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死去 第七章梦

    特罗作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中，他站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坡上，俯瞰不远处的战场。战场上两只军队正在激烈交锋。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战场的正中央是步兵间的交锋，数十万手持长矛，利剑，弯刀的战士绞杀在一起。惨叫声喊杀声此起彼伏。两翼，分别悬挂白底红十字与白底黄十字战旗的骑士不遗余力的互相冲锋。刺枪与马刀交织在一起，共同书写着血与火的赞歌。战场上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明显被一些非自然的力量所控制。这当然是那些躲在步兵严密保护下的法师们的杰作。他们吟唱着死亡的序曲，将火球，闪电，冰雨毫无保留的洒向敌方阵地。这些法师造成的破坏是巨大的，他们的魔法所到之处，士兵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整片整片得倒下。接着，更多人被魔法的余威所波及，失去战斗能力。

    眼前的所见深深刺激着特罗的大脑，这场战争的规模之大是他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究竟什么样的国家才有实力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两支部队的厮杀一直持续到黄昏也未决出胜负。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无法再战，双方各自收兵撤出战场。

    曾经的战场马上被一片凄凉所笼罩。夕阳不忍目睹这一惨状，匆匆落了下去。余晖映着大地那一片血红，说不出的肃杀。风呜咽着传来，夹杂着几声呻吟在里面。这里还有人生存，只是因伤势过重而被自己的部队所抛弃。疼痛让这些人无比清醒，看着自己的伤口汩汩流血却无能为力，清楚地感受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死去，无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与他们相比，那些已经冰冷无比，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的尸体似乎更幸运一些。死亡是一种幸运？也许吧。

    而这些仅存的生者，会否就在无人问津中，静静的死去？

    如果说死尸，伤者，鲜血，战火，夕阳共同组成了一幅名为凄凉的画，那么很明显，现在这幅画因一个人的出现而更加协调。什么人才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似乎只有“他”。于是在特罗眼里，死神出现了。

    他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幅画里。一袭黑袍笼罩全身，不带丝毫的生气。他默默地沿着尸体铺成的路缓缓走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或不适。不久，他似乎被什么东西所吸引。停下，弯腰，扶起一名浑身是血的普通战士。战士还活着，但显然受伤很重，已经奄奄一息。

    他要做什么？特罗疑惑，想让这个人早些安息吗？

    就如同要解答特罗的疑惑，神秘的黑袍人轻轻伸出他的左手，抚在战士胸前的伤口上。由于离的较远，特罗无法看清那只手的样子，只看到一道奇异的，令人感到无比温暖的白光从那只手上射出，照在垂死战士的伤口上。战士的伤口快速的愈合，不久居然站了起来。看得出，对于自己能够活下来，他和特罗同样吃惊。

    特罗的惊讶并不止于此。他看懂了那名士兵所没有看懂得，另外的一些东西。在黑袍人左手发出的白光中，特罗似乎感觉到了，这个人的生命正快速的流逝。

    神秘人并不满足，他继续向前走着，寻觅着。第二、第三、第四……更多的人被他救起。而且两方的人他都在救。任何人只要被他发现还活着，他都会努力救治，而且也都能治好。

    神秘人身后，刚刚被他救起的一红一黄两名骑士正尴尬的对视着。半个小时前还在互相仇恨的两人现在已完全失去了拼杀的兴趣。他们不约而同的感到，比起这个神秘人的所作所为，自己曾经坚持的，并不惜为之牺牲生命的信仰是如此的苍白。两人都是由决断的人，短暂的迟疑后，他们几乎同时转身，跟上神秘人加入了救助伤者的行列。有两名骑士带头，其他被救者也都如梦方醒，纷纷跟了上来。

    跟在神秘人身后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一百多人。由于每个人都需要他亲自救助，神秘人自己已经越来越虚弱，脚步也越来越迟缓。终于，在不小心绊到一具尸体后，他踉跄几步摔倒在地上。两名骑士抢上前来，一左一右将他扶起，似乎还在劝说着什么。神秘人只是摇摇头，轻轻将两人推开，继续前行。

    已经有人在轻轻哭泣，其他人眼中也都满是不忍。毫不犹豫的，只剩下神秘人的脚步。

    三百多人，特罗惊呆了。这个人竟然以一己之力，救活了三百多人。经过十几次摔倒，数次短暂昏迷神秘人终于走遍整个战场。此时太阳早已落山，是银白的月亮在为他照明。

    只经过短暂的休息，神秘人便不理众人的劝阻，迈着蹒跚的脚步离开了。人们只有呆呆得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消失在远方。由于无法听清刚才的对话，特罗并不清楚这位黑袍神秘人为什么会急于离去。现在他的心中只容得下深深的敬意，为了救他人而奉献自己的生命，这个世界上有几人能做到？而且不是一次，是三百多次啊，究竟是什么可以支持他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生命献祭？

    特罗的心里一直存在一丝疑惑，他总觉得这位神秘人令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具体为什么，却又无法形容。感觉有些思绪就在他脑子里，似乎伸手可及但却怎么也抓不到。究竟是什么呢？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特罗心中闪过，“是了，就是它，那件黑色的袍子。”特罗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那见黑袍是我的……不，和我所穿的一模一样。咦？那我的袍子在哪？啊呀，我不是在陪父亲参加宴会吗，怎么到了这里？”他的心里猛然一惊，醒了过来。

    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窗明几净的屋子，柔软舒适的床。这些特罗以为永远都不会属于他的东西现在一一呈现在眼前。他有点困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浑然不知所措。

    “这是哪里啊？”特罗费力的坐起身。无意中碰倒右前臂上的伤口，一阵刺痛使他清醒了许多。看看自己的胳膊，伤处已经缠上厚厚的纱布，纱布包得很紧，伤口也被处理得很好。估计是医生的杰作。手臂已经不需要担心，特罗抬起头开始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卧室，并不很宽敞但却十分的整洁。屋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一张单人床被褥雪白，特罗正坐在上面。对面窗前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支漂亮的绿色花瓶。花瓶里插的两束鲜花正发出淡淡的幽香。房屋的四壁也被刷成雪白，一尘不染。

    “这是什么地方，病房吗？”特罗心里猜测。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他转过头向门口望去。一名仆人打扮的美丽少女推门而入，看到特罗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终于醒了。”少女对他说。特罗明显感觉到她长舒了一口气。

    “请问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这里是王宫啊，你又没离开过。至于我是谁，你就不用再问了。既然一觉睡醒就足以让你忘记我，我又何必提醒你来自取其辱？”少女没好气地回答。

    “啊，原来我们见过！”特罗赶紧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记性不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实在是太感谢了。”

    “少来，我才不用你感谢呢。要不是公主殿下吩咐，我才懒得管你。”少女依旧气鼓鼓的样子，对被忘记耿耿于怀。

    “公主？那么说，你是那时陪在公主身边侍女？”特罗有些觉悟，小心地问道。

    “没错，就是我。亏我和公主不计前嫌，费尽心思的救你。你倒好，转身就把我们忘了。”少女十分鄙视特罗的“忘恩负义”行为。只是奇怪，救特罗是公主的手笔，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特罗迟疑了一阵才敢回答：“你昨天穿得不是这件衣服啊。”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公主身边的侍女穿的是一身蓝色套装，今天这位少女所穿却是白色的。

    “天，难道你要看人穿的衣服来认人？这也太可笑了吧。”少女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特罗本想说“是啊”。但看看少女的脸色，忙又把话咽了回去。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等等”，少女不知又想到什么，惊讶得看着特罗。“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昨天？天哪，你已经昏迷三天了自己不知道吗？”

    “什么，三天了？”特罗一听就急了。“那我父亲呢，他在哪里，有人照顾他吗？”心中焦虑下，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少女的手。由于起身过猛，加上本来就失血过多。特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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