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周霆琛白天说的话, 沈之沛对许浩南这个内奸十分痛恨。
之前金夫人送东西给沈之沛,借此引他想起旧事, 并告知他有个儿子。金夫人以前是舞女,沈之沛又常在外应酬,和金夫人年轻时有过一夜风流, 恰好就珠胎暗结。金夫人喜欢他, 生下这个孩子, 如今都十岁了, 还取名叫望之,是盼望之沛归来的意思。
沈之沛人到中年,最爱的妻子去世, 如今娶了黎雪梅是因为其像原配。突然得知有个儿子,十分惊喜,怎知去了金屋之后,先见到的不是金夫人和儿子,却是森下龙一!
沈之沛一直知道金夫人背后的主子是日本人,又见现下情况, 顿时再不肯相信金夫人, 也拒绝认望之, 甚至怀疑望之不是自己儿子。又因为日本人知道他的军饷缺口是七百万,他质问金夫人,金夫人说出他手下的许浩南是金屋常客。沈之沛意识到,许浩南不仅仅是北洋政府安排来的监视,还是日本人的眼线,当即就将人逮捕,要杀了他。
这样身份敏感的一个人,岂是那么好杀的?
当晚港口就传来炮声,还炸毁了临近房舍一百来家,造成恐慌。海军说是操作失误,简直是笑话,那些海军直接听令北洋政府,这不过是北洋政府给沈之沛的警告。
沈之沛咽不下这口气,却又不能不放人,但他绝不肯让许浩南继续活着。明面上示弱放人,却叫来周霆琛,吩咐其暗中将人除掉!
许浩南一被放出去,日本人直接重重保护,就算能将人杀了,却难逃追捕。
周霆琛在许家别墅对面找了个地方,瞄准其客厅的窗户,正好看到许浩南出现在瞄准镜中。尽管许浩南的女儿也在场,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略一犹豫,依旧是扣动了扳机,直射中心脏,连打两枪。
“走!”身后突然传来桃朔白的话音。
周霆琛一惊,随之就被桃朔白拽起来,以违反物理常识的状态,身若轻鸿从高低错落的屋顶一一掠过,很快就落在了周家院内。
“放心吧,绝对没有人看到你。”桃朔白施法遮掩了彼此身形,在这个科技的小世界里,绝不会有人识破。
周霆琛倒是不担心今晚的事,而是盯着桃朔白看:“我想看看你原本的样子。”
桃朔白当然清楚他的意思,却是故意说道:“我都不曾见过你本来面貌,你却是早知道我,算来是我吃亏。今晚虽未被人发现,但找不到人,黑鹰就是最具怀疑的对象。你自己小心!”
桃朔白足下一点,白影若云,只一闪就没了踪影。
“不认识我?”周霆琛深深皱眉,真希望自己的记忆早点寻回来。
回到佟家的桃朔白,依稀觉得好似忘记了什么事情,仔细将剧情翻出来想了想,猛然想到将军府!周霆琛杀了许浩南,惹怒北洋政府和日本人,北洋政府暂时还无可奈何,但日本人就在上海,岂肯罢休?日本人自然不是要为死去的许浩南出头,而是会趁此机会抓住沈之沛的把柄,夺取泾浜街的开发权。
沈之沛的把柄是什么?他是上海的将军,身边唯一亲人只有妻子黎雪梅!
原剧中,森下龙一正是通过金夫人哄骗了黎雪梅,将其骗出将军府,而后绑架,用以要挟沈之沛!
虽说桃朔白本身和黎雪梅没干系,但作为佟毓婉的这段时间少不得和黎雪梅来往几回,黎雪梅这个姑娘除了爱的太卑微太傻,别的倒是挺讨喜。他或许不能阻拦她嫁入将军府,但是可以免她被绑架,也算是使她少被黎绍峰利用一回。
次日一早,桃朔白依旧是一身西装出门,只是这次不是去婉居,而是去将军府。
汽车在将军府大门停下,桃朔白让司机在外面等,下车后就发现将军府外面有几个人形迹可疑。尽管这些人在普通人眼中没什么特别,却逃不过桃朔白的观察,他们都不是中国人,而是日本人,还是日本厉害的忍者武士。应该就是森下龙一派来的。
他将神识外放,在将军府内部扫了一圈儿,看到了周霆琛!
昨晚的刺杀行动十分顺利,顺利的让日本人没摸到一点儿痕迹,更别提围堵了。哪怕森下龙一料定是沈之沛下了暗杀令,甚至猜到出手的一定是黑影周霆琛,偏偏没有证据,更关键的是,他们去周家调查,竟发现有人在事发几分钟后看到周霆琛站在阳台上浇花。
从许浩南的家到周家,别说几分钟,就是开车十几分钟也赶不到!
森下龙一觉得蹊跷,可是不止左邻右舍不止一个人看见,还看到的是周霆琛的正脸。森下龙一简直比听闻许浩南死了还要吃惊,竟然有个比周霆琛还厉害的杀手藏在暗处,这是何等可怕?如果那个杀手要杀他呢?
也正因如此,周霆琛在杀了许浩南之后,依旧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将军府。
沈之沛对于昨晚的事十分感兴趣,心情也是极好:“你到底是怎么做的?几分钟的时间,你怎么离开的?”
当晚沈之沛派了方同去附近接应一下,但并没有看到周霆琛。
“地上无路,天上有路。”周霆琛只说了这么一句。
沈之沛见他不愿详说,也就不问了,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干的好!”
周霆琛又说道:“有件事正要和将军禀报,之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将军府外面有很多暗探,其中就有日本忍者,我怀疑森下龙一要对将军不利。”
沈之沛却是不以为意:“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最不怕暗杀。森下龙一肯定对我恨的咬牙切齿,他越恨,我就越开心。走!跟我一起去视察,也欣赏一下日本人气急败坏的样子。”
周霆琛虽没他这么乐观,但想到自己贴身跟着,也就默许了。
怎知两人刚下楼来到打听,就见黎雪梅正和一个身穿西装的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周霆琛心下微动。
“……佟毓婉?”沈之沛见过佟毓婉,两次印象最深刻。一次是在金屋的初次相遇,佟毓婉给他的印象就是胆大甚至莽撞,但也聪敏机智。再一次是在大婚那天,一向淑女裙装的佟毓婉突然做男子打扮,气质清冷,眸光沉澈。
听说佟毓婉经营有道,短短时间就将婉居开了分店,佟家的工厂又在整顿改建,前景颇好,令他对这个女人改观。
沈之沛此人其实是个大男子主义,好比黎雪梅嫁进来之后要守的那些家规——
黎雪梅不准质问他在外面做什么,哪怕他夜夜在金屋应酬,和别的女人春风一度,于他而言只是逢场作戏。他要求黎雪梅像原配谢玉兰学习,男人主外,女人主内,他对待黎雪梅的态度总是高高在上的发号施令,将她当做谢玉兰的替身,偶尔的温柔十分难得。
黎雪梅身边总有个管家云菇盯着,一板一眼告诉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好比为将军准备宵夜,即使将军说晚上不回来,云菇依旧要她按照规定当天准备栗子糕。黎雪梅请求今晚不做,因为她对栗子壳过敏,云菇就是冷冰冰的两个字:不行!
黎雪梅出门有规定的时间,行走有人跟着,甚至连见什么人都受限制。
黎雪梅不是作为黎雪梅活着,而是作为将军夫人,作为谢玉兰的替身活着。她的意愿喜好从不被考虑,在将军府里,只有将军的喜好规矩和谢玉兰的喜好规矩。
“沈将军。”桃朔白起身。
“佟小姐。”沈之沛余光去观察周霆琛时,周霆琛已经将目光收回,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波动。沈之沛不知他们私底下的联系,只知道两人明面儿上再无交集,以为两人真是斩断情缘了。
那两人走后,桃朔白明显感觉到黎雪梅精神松释,毕竟沈之沛给她的压迫感太重了。
“对了毓婉,我很喜欢你送的画,你的画风什么时候变了?不过画的真好。”黎雪梅口气里有着淡淡的遗憾和羡慕。
“有空可以去婉居坐坐。”桃朔白不动声色就转了话题。
提及出门,黎雪梅脸上又闪过一抹苦涩。
桃朔白用神识看到金夫人到了将军府大门外,于是便故意和黎雪梅提到:“昨天我见到了你大哥,他身边有个女孩子,竟是和青萍长得一模一样。那女孩子之前去过婉居,想找工作,但我觉得事有蹊跷,没有用她。”
“有这回事?”黎雪梅听到这件事心里虽酸,却更担忧那个疑似青萍的女子是别人派来迷惑黎绍峰的。
“雪梅,你大哥所做的事你知道多少?”桃朔白突然问道。
“我……毓婉,你在说什么呀。”黎雪梅眼神闪烁。黎绍峰的事情她的确知道一些,因为黎绍峰需要她帮忙,绕不开她。但善良的黎雪梅从没想过黎绍峰是为自己谋利,总以为是想为青萍报仇走火入魔了。
桃朔白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伤心,可我觉得你大哥现在不对劲,他针对周鸣昌我可以理解,甚至针对我,我也明白,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劝劝他。他和日本人走的太近了,如果被沈之沛发现,绝对会杀了他!甚至,泄露点风声出去,那些革命党人也不会饶了他。”
“怎么会,不、不会的,我大哥……”黎雪梅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神色变幻,突然担心的问道:“毓婉,我大哥对你做什么了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桃朔白故意欲言又止,不肯再说了。
黎雪梅心头大乱。
桃朔白出来时和金夫人擦肩而过。
金夫人对他倒是没在意,在花园里见了黎雪梅。为使黎雪梅上当,金夫人撒谎说黎绍峰在周鸣昌出事后,顶了其原本的鸦片生意,前天晚上却和日本人起了冲突,被日本人抓了,日本人要砍他的双手。
“前天晚上?”黎雪梅本来很担心,可一听时间就不对。前天晚上港口响起了炮火声,的确出现了动乱,但桃朔白之前刚刚说过昨天见到了黎绍峰。相比而言,她自然更相信好友。
“事不宜迟,要救他,就得尽快。”金夫人又说:“正好,蔷薇带着一套侍女服,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帮忙。”
“我去能有用吗?”黎雪梅因为一开始就生疑,此时冷静多了,发现金夫人的蹊跷。哪有专门带着侍女服上门做客的?倒像是有备而言。
“将军夫人的面子多大啊,日本人再厉害,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也得给沈将军面子。”金夫人说道。
黎雪梅静静盯着金夫人,突然问道:“金夫人好像是故意要将我骗出去,为什么?难道,你是给日本人做事的?日本人想用我来威胁将军?”
金夫人神色一变,又强装道:“唉,我是好心好意给你传个消息,你既然不信,那你可以不去,要是黎绍峰因此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黎雪梅却皱眉道:“你不用骗我了,我大哥昨天还好好儿的,怎么可能前晚被日本人抓了?”
“这是谁告诉你的?你亲眼看见了?”金夫人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不合适,意识到计划失败,转身就要走。
怎知,沈之沛就站在不远处盯着她。
金夫人面色一慌。
沈之沛冷声道:“转告你的日本主子,既然他想玩儿,那沈某奉陪到底!泾浜街的开发权,日本人绝对别想染指!”
金夫人又恨又惊,狼狈离去。
沈之沛是被周霆琛提醒,半路折回,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故意没有声张,就是想看看黎雪梅会如何处置。
他走到黎雪梅身边,轻轻摸摸她的头,高兴的夸赞:“你做的很好,不愧是我沈之沛的女人!”
黎绍峰眼看着婉居又开始筹备第三家分店,不能看佟毓婉痛苦,令他日夜难以安寝。为此,他只能加紧计划,催促红羽入驻杜家。
尽管如今的杜允唐没有结婚,但是杜瑞达和凌宝珠依旧不喜欢这个女人,凌宝珠想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儿媳妇,杜瑞达中意的是佟毓婉,何况明面儿两家还有婚约。然而红羽有二房帮衬,又有杜允唐念及青萍旧情,虽没进入杜家,可却在杜家后面租了房子“痴痴等待”。
这事儿闹的很大,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佟家也不可能不知道。
桃朔白没在乎,但佟父佟母不能视而不见了。
这天佟父佟母来到杜家,张口便说:“如今杜允唐金屋藏娇的事儿都传遍了整个上海,既然他们两情相悦,我们家毓婉也不做恶人。两家的婚事就算了,现在是新时代了,讲究自由恋爱,先是一个什么青萍,又是一个青萍的孪生妹妹,真要两家结婚,能知道还会跑出个什么人物来。我们家毓婉性子刚直又单纯,消受不起啊。”
凌宝珠不服气了,端着态度冷淡反驳:“我们允唐只是怜惜那个姑娘可怜无助,偏到外人嘴里就变了味儿。倒是佟家小姐,先前和那个周霆琛的恋情闹得整个上海都知道,我们杜家没嫌弃……”
“好了!”杜瑞达喝止了她的话,深深叹口气,知道这次是避不过去了。
当天两家正式退亲,佟家归还了之前的定礼,并郑重的登报告示。当然,在告示中两家退亲的原因很冠冕堂皇,只说两个年轻人彼此观念不合,二人都受新式教育,崇尚自由恋爱,所以双方和平解决婚约,两家都表示支持云云。
桃朔白本以为自此可以一身轻松,却不曾想,自从没了婚约束缚,佟母开始热衷带她出席茶会晚宴,将她推荐给各家太太夫人,摆明是相亲。佟父更是在外将她这个能干聪慧美丽大方的女儿挂在嘴上,透露招女婿的意思,不少人都意动。
佟毓婉的行情的确很不好,一来虽说是新时代,可在什么时候都有讲究门第观念的人。佟家是皇族,门第显贵,佟父又是华商商会副会长,兼领着参政一职。再一个,佟毓婉本人样貌才情样样出众,特别是这经商的能力有目共睹,哪家不想要这样能干的儿媳妇?娶了佟毓婉,等于娶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啊!
桃朔白初次不解其意,跟着佟母去了一回。
他依旧不习惯穿女装,更别提高跟鞋了,但要穿西装,佟母死活不同意。最后退而求其次,他亲自改良设计了一套女士职业套装,修身干练,既有商场职业风格,又不失女性的气质风韵。佟母亲自给她打理了头发,又化了淡妆,戴上珍珠耳环和宝石胸针,这才勉强过关。
一到茶会,听到那些太太们纷纷在面前说起自家儿子侄子如何如何,桃朔白就反应过来了。
“我之前说了,三年之内不谈婚姻。”他无奈的再次对佟母表示。
佟母却说:“可以不说结婚的事,但你们年轻人不是崇尚自由恋爱吗?恋爱也要时间呀,这两年可以先谈谈恋爱,结婚的事不着急。”
桃朔白只是暂代原主,很快就要脱身而去,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什么,以后的事还是让正主去应付吧,他现在只要拖延一下就行了。于是他坐了一会儿,借口婉居有事,提前走了。
“这孩子!”佟母见状不由得叹气。
这次茶会是在一位太太家里举办,桃朔白出来之后步行走到相距不远的大街上,准备叫辆黄包车去婉居。出门时他和佟母同车,佟母尚未走,他干脆就没叫司机送。
此时杜允唐正领着红羽从一家乐器行出来,得知红羽会弹钢琴,他就一直想买一台送给她,希望她能继续音乐梦想。既是圆当初青萍的音乐梦想,也是圆他自己的梦想。
谁知刚出来,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不,也不能说熟悉。
——佟毓婉!
曾经的仇人,后来的未婚妻,现在的陌生人。
“佟毓婉”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特别高,不论男女老少,都会忍不住去看他。“她”身上不再是男士西装,而是掐腰修身扩领的新颖设计,露出里面白衬衫的蕾丝花边,很好的中和了西装的冷硬,透露出独属于女性的风情。“她”的表情很冷漠,好似万事万物都不在其眼中,甚至因其现今的经历,隐隐透出一股睥睨之态。
杜允唐突然意识到,在他执着于逃避杜家,为青萍报仇等事情的时候,这个他曾不放在眼里的女人,已经远远站在了许多人的前面。
每次听到佟毓婉的消息,哪怕他嘴里再不服气,可心里很清楚,他比不上她。
桃朔白也看到了对方,目光在红羽身上略微一顿,再看向杜允唐时,故意带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杜允唐突然就觉得有些难堪,又觉得那笑是别有深意,想问,对方已经坐上黄包车走了。
红羽很擅长察言观色,发现气氛一时不对,联系到杜佟两家曾订婚,故意装作懵懂的疑问:“允唐,那位是佟小姐吧?黎绍峰说,我姐姐青萍的死和她有关,是不是真的?”
杜允唐冷看她一眼,口气很是嘲讽:“黎绍峰说?怎么,他说的话就是真的?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你姐姐的死是周鸣昌枪杀,黎绍峰就是个懦夫!若不是他怕死躲着不吭声,青萍根本就不会死!现在他承受不住良心的拷问,就拿无辜的人泄愤,真让人瞧不起!”
杜允唐甚至因为自己也曾迁怒佟毓婉,甚至想要报复她而感到内疚。
红羽顿时不做声了。
她早就知道,杜允唐这个人很聪敏,她伪装的再好,对方也觉察出了端倪,不过是看在她是青萍孪生妹妹的份上没有揭穿,一再宽容。黎绍峰给她的任务,就是让杜允唐爱上她,顺利进入杜家,可杜允唐除了最开始的激动外,对她虽也怜惜,却并不爱,总是绅士的令人绝望。
说到底,杜允唐只是拿她当做青萍的影子,在她身上追忆青萍。
当天夜里,杜允唐又去了歌厅,出来时也已经深了,却不知是谁在他的车上放了一只牛皮纸袋。他好奇的打开,里面是两张薄薄的信纸,纸上的内容也不多,可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就全变了。
信中写的是红羽的来历,如何被黎雪竹教导,又如何被黎绍峰委以重任。
杜允唐早就知道红羽隐瞒了一些事,但真的看到这些真相,无疑打碎了他的幻想——即便长的再如何相似,红羽都不是青萍!青萍柔婉动人、纯洁善良,可是红羽却是放荡狡诈,最擅长玩弄男子的感情。
痛苦之后,杜允唐生出疑问:黎绍峰为何苦心积虑让红羽接近自己?或者说,是接近杜家?
黎绍峰是个伪君子,又无利不起早,绝对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杜家是很有钱,但单凭一个红羽……哪怕红羽真能成了杜家的二少奶奶,杜家也不是她说了算,杜家更不是曾经被红羽所骗的那些人家,不可能让她卷了财物跑路。
泾浜街开发!
杜允唐突然想到这个!
黎绍峰一直野心勃勃,虽然杜家和日本人争相想得到泾浜街的开发权,其他人很难匹敌,可黎绍峰却是没死心。这人很会钻营,费尽手段成为森下龙一的女儿森下和美的钢琴老师,和日本人走的很近,妹妹又是将军夫人,他若想参与进来分一杯羹,倒不是不可能。
通过码头工作一段时间,杜允唐也做出了一些成绩,得到杜瑞达的肯定,并且将杜家支援南边革命的事告诉了他。杜允唐之前没有接红羽进入杜家住,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现在证实红羽果然包藏祸心,自然越发谨慎。
杜允唐又不甘心,这黎绍峰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胃口那么大,也不怕撑死!
杜允唐突然想到黎绍峰很喜欢玩股票,还总盯着自己的动作,顿时有了主意。
这次,定要黎绍峰输得血本无归!
佟家那边,桃朔白吃过佟母送来的夜宵,被催促着睡觉。
工厂改建的事进展的很顺利,厂房、新机器、工人都安排好了,甚至桃朔白还力排众议,为工厂建了一座职工宿舍楼。当然,到时候工人入住并非免费,但是所需的租金比起外面租房要便宜的多,而且宿舍根本每间入住的人数不同收费不等,供应开水,又有食堂,上班方便。
工人听闻这个消息都很高兴,上海这地方租房不仅贵,还很难租到房子,上班来回还要交通费,别说是单身男女,就连有家室的都愿意住在厂子里。
佟父之所以不同意,是担心赔钱,可桃朔白给他算了一笔账,又将隐形的好处说了。
关于建筑公司,桃朔白思虑之后,并没有出面按在自己或者佟家名下。所谓狡兔三窟,他有点担心将来泾浜街改造开始,日本人会对佟家无所不用其极,那么有一处暗地里的产业很必要。
首先,桃朔白得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作为明面儿上的老板,但扒拉了一遍,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按理他最信任周霆琛,但周霆琛身份敏感,不仅是佟毓婉前恋人,还牵扯到将军府,反倒不适合出面。后来他想起店内曾来过一个客人,是个年轻男人,叫李季安,海派留学生,学的就是建筑。所谓术业有专攻,桃朔白哪怕能出资建公司,设计公寓楼依旧要找专业人才来做,李季安很合适。
他先和对方试探的提了提,李季安果然有此意向。
桃朔白提出自己出资,李季安作为管理者的形式,两人成立公司。用后世的话来说,桃朔白是幕后大老板,聘请李季安作为执行ceo,并给李季安15的干股。当然,这是私下里两人的协议,在正式操作上,公司就是李季安创办,对外称有个神秘出资人。
口说无凭,人心易变,特别是商场之上不得不防。
桃朔白敢做这种在外人来看傻瓜的事情,只因他不是凡人。他虽信任李季安的人品,但依旧对其下了精神烙印,在李季安的认知里,他就是在为佟毓婉打理产业,他只是对外执行人和公司技术骨干。
将来佟毓婉灵魂苏醒,要如何处置这件事,桃朔白就不管了。
工厂的宿舍楼就交给这家公司来做,图纸已经得到佟父的认可,目前施工进展很顺利。
桃朔白躺下之后,先用细细的灵力滋养一遍佟毓婉的灵魂,然而就从中脱离出来。院外有人翻墙进来,神识一扫,原来是周霆琛。
周霆琛看到屋内的灯灭了,直接撬开窗户跃进来,谁知刚落地就见一个人影站在屋内,吓得他匕首都滑到了手里。当适应了房中光线,这才辨认出人影是桃朔白,与之前所见不同,桃朔白一身素白长袍,披散着满头鸦羽长发,面容清冷,嘴角却带着一点笑,和梦中一模一样!
周霆琛顿觉心跳的很快,仿佛受到蛊惑般靠近,伸手摩挲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说出的话却是带着点酸味:“今天在大街上,你对杜允唐笑了。”
“我以为你不介意。”桃朔白当然知道当时周霆琛在某处,却没想到,他为这样的小事还专门跑过来。
“我觉得,如果我们更亲密一些,我可能会想起更多的记忆。”他已将人抱住,随着说话声,彼此越来越贴近。
“如果真有用的话……”桃朔白没揭穿他的小心思,率先吻了他。
原本只是一句戏言,但彼此唇齿相依,气息缠绵,周霆琛在心旌摇曳的同时,脑海中犹如炸开了一团团烟花,那些信息来的太猛太急,根本没容他分辨,就将他的心神击昏了。
陷入黑暗的那一秒,周霆琛脸色也黑了。
桃朔白吓了一跳,当查看后发现原因,禁不住笑出声来。桃朔白不放心将人直接送回去,守了一两个小时,确定并无危险之后,这才将他送回周家。
但愿明早醒来,他的情绪不要太暴躁。
也不知他会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