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也 第四十章浓转淡三

    玉衡指孟冬，众星何历历。

    于初晓慌乱的弄断绳子，苏向阳扯掉嘴上的封条，龇牙咧嘴，活动僵硬的手脚，抬头起身，打眼一瞧，举刀走过来的身影有点眼熟。心说，这不是给自己检查的小护士吗？

    小护士还有点哆嗦，看清对面两人的面孔，错愕道：“饿，你们怎么在这？”

    苏向阳爬起，刚想过去说话，于初晓拉了拉他的衣角，继而抓住他的胳膊，眼神示意，刀。

    苏向阳余光一撇，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映出一张惊白了的脸，刃口上高高的烧刃中间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这明显不是手术刀！

    目光下移，握着刀的手指关节由于用力而显得发白，这只手纤纤细长，嫩如葱白。苏向阳更被这只手吸引了目光，有种把它握在掌心的冲动。

    于初晓紧紧的箍着苏向阳胳膊，生怕他过去，对面的人散发出一种危险的气息，像一只大手攥住自己的心，一点点收紧。

    苏向阳挠头，道：“那啥，你先放下刀！”

    “我手不听使唤了，你过来拿！”小护士握着刀的手乱抖，刀身也跟着乱晃，寒光四射。

    苏向阳心里一咯噔，犹豫了下，把于初晓护在身后，目光交错的瞬间，苏向阳给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过去。

    其实苏向阳心中没底，莫名其妙的被人围殴，被杨慧玲打，被困停尸房，一桩桩，一件件，都很怪异，更别提一个小护士拿着一把杀人利器了，心中不怕那是骗人的。

    两人离得近了，苏向阳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抓住刀把，小护士惊叫一声，举刀直刺，苏向阳呆立，幽光在他眼中逐渐放大，眼看着就要悲剧，而后刀身莫名一偏，苏向阳惊觉的也一偏头，刀贴着脖子穿过。苏向阳脖子凉丝丝的，继而头皮发炸，浑身冰冷，抬手抓住刀柄。于初晓奋起，扑向小护士，两人一起跌倒，拿着刀的手也松了。

    小护士掩面大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苏向阳身后的血线隐没。

    于初晓死死压住小护士，听到喊声，感受下面身体传来的颤抖，不似作假，起身站到苏向阳身边。小护士双脚互蹬，蜷缩到角落，瑟瑟发抖。

    两人对视，于初晓转身对着小护士道：“喂！我们是人好吧，你知不知道刚有多危险！”

    小护士迟疑着张开指缝观察，接着摊开双手，斜视着道：“饿，真的？”

    苏向阳叹气，答道：“真的不能再真，你看我们，有影子的。”

    小护士低头观察，不好意思道：“饿！我刚才怕死了，都没注意，对不起啊！”

    既然是误会，三人也没在停尸房多作停留，是个人，都不喜欢那地方。小护士借口值班，与两人作别，转身，脸色变得阴沉。

    回到病房，于初晓严肃的问：“你对杨慧玲做什么了，为什么打你？”

    苏向阳回想了下，嘴角抽动，道：“冤枉啊！我什么也没做，去厕所，三个人打我，我躲回家，刚关门，杨姐就踹我。”

    于初晓哼了声，质问：“你是不是外面勾搭谁家妹子了？杨慧玲看你见异思迁，报复你？”

    苏向阳囧：“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那三人我都不认识！对了，你们碰到了吗？杨姐咋说，为啥打我？”

    于初晓脸色一红，道：“咳，你没拉拉链，杨慧玲说你猥琐她！那三人被狐狸精打了。”

    苏向阳这冤，心虚道：“饿，光顾着躲了，忘了。杨姐战斗力这么彪悍啊！”

    于初晓也没在这上面纠缠，问道：“你咋在停尸房的？”

    苏向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答道：“不知道，我醒了就在那，吓死了。”

    于初晓也心有余悸，建议道：“要不咱们回家吧？我有点怕。”

    苏向阳双手双脚赞成，两人伴着月光回了家。

    昏暗的云彩与黑暗的天幕浑然一色，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无边的深邃之中镶嵌着一弯淡月，若隐若现的云雾萦绕在它的身际，在寂静的夜空中，更有一种神秘而朦胧的美感！若是再细细地品味一番，又会觉得淡月在云雾的簇拥之下似乎散发出几许淡淡的空灵之感。

    杜思秋迎风而立，抬头静静的望着月亮，它离世人是如此遥远，仿佛永远也无法触摸到它，唯有仰天痴痴地凝望。这里是杜思秋和李明初遇的小树林，她花容月貌的脸上无喜无悲，唯有平静，双手托起李明的脑袋，亲吻着，随即，蹲身，不舍的放在一旁，弄了一个坑，埋了。

    拿起绳子，在一端打了个结，抛起，绳头准确的穿过树杈，随风晃动，杜思秋拿起绳头，比划了下高度，两头系死，还多打了几个结，找了块石头放在脚下，双手抓绳环，脚下踩着石头，轻轻的把头部放入环内，留恋似得望了望脚下埋着李明脑袋的土包，闭眼，脚下轻轻一蹬，石头滚开，绳环勒着脖子骤然收紧。

    杜思秋感觉血液入倒流一般，身如刀割，张大嘴，想吸入空气，因为绳索紧紧的箍着脖子，不得通畅，脸色变得通红，渐渐地，全身麻木，痛，且痛入骨髓，双脚无意识的摇摆着，直到浑身失去力气，疲惫不堪，呼吸缭乱，慢慢变得微弱，意识开始昏沉，刹那，突然清醒，所有过去和现在的一切景象，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心灵上，一张张人脸划过脑海，有父亲，有李明，也有苏向阳，悲从中来。最后看了一眼月亮，模模糊糊，眼中只看到微弱的光，紧接着，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脑中的思绪也停止，此刻，解脱。

    “呔！”一声大喝，远处一个老道士脚踩七星步，屈食指，大指压上，大指尖掐丑纹，再屈握中指、无名指、小指，如握拳状并藏甲壳，口中也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

    “咔嚓！”平地一声雷，在杜思秋身边炸响，在其周围，显出虚影，惊呼一声，狂风大作，转瞬即逝。

    老道士也不迟疑，迅速追赶，对身后的一人道：“救人！”

    后面是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看模样不是道士，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杜思秋身边，抱着双腿往上一托，一手扶后脑，一手环腰，把人救下。

    未几，先前的老道士也回来了，叹息道：“让它跑了！”

    年轻人问道：“爸！这人咋办？”

    老道士借着月光扫了一眼杜思秋，越看越眼熟，心中划过一女子名字，晚秋。不过更年轻，难道是她女儿？沉吟片刻，道：“此人可能是故人之后，你先背着。”

    三山扬妙法，四海涌洪波。老道士姓楚，按辈分是扬字辈，天道宫一真人，也就是李伟的师傅，楚杨威。年轻人是他儿子，楚文昊。

    李伟几日没回家，还联系不上，他媳妇急了，找大伯打听，楚杨威正好看不争气的儿子，顺道去李明家里问问，路过小树林，老远就觉得阴气森森，必有阴晦之物，近了就看到杜思秋上吊，明显是鬼物害人，这才有了后面救人的一幕。

    来到李明家门口，大门敞开着，屋里的灯亮着，老道士心说不好，先一步进去，楚文昊背着杜思秋紧随其后，刚进屋就看到碎了一地的镜子，打翻的桌子，地上乱七八糟的吃食。他爹刚从卧室出来，脸色阴郁。

    楚文昊找个椅子放下杜思秋，仔细的打量，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发带，灯光一映，更是灿然生光，他见这少女一身装束犹如仙女一般，不禁看得呆了，杜思秋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让人不可逼视。

    突然一道目光射自己身上，楚文昊似有察觉，看老爹脸色不善，他也不敢触霉头，找间屋进去，随便翻看，角落里一个大鱼鳞袋子，旁边有锤子锯子，好奇的打开袋子，一股血气破袋而出，很臭，很多块沾满粘稠暗红色液体的物体，其中还可以看见残缺的身体骸骨，其中还可以看见扯出来的各种内脏。

    楚文昊不禁感到胃袋里的东西在上涌。冷静不下来。好烦躁，很沉，脚跟灌了铅似的很沉挪不动。他不想再看了，眼前的这一切已经超出了认知的范围。他无法把这堆东西想象成人，它们生前的模样一点也联想不出来。眼睛闭不上，只能直直地继续盯着。无法移开视线。

    楚文昊已经无法思考，身体的本能也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而做出什么动作。更加剧烈的腐臭强行从鼻子钻进身体，他感到这具身体正渐渐瘫软，啊！的一声大叫，胃里的东西奔腾而出，发了疯似得朝外跑去，一路洋洋洒洒。

    楚杨威闻讯进去，一会也脸色铁青的出来，拳头死命的攥着，青筋暴起。刚他看到的无头尸体，看样子估计是李明，那个被分尸的差不多就是自己的徒弟，加上小树林的事情，答案呼之欲出，是鬼做的，借那个女人的手。

    楚文昊也吐的差不多了，脸色发白，颤抖着问：“爹？”

    “报警吧！”老道士叹了口气，一摆手道：“等等！”来回踱步几次才严肃道：“你把这个女孩藏你那，再回来报警，跟谁也不要说女孩的事，听到没有？”

    看儿子点头应了，楚杨威又再次叮咛：“我出去几天，你好好照顾这个女孩。千万千万记住，女孩的事不要漏一点风声，去吧！”

    楚文昊背着杜思秋逃似得走了，楚杨威吐出一口浊气，眉头紧锁，心中再一次念叨魂牵梦绕的名字，晚秋！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