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我心中,您圣洁而且高贵,我的堂兄绝对配不上您。”
在艾格隆及时的解释之下,原本发怒的玛丽亚终于被哄了回来,脸色也变得和缓了下来。
“所以说,您希望我帮助您的堂兄找一门亲事?”
“对。”艾格隆点了点头,“而且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名门就行了,他只想借此来让外界承认我们的家族地位。”
从拿破仑皇帝开始,波拿巴家族就一直试图通过联姻方式来融入到欧洲君主大家庭当中,他自己就身体力行地娶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公主(之前还试图求婚沙皇的妹妹),在临死之前,他在遗嘱里对家族第二代的期望就是,“要么娶王族的公主要么家族内部通婚”,总之就是不能丢了“家格”。
大革命的继承者,就是以这种毫不掩饰的态度抛弃了大革命思想的。
当然,从家族角度来说,这也无可厚非,就连玛丽亚也认为这是维持波拿巴家族利益的必经之路。
看到艾格隆的态度如此诚恳,原本怒火中烧的玛丽亚,心里逐渐又站在了他的一边。
只不过,出于喜欢嘲讽的习惯,她故意反问了艾格隆。
“哎呀,这个问题您不是应该劳烦下您的妻子吗?她可是哈布斯堡的公主,应该很有办法吗才对?”
“特蕾莎当然也在为此上心,她还委托过她的父亲卡尔大公来帮忙。不过,卡尔大公性格刚峻,平常和外人很少来往,因此他仓促之间也很难找到合适人选;而您如果能够在这件事上帮忙的话,不止是我,我的堂兄也会对您感激不尽的——”
艾格隆故意抬出了特蕾莎,然后这毫不意外地激起了玛丽亚心里对特蕾莎的敌意,进而就激发起了她的好胜心理。
如果自己能够帮艾格隆的堂兄找到一门亲事,那就无异于是在皇族当中拉拢到了一个盟友,那未来跟特蕾莎唱对台戏岂不是更加有资本了吗?她顿时就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就立刻产生了积极性。
“好吧既然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不帮点忙的话那也实在说不过去,毕竟您也给过我很多恩惠呢”于是,玛丽亚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要求,“说实话,作为一个老姑娘,我才没有什么待嫁公主可以介绍呢不过,我的母亲来自于巴登家族,我的外祖母来自于黑森-达姆施泰特家族,这都是枝繁叶茂的王族,如果我向她们请求帮忙的话,她们肯定会有一些合适人选可以推荐的——”
看来自己找对人了。
艾格隆心想。
众所周知,德意志作为欧洲封建制最古老、最彻底的“活化石”,在千年繁衍之后,拥有着众多具有王族身份的家族。
而且,这些家族在繁衍之余,领地也会因为遗产继承而变得越来越稀薄,到现在,只拥有一个县甚至一个乡地盘的穷王公遍地都是,甚至有些人除了头衔之外几乎一无所有。
穷则思变,在困境之下,一些古老的王室就打起了婚嫁的主意。
经过宗教战争之后,德意志的王公分成了天主教和新教两派,看似水火不容,但是在现实的窘迫面前,所谓宗教藩篱也就不重要了。
俄罗斯沙皇罗曼诺夫家族,信奉东正教,在天主教和新教看来这完全就是异端,然而最近一百年以来,罗曼诺夫家族一直都在和黑森-达姆施泰特、奥尔登堡等等德意志王公联姻,出身于小王公家族的叶卡捷琳娜大帝,自然也是其中的一员。
经过了几代人的联姻和混血,现在除了信奉东正教之外,罗曼诺夫家族已经完全德意志化了,几乎和俄罗斯人没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这些王公愿意和蛮荒之地的异端联姻呢?无非就是沙皇一家舍得给钱罢了。
说到底,自古以来,王公贵族们在宗教信仰上面,并没有那么“坚贞不屈”。
所以,哪怕是新教诸侯,只要艾格隆给得出合适的价钱,一样有落魄王公愿意把女儿嫁给他的堂兄,成为法兰西皇室的一员。
不过,王公贵族从来讲究的是一个“体面”,哪怕是卖女儿也不可能急不可待明码标价,必须要走一套冠冕堂皇的程序,要显得符合古老的贵族传统,这就需要一个合适的中间人充当介绍人,在其中牵线搭桥。
这个中间人必须在圈子里具有一定的辈分和威望,也得到双方的信任,也只有这样,金钱交易才会变成温情脉脉的爱情和婚姻。
所以,如果玛丽亚让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母牵线搭桥的话,事情就会好办很多了。
当然,想要让这样的婚事成真,除了和沙皇一样给出丰厚的“彩礼”之外,艾格隆还要让外界相信他的统治已经稳固,相信波拿巴家族将会长期占据法兰西的皇位,一直充当欧洲最强有力的统治家族之一。
如果波拿巴家族又和上次一样旋起旋灭,哪怕再舍得出钱,恐怕也没有王公愿意联姻吧。
作为美泉宫里长大的孩子,艾格隆也深知其中的种种关节,眼下既然玛丽亚愿意出头帮忙,他也自然希望能够玉成此事。
这不仅仅是在“奖赏”自己的堂兄,也是在增加自己的家族势力和地位。
不过,他也从玛丽亚突然迸发出来的积极性当中,嗅到了一丝异样,不过只要能够为自己完成心愿,就算有什么私心也随她去吧。
在答应了这个请求之后,玛丽亚也随口改换了话题。
“陛下,您还记得您上次跟我说过的游乐场计划吗?”
“嗯,我当然记得。”艾格隆点了点头。
“我对您的这个设想印象非常深刻。”玛丽亚又来了兴致,“请问您准备什么时候真正开始实践它呢?”
“在今年秋天正式开始吧,那时候它旁边的奥斯特里茨火车站也将要动工修建了,两边正好一起动工。”艾格隆回答。
也就是说在几个月之后吗?玛丽亚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对艾格隆来说,这只是他和朋友之间无意的谈资,但是对其他许多人来说,这可是价值万金的商机——而她,就可以成为谈资和万金之间的“搬运工”,顺便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好处。
“听上去您打算大兴土木了啊”玛丽亚又试探着问。“想必您也不会只在巴黎的郊区施展拳脚吧?难道不想在巴黎留下您的印记吗?”
“那是当然!”一说到这个话题,艾格隆顿时又兴致盎然起来。“在我的长期规划当中,等到政府财政稍微宽裕,那时候巴黎整个都要重建一次!我敢跟您保证,到时候它会变得更加光芒四射,你们谁也认不出它原本的样貌了。”
“哦?就我看来,巴黎现在就已经是光芒四射了,如果还能够更加璀璨的话那将成为何等瑰宝呀”玛丽亚挑了挑眉毛,满怀兴趣地看着艾格隆,“您打算具体如何着手呢?”
玛丽亚这很明显是在套话,然而此刻的艾格隆却毫无隐藏的打算。
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对亲手“改天换地”有着谜一样的执迷;对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显摆,同样也有着谜一样的执迷。
而现在,他可以将两种执迷有机结合在一起发泄出来,他又有什么必要隐藏呢?
他简直有一种遇到了“知音”的感觉。
于是,和上一次一样,他又涛涛不绝,在书房用各种东西做道具,比划了一下自己对巴黎未来逐步的改造计划,街道要拓宽、而且要更加规整,要修建更多横跨塞纳河的精美桥梁,各处街道的公寓房屋也要按照美学和卫生原则重新修缮。
一言以蔽之,他照抄了原本历史线上拿破仑三世和奥斯曼男爵对巴黎的改造方案,只是在一些小小的地方,出于自己个人的审美爱好,做出了一点修改。
他毫无心理愧疚地抢走原本属于自己堂兄的荣光,反正这都是波拿巴家族留给法国的“馈赠”,堂兄给和他给又有什么区别呢?
兴之所至,他甚至还用铅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易的草图,向玛丽亚示意。
而在他涛涛不绝、激情洋溢的解说当中,玛丽亚也听得入神了。
在她看来,这个精力充沛的俊美青年,比往常更加魅力四射。
本质上,女子容易被那些进行宏伟事业的征服者所吸引,痴迷于那种领袖魅力,更加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驾驭这种“领袖魅力”的人。
她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而艾格隆也进行了详尽的解释。
在不知不觉当中,时间悄然流逝,来到了晚餐的时间,而这时候,艾格隆终于不无遗憾地结束了这一场对话。
“抱歉,殿下,我要回寝宫和特蕾莎用餐了。”
“没事,我已经受益匪浅。”玛丽亚用满含钦佩的眼神看着艾格隆,“今天您所说的东西,再次让我感到震撼,我觉得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刚才的风采”
被玛丽亚这样一顿夸夸,艾格隆更是心花怒放。
“这还只是纸上的夸夸其谈而已,算不了什么,等到时候我把这些东西都变成现实,那才有趣呢!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再度携手同游,您肯定会迷上这样的新巴黎的。”
“那好,希望那时候我还没有老吧~”玛丽亚笑嘻嘻地回答。“您可别爽约哟”
“一言为定。”艾格隆立刻做出了承诺。
两个人兴致盎然地告了别,而玛丽亚在离开之前,顺手把艾格隆刚刚画下的草图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艾格隆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然后和特蕾莎一起用餐。
“特蕾莎,刚刚我收到了玛丽亚殿下的抗议”在找好时机之后,他向特蕾莎说,“她认为她作为友好国家的公主,不应该在迎回先皇灵柩的重大场合上缺席,我认为她言之有理。”
“殿下,您希望她在场吗?”特蕾莎并没有生气,而是不动声色地反问,“我没有邀请她,并非是刻意疏远她,而是鉴于她平日表现,不得已而为之。难道您不怕她到时候失态撒泼?那时候您可就成了千古笑柄呢”
“她跟我保证过,到时候绝不会失态。”艾格隆小声辩解,“她虽然平常是有点任性妄为,但多少还是知道轻重的,在那样重大的场合下她不至于失态;况且,就算她再怎么胆大,她也应该知道后果,不光我饶不了她,维特尔斯巴赫家族也饶不了她。所以,我认为,我们不必担心这个。”
“好吧,既然殿下您不害怕,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特蕾莎也没有再争辩,而是点了点头,“那我就补上邀请吧,反正她也确实有资格出席。”
嗯?这就完事了?
特蕾莎如此轻易地就点了头,倒是让原本做好心理准备的艾格隆突然迷茫了。
难道她脾气突然变得更好了?一时间艾格隆心里有些迷惑。
不过,既然特蕾莎这么好说话,他自然也不想过多纠缠下去,于是就略过了这个话题,继续和特蕾莎共进晚餐,夫妻两人的气氛融洽和谐。
他哪里知道,其实这一切都在特蕾莎预料之中。
一开始她故意在庆典排除玛丽亚,就知道玛丽亚一定会向自己的丈夫诉苦,也知道玛丽亚可以拿出“合情合理”的理由来挤兑艾格隆,让自己的丈夫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她还要这么做,就是为了把玛丽亚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意气之争上面。
说到底,这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单纯不让玛丽亚出席重要仪式,虽然颇为打脸,但对玛丽亚没有什么实质伤害,特蕾莎既然决定要针对玛丽亚出手,那自然就不会这样“小打小闹”,一定要打出致命伤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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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获得邀请的玛丽亚,自然喜气洋洋,甚至有点趾高气扬起来。
和艾格隆告别之后,一回到家,她就趁着自己的记忆还在,在笔上详细记述了艾格隆和她谈论过城市改造计划的具体细节,而艾格隆写下的草图,也被她夹在了其中。
看上去这不过是不起眼的纸片,但实际上这可是金山。
只要把它卖给合适的人就好。
于是,在第二天,玛丽亚以“想去巴黎逛一逛”的名义,只带了自己的贴身侍女,轻装简从地离开了枫丹白露,前往了巴黎。
当来到巴黎之后,她兴致勃勃地下了马车,准备一边逛街一边前往博旺的银行。
然而,她还没有走出几步路,就被几个穿着宫廷卫兵制服的人给截住了。
“玛丽亚殿下,您涉嫌盗窃我国的国家机密并以此牟利,请跟我们走一趟——”为首的高大男子对她说。
这是在做什么?逮捕我?荒唐!
在这一瞬间,玛丽亚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连思维都几乎短路了。
片刻之后,羞辱和愤怒,让她脸颊涨得通红,然后她大声抗议了出来。
“我是来散心的,你们想干什么!”
“对不住了,殿下。”对面的人们不为所动,强行夹住了她,把她拉上了一辆马车,返回枫丹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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