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从当即决定,用完午食之后,他与月景云一起去找卢勇,而晏羲和等人则负责走访孙大娘和李大娘家。
郁雾喝下最后一碗药后,脑海中第一个想法是她终于脱离苦海了。
“这么开心?”陈从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准许她外出才这般开心。
郁雾将碗往桌上一搁:“因为我再也不用喝这药了。”
陈从脸一僵,微笑道:“你们先吃,我稍后再来。”
晏羲和的目光追随他的身影,眼里多了一丝探究,片刻后,收回视线继续吃着面前的饭菜。
她原本想等沈窑等人回来再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便自己去探一探。
酉初时分,客栈内比较安静,前堂里摆放着的几张粗糙木桌尚未坐满,只有五六个人在默默进食,店小二在柜台后忙碌地打着算盘,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
忽然,一阵尖锐的吵闹声自楼上传来,慢慢接近前堂。
“我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若非沈大哥开口,你以为你能跟着我们?我呸!你不过是一个低等村妇之女,有什么资格跟我平起平坐?”
“看个拍卖都不能安生,还得照顾你,你还不如病死算了,真晦气。”
郁雾把头深深埋下去,无地自容,“羲和,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我只是,我们这次带的钱不够多,若是都花了,我们回不去家怎么办?”
看着晏羲和犹如蛇蝎一般的眼,郁雾的声音越来越小,金万秋站在一旁想缓和一下气氛,可触及到她的眼睛,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晏羲和仿佛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不屑地冷声哼笑起来,生疼生疼的刺耳:
“没钱你不会去赚啊?我记得你娘是个娼女啊,她会的你应该也会吧?”
她眼里露出蔑视的神情,然后不屑一顾地回身走出去。
金万秋左右为难地看了看,“阿雾你别伤心,羲和不是那个意思。”
郁雾当然不伤心,侮辱人的话还是她告诉晏羲和的呢,短短时间演技进步飞速,她自然不能落后。
“我知道了……”她抬脚欲离开,目光却对上了用食的客人,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艰难扬起一抹笑,“惊扰诸位了,实在抱歉。”
她们演得起劲,倒是苦了金万秋。
看着人影消失在前堂,柜台后的店小二,耷拉着脑袋,拨了两下算盘,一言不发。
隔木村酉时开始有一个集,摊贩不多,但吆喝声、叫好声不断,声浪嘈杂,熙熙攘攘的。
孙大娘去世之后,她的夫婿便独自一人推车来叫卖。
晏羲和来到约定好的地点时,郁雾和金万秋已在此等待良久。
“你去哪了?”金万秋问道。
晏羲和拍了拍佩囊,“做戏做全套,买了点东西。”
三人路上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地方。
金万秋看着摊子后面佝偻着背忙碌的身影,感觉有些心酸。
“大爷,要五个白菜猪肉馅,五个青椒茄子馅,五个芹菜猪肉馅的包子。”晏羲和嘹亮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孙大爷抬头看了两眼,手上动作加快,生怕这人跑了。“好嘞,稍等。”
他用几张荷叶装好包子递给她,“姑娘,白菜猪肉馅的卖完了,新的还在蒸,您要不在旁边休息片刻?”
郁雾前后看了看,孙大爷说道:“这有桌子凳子,我给您摆上。”
“麻烦您了。”金万秋道。
“不麻烦,不麻烦。”孙大爷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来。
晏羲和将包子钱结给他,拿着包好的包子坐下吃了起来。
晏羲和调整坐姿的时候,一股阴风吹过,郁雾的凳子被风吹跑,但从某个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她故意踢走的一般。
郁雾一时失察,摔倒在地。
乌云迅速笼盖,狂风肆虐,集市内一片狼藉,短短几息内犹如地狱一般。
狂风平息之后,晏羲和消失不见。
郁雾眼一凛,与金万秋一起拉着孙大爷往榄仁客栈方向跑。
——
破败的古宅内,阴风阵阵,墙上的画像似乎随着风轻轻摇曳,眼神空洞地盯着闯入者,远处传来不明生物的低沉咆哮,令人毛骨悚然。
晏羲和跌落在内,与柱子的撞击使得她背部一阵刺痛,忍不住弯腰缓冲。
歆瑶说孙大娘和李大娘脾气不好,她便猜测是不是和性格有关系,演这出戏本为试探,不成想对方耐不住气直接将她带了过来。
这次是她算错,失误了。
但先前和郁雾她们商量过,不会出现什么大差错。
她扶着柱子站起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股劲风从面前袭来,她迅速后退,脚下不知踩中什么,险些崴了脚。
晏羲和有些疑惑,没有灵力残留,没有气息,空气中是面粉的味道,这是……拿东西吓她?
正如晏羲和所猜,面前只是一袋挂在横梁上的面粉。
背后之人注视着一切,看到她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它”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扭曲得不成样子。
这只是一个警告。
一阵阴冷而尖锐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伴随着电闪雷鸣,“它”悠然离去。
风声作伴,晏羲和找到风口,伸出手去试探了一下,一颗石子大的冰雹砸在手上,疼得她立刻收回手。
不知道暗处是否有人,谨慎为上,她不能暴露身份,不能给队伍惹麻烦。
所以——不走了,天亮了再说。
她原路返回,背靠着柱子坐下,如果不是怕有危险,她一定会封闭听觉。
玄无咎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荡清附近魔气,落于古宅门口。
晏羲和起身侧首谨慎看向左前方,反手摘下头上青蛇簪戒备,“什么人!”
嘭的一声,恍如白昼。
玄袍束发,随风轻扬,他缓步而来,深邃的眼眸半掩于长睫之下,如一潭深水直淹的人无处喘息。
四目相对的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
一瞬间,也是永恒。
半晌,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阿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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