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特蕾莎之后,苏菲从容地走出了琴房。
门外看守非常森严,既有侍女也有卫兵,所有人都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四周静得可怕。
很自然,这些人都当她是玛丽亚公主,而他们当然也知道玛丽亚公主和特蕾莎皇后之间的纠葛,更知道玛丽亚公主飞扬跋扈、尖酸刻薄的性格,所以他们很自然地猜测,刚才玛丽亚公主在落难的特蕾莎皇后面前耀武扬威了一番。
不少人眼中还露出了同情之色——毕竟,谦逊和蔼的特蕾莎皇后在宫廷当中显然比玛丽亚更得人心。
可是,现在这种时候,谁又敢多说半个字呢?在禁口令之下,所有人都只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只盼着这个危机时期赶紧结束,让宫廷恢复往日的奢华人气。
而苏菲对周围人的反应浑然不觉,她快步沿着走廊来到了艾格隆的书房当中,而艾格隆此时也正在这里等她。
一见到她,心里焦灼的艾格隆立刻就迎了上来。
“你们谈得怎么样?”他紧张地问。
看着忐忑不安的艾格隆,苏菲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小情人的脸。“没有太好,但也不算很糟。”
听到了这个模糊不清的回答,艾格隆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在这个时候,只要特蕾莎没有被刺激到大打出手那就算是大幸了。
“那特蕾莎现在还有什么意见?”他又问。
“特蕾莎的态度非常抗拒,不过好在也没有跟我大吵大闹她估计也想通了吧,现在她也无路可走,只能顺从你的安排。”苏菲回答,“其实,她还在期望,能够重新和你修复关系,只是不想明说出来而已。也许你们两个一起去奥地利探亲一趟,在那个安静的地方,事情会容易解决很多。当然,指望她向你我道歉或者忏悔,那是不可能的了。”
“谁还敢指望这个啊?”艾格隆禁不住苦笑了起来,“现在我只求我们夫妻不至于成为世人的笑柄了。”
“那就是说,你还是打算继续和她做夫妻,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咯?”苏菲反问。
“是的,我只能这么选。明着废后的话政治风险太大了,暗地里毒死她我又做不出来,那岂不是只能这么选择了吗?也许我们两个永远都不会遗忘这次的事情,但我们还是将会相伴一生,直到人生的终点。”艾格隆有些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艾格隆都是一个喜欢锐意进取的人,碰到什么问题,他都只想着迎难而上解决,可是这一次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实在还是“超纲”了,以至于他都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毕竟,虽然嘴上一直只是说“政治考虑”,但在个人感情上,他也是真的舍不得再去摧残特蕾莎。
十年的夫妻,圆满的家庭,不离不弃的陪伴,还有她刻骨铭心的热爱,又怎么可能在他的心里留不下痕迹呢?别说臣民们已经习惯了特蕾莎皇后的存在,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的生活不再有特蕾莎的痕迹,那该是什么光景。
而苏菲对艾格隆的想法也并不感到意外,她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那好,就这么办吧我也觉得,将事态控制在最低限度对所有人都好。”
虽然这确实是他最希望得到的结果,但是当艾格隆看到苏菲居然对自己被特蕾莎暗害、甚至差点被特蕾莎赶下台,居然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甚至还不介意追责特蕾莎,他的语气不免也变得有点酸酸的。
苏菲是何等了解他,仅仅从他瞬间的神色当中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于是,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这个人,就是贪得无厌!我都跑过来拉下脸给你排忧解难了,你还嫌我不够哭天抢地!难道我非要在特蕾莎面前撒泼,才算是爱你吗?”
指责了两句之后,她又看似有些后怕地舒了口气,然后一把抱住了自己心爱的小心肝。
“其实,刚刚听到你‘得了重病不得不静养’的消息时,我几乎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差点疯了,我怎么可能接受我们刚刚才忍受过一切灾难,你却要弃我而去呢?你明明比我年轻那么多,要走也该我先走啊”也许是勾起了之前的回忆,苏菲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颤抖,“后来,玛丽亚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我就明白过来了,一定是特蕾莎搞了阴谋,不瞒你说,那时候我真是气得要死,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你遭遇了特蕾莎的毒手,我到底应该怎么接受现实。”
“那你当时想怎么办?”艾格隆问。
虽然这是没有发生的事,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自己没有靠本人反杀,苏菲会打算做什么,因为这也表明在苏菲的心中自己意味着什么。
“我想要派人潜入境内营救你,或者以公开阴谋的方式威胁特蕾莎放人,我甚至都想过要把她的父母兄弟统统都抓起来,以他们做人质威胁她”苏菲靠在艾格隆的肩膀上,然后小声回答了他,“我没这么做只是因为后来我不需要而已,如果你这边一直没有好消息,那我就一定会这么做,而如果如果你不幸遇难了,那我就会把特蕾莎的至亲的脑袋一个个送到特蕾莎的面前,以便让她品尝到和我同样的苦痛!”
苏菲以平静的语气说出了如此残酷的话,这倒让艾格隆吸了一口寒气。
不过他也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做事决绝就是她的风格。
而且这不是都是为了我吗?
还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虽然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但艾格隆对自己的岳父岳母还是抱有着尊敬之情,毕竟他们当初对自己视若己出,多方照顾,哪怕自己闹出了那么多事情,还是为了女儿原谅了自己,并且祝福了自己的婚姻如果因为自己而让他们遭受了无妄之灾,他也会感到于心不忍。
正因为如此,他对特蕾莎心里也产生了些许的怨言。
你明知道事情会演变成如此糟糕的境地,明知道会把所有家人都牵涉进来,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就算我确实对不住你但万事也应该好商量吧?何必一上来就放这种大招?
但是他转头一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特蕾莎也不是突然就变成这样的,之前夫妻两个人也发生过多次的争吵,特蕾莎做过好多次的抗争,从拌嘴开始一步步的升级,最终才会发展到这一步。
想必,在一个个不眠之夜当中,她也曾经彷徨过纠结过,犹豫要不要动手,但是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
唉所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艾格隆心里知道答案,但是他不愿意说出来。
“算啦,这都是没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好谈的呢?”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苏菲又笑了笑,然后伸手抚摸着艾格隆的脸,微凉的手在温热的肌肤上滑动,渐渐地也沾染上了同样的温度。
“我的心肝,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只要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一边说,她的眼角一边泛出了泪光。
在近距离的观察下,这些泪光反射着窗外的光线,犹如钻石一般璀璨,光芒四射。
而她饱含深情的目光,也让艾格隆再一次沉醉其中,一瞬间他也忘却了其他的想法,两个人忘我地拥吻在了一起。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但“劫后余生”的经历,让他们又一次确认了在彼此心目中对方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何等不可或缺,所以这一次的拥吻要更加投入,甚至更加贪婪。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忘我地拥吻着,直到几乎窒息,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而这时候,苏菲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艾格隆看着自己怀中的爱人。
虽然她已经三十出头,不复两个人初识时的青春魅力,但是她的肌肤依旧白嫩,身姿也如同过去那般婀娜,而且时光的打磨、权势的浸润,让她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让他又一次目眩神迷。
是啊,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到异国他乡、郁郁寡欢的王子妃了,而是奥地利帝国的摄政皇太后陛下,是几千万臣民效忠的对象,但她本质上却还一点都没有变,她依旧铭记着两个人相处时的美好回忆,也依旧如同当初那样迷恋自己。
艾格隆知道,她刚才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如果自己不在的话,她会发疯。
“真的,对不起殿下,又让您费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鼻子一酸,然后双膝也立足不稳,顺势就滑到在了地上。
接着,他紧紧地搂住了苏菲的双腿,然后抬起头来,就像是当初那个愤世嫉俗又一事无成的少年一样,仰望着面前的初恋对象。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生杀予夺、一切尽在运筹帷幄之中的皇帝了,而是在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唯一一个当她面不用扮演一位皇帝的对象面前,倾诉自己身陷囹圄的委屈、以及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不知所措的无奈。
“我真是丢脸啊太丢人了。”他哽咽着向对方道谢,“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要让你牵挂让你费心,我一直以来傲慢自大,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以安排每个人的命运,到头来却还是让命运抽了耳光!”
艾格隆此刻的情绪爆发,是心里积压了太久淤泥的缘故。
从被特蕾莎算计开始,他就丢了大脸,哪怕最后反杀成功夺回了皇权,那也不过只是让丢的脸稍微挽回了一点而已——
对于一直心高气傲的他来说,可想而知心理打击有多么沉重。
更憋屈的是,在所有人面前,他还要展现出一副毫无问题的样子来,他甚至还不能大肆去报复,因为特蕾莎同样也是他生命不可或缺的存在。
种种憋屈和羞耻,一直积压在心中,让他心中莫名焦躁,而只有在苏菲面前,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了。
至少在这一刻,苏菲还是那个王妃,他也还是那个少年,他不怕在她面前丢脸,因为她会永远爱怜自己。
而事实也的确如同他认为的那样,苏菲只是用双手轻轻地托住他的头,然后以深情而且宠溺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带着哭腔懊恼不已的年轻皇帝。
良久之后,当艾格隆终于恢复了情绪的时候,她才轻轻地用手指敲了一下艾格隆的额头。
“哎呀,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太丢脸了吧?你这样还怎么执掌权柄呢?”虽然看似是抱怨,但是她宠溺的视线,却足以证明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弟弟不成器,老是爱捅出天大的篓子,但是做姐姐的,不也只能咬牙忍受吗?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再多一次也无妨了”
一边说,她一边又俯下身来,然后靠在艾格隆的肩膀上,贴住了他的脸,“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事到如今我已经承受了命运太多的曲折了,我承受的灾难比你更多,可是我不是一样挺过去了吗?都会过去的”
艾格隆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她此刻真心的安慰——也只有她,能以这种口吻对他安慰了,哪怕他的亲生母亲也不行。
他畸形的童年,铸就了他畸形的性格,而苏菲及时送过来的关爱和垂怜,又让他孳生出了畸形的爱恋。
这是他的情人,同样也是他的姐姐,甚至是他真正的母亲。
正因为他曾经背弃过她,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一切对他来说又有多么的重要。
而从小两个人相处的模式,让苏菲已经习惯了以这种强势的语气对待他,而且这是理所当然——毕竟,当初就是她决定两个人可以做什么,可以去哪儿玩,可以写什么东西,而艾格隆也会心悦诚服地接受她的安排。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床笫之欢只是确认这种关系的一种“手续”而已,彼此之间的羁绊早已经不需要用这些来证明了。
当然有还是更好的。
艾格隆紧紧地搂住了苏菲,然后虔诚地将她抬到了床上,他迫不及待想要用她来治愈自己了——正如当年那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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