天子脚下,但作乱仍存,他小小医馆,在京城中立足,还是少生是非的好。老大夫摇了摇头,"并非老夫不愿,只是医馆地小,近来已有些疾患在内安住,实在腾不出地方,再者,医馆中人多物杂,并不利于公子养伤。"
黎青蒲失落的垂眸,她慢慢让开,微做行礼,"有劳大夫了,大夫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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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点了点头,向山外走去。宛冬看着黎青蒲,又看了看地上的男子,皱眉问道,"怎么办小姐?我们总不能任他自生自灭吧?"
黎青蒲沉默,她想了想,撇嘴道,"带回府中呗,大不了被爹娘骂一顿,再说我这是救人,又非害人,爹娘也不会责怪我的。"
宛冬拧眉,然后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慢慢扶起男子,颇有些踉跄的走出山间。
"走后门。"黎青蒲嘱咐道。
"啊?小姐不是说不会被老爷责怪吗?"
黎青蒲白了宛冬一眼,"我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啊,总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往府里领男人吧,何况这人受这么重的伤,走在街上,还不把人吓死。"
宛冬领会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偷偷把男子带回府上,安置在自己院中的别屋,自己每日按时去给爹娘请安,生怕二老亲自前来看望她,更是怕他们发现这男子的所在。
原本时常出府闲逛,现在却不得不留在府上照料那男子,今日还碰见二哥,打趣她近日怎不出门玩耍了,说的黎青蒲一阵心虚,好在二哥不太计较,也没多问。
翌日,黎青蒲端着汤药走进别屋,她扶起男子喂他喝上药,放下药碗便端详起来,如今他的脸色可比那日好多了,这几日每每看着他,还是忍不住的赞叹,这世上怎么有长的这么好看的人,此时他依旧沉睡,真想知道他睁开眼又是怎样的模样。
遐想之中,手不已然的落在他的眉梢,等回神时已是许久,黎青蒲迅速的收回手,不禁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太唐突失礼。
黎青蒲颇有尴尬的端起药碗,转身离去,却听见身后的人发出轻咳,她微愣,再回头,看见男子的眉间轻轻皱了皱,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木然的看了看眼前,然后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之际,黎青蒲愣住,迟迟没有回神。
果然,惊为天人。
这样的相视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至男子回神,试图慢慢起身,却又吃痛的躺下。
黎青蒲大步走过去,放下药碗扶他躺下,“你伤口未愈,切莫勉强起身。”
男子看着黎青蒲,此时她靠近,不知她用的什么熏香,身上带着一股清香,让人莫名心安。男子躺下环顾四周,“这是哪?”
“这是长阳城黎府,你且安心休养,不会有危险的。”
黎府?还是李府?男子若有所思的出神,过了一会儿,他看向黎青蒲,“是姑娘救了我?”
黎青蒲点头,“你不必挂于心上,只管安心休养便好。”
这个时候能有个安身的地方就很好了,而且这个安身地看起来还挺不错,他没道理挑剔。
“多谢。”
黎青蒲轻笑,接着忽然道,“对了,你先等着,我去请大夫。”说完便大步跑开。
男子看着黎青蒲消失的背影,陷入沉思。
进了城门都敢动手。看来他回来确实让有些人害怕了,竟这么沉不住气,不过此行他是秘密回京,除了给璟王兄寄过密函没人知道,却还是遭人暗算,他身边的眼线比自己想象中的多啊。
想起那几个刺客,萧延觐撇嘴,若不是他身上旧伤未愈,怎会让他们得逞。
这是什么时候了,他未按期归来,二哥可察觉了异样?是他太大意了,觉得进京城便没什么事,实则却不然。
都说朝中官员都不愿近战场,血海沙场,尸骨满遍,让人闻而露惧,可朝堂风云又差前线战场多少呢,或许是他对朝堂终究了解甚少,才会中了他人计谋。
想来,萧延觐冷清的笑了笑,满眼嘲讽。
之后,遣宛冬悄悄请来老大夫,再次复诊后,老大夫说他的伤恢复的还不错。
也许是久经沙场,受多了大大小小的伤,身体自愈能力也略高于他人。
黎青蒲将药端到他眼前,萧延觐接过,道了一声谢。没有犹豫,一口灌下,眉宇间皱了皱,对这苦涩的草药极为不习惯。
黎青蒲见状笑了笑,大夫给换药之时也未见他因痛而拧眉,这一碗草药倒让他露出这种表情,让人不禁莞尔,觉得有些好笑。
"你叫什么名字啊?"
闻声,萧延觐一愣,他看向黎青蒲,目光停落在她身后桌案中放着的笔上,静了片刻回道,"在下林聿。"
"林聿……"黎青蒲浅浅重复默念,心中想着,果然名如其人般好听。
萧延觐看着她,轻轻笑了笑问道,"可是名字取得草率?让姑娘见笑了?"
黎青蒲摇头,"不,我觉得很好听。"
"你叫什么?"
"黎青蒲。"
“黎?”
“嗯,传言远古九黎之后所建的黎国,被商王朝姬氏父子所灭,黎国子孙在灭国之后,以故国为姓氏,便是如今我所姓的黎。”
看着她讲的认真,萧延觐笑着打趣,“那你也是贵国之后啊。”
黎青蒲哪会听不出他的打趣,瞥了他一眼,“我只是借千年前的典故来解你的惑,省着你李黎分不清。”
看似温柔,却是个伶牙俐齿。萧延觐倒是颇为意外。
两厢沉默时,她看向他,那么干净清朗的一双眼,面对这样的一个人,此时的黎青蒲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位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也自然想不到他非比寻常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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