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启也只是记起事情就是这样,并不知道聪辩先生在哪里。可李青萝却是知道的,“聪辩先生”是“聋哑门”的掌门人的外号,“聪辩”即是聋哑,因为耳虽聋而心聪,口虽哑而理辩。“聋哑门”是在擂鼓山的天聋地哑谷,李青萝心里却是很纳闷“咱爹爹怎么可能收一个聋哑人为徒呢?”
李青萝比黄启大的多,走过桥比黄启走过的路多的路,当认不让地带起路来。一开始李青萝想着父亲,走的是飞快,端是黄启优哉游哉地不急不慢的,不两天,李青萝急死了道:“晟之你不是要带我去见我爹爹么,走快啊,不要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黄启道:“阿青,此番路途遥远,路上湖光山色、山清水秀的,我们怎能不好好欣赏一番呢!况且岳父就在那,他又不会走,你急什么?我想跟你在路途中恩爱地观赏风景不好么。”李青萝听到黄启口称岳父,心中窃喜异常,虽知不可能嫁于晟之。黄启握着李青萝一双玉手,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大眼睛更是令李青萝抵挡不住,软声应承。“山水平秋色,彩带串明珠”。淮河、高塘湖、瓦埠湖“三水环绕”,形成了湖光山色相辉映,山、水、城融为一体的独特城市风貌。在淮南,俩人驾舟泛湖,在船中两人更是**异常令人艳一番。羡。到了伏羲故都,老子故里,有“华夏先驱、九州圣迹”的淮阳,黄启携李青萝拜了伏羲、女娲两位人皇始祖(李青萝极是虔诚的求姻缘,她觉得自己虽大黄启近二十年,但伏羲女娲是兄妹都能成夫妻,想黄启和自己定能在一起。)而黄启这个虔诚的道教信徒更是在老子祠庙里诚心诚意的祭奠了一番。一个月后方到了洛阳,俩人游历了龙门,这里两山夹峙,形若门阙,伊水流经其中,宛如一条长龙穿门而过。白居易曾说“洛阳西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黄启是信道的便一口气“关林庙、上清宫、白云观、中岳庙、吕祖庵、神灵寨、下清宫”去了个遍,然也陪李青萝去白马寺诚心地上了柱香。“阿青姿容更胜昔时甄后多矣。”徘徊洛滨,不忍离去。而在邙山夕阳西下,暮色茫茫,万盏华灯初上,万户炊烟袅袅,站在峰顶观看山下高大的城郭,雄伟的宫阙,宽广的园囿,富丽堂皇的楼阁,十分壮观。“铜驼陌”桃花点点,蝴蝶翩翩,莺鸣烟柳,燕剪碧浪,其景色之美,别有洞天,不亚于晋时石崇在城郊所建的金谷园。品尝着“鱼翅插花”、“金猴探海”、“开鱿争春”、“碧波伞丸”“快三样”、“五柳鱼”、“鱼仁”、“鸡丁”、“爆鹤脯”。
在中州洛阳游玩了数日,便向人问了路,租了辆马车向擂鼓山进发!车夫带着两人往东南方向而去,车行辚辚,日夜不停,如此走得八日,到第九日上,一早便上了山道。行到午间,地势越来越高,终于大车再也无法上去。众人下了马车,便步行上山。来到一地,见竹荫森森,景色清幽,山涧旁用巨竹搭着一个凉亭,构筑精雅,极尽巧思,竹即是亭,亭即是竹,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竹林还是亭子。
众人累得不行,天气又炎热,身上出汗,因此便在凉亭中坐定歇息一会儿。山道上两人快步奔来。两个身穿乡农衣衫的青年汉子,走到黄启面前,躬身行礼,呈上一张大红名帖。黄启接过一看,见帖上写着四行字道:“苏星河奉请有缘到擂鼓山之人,入我天聋地哑谷中弈棋”见到这两行字,精神一振,喜道:“那好得很啊,我正要前往,请两位大哥带路”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口中咿咿哑哑,大打手势,原来两人都是哑巴。李青萝不明所以就问黄启这两个人的手势什么意思,黄启倒是懂一些手语便答道:“他们要我们等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们。”那青年汉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炮仗,打火点燃。砰的一声,炮仗窜上了天空。寻常炮仗都是“砰”的一声响过,跟着在半空中“拍”的一声,炸得粉碎,这炮仗飞到半空之后,却拍拍拍连响三下。李青萝向黄启低声道:“晟之,这炮仗倒是奇怪。”不久山道上走下六人来,都是乡农打扮,手中各携长形兵刃。到得近处,才见这些长物并非兵刃,乃是竹杠。每两根竹杠之间系有绳网,可供人乘坐。青年汉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当下黄启等一一坐上绳网。那些青年汉子两个抬一个,健步如飞,向山上奔去。
大约一盏茶功夫,便转进了一个山谷。谷中都是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在林间行了里许,来到三间木屋之前。只见屋前的一株大树之下,坐着一个矮瘦的干瘪老头儿,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他面前一块大石头,上面纵横交错,错乱的分布着不少黑白棋子,像是一局残局。黄启和李青萝从绳网中挣扎起来,走到离那青石棋盘半丈处,也不好打扰老人养神,先看看棋。但见那棋盘雕在一块大青石上,黑子、白子全是晶莹发光,双方各已下了百余子。
李青萝也是懂弈棋的,见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忽然李青萝对黄启低声道:“晟之,这棋局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对了,我爹爹在山洞曾摆过这副棋局。”李青萝转而大声对苏星河道:“这棋局是我爹爹所创,苏星河,我爹爹在哪?快让带我去见他!”老人面不改色,笑着摇头,手示意李青萝坐下弈棋。黄启也道:“你下来试试看。”李青萝走到棋局之旁,拈起白子,下在棋局之中。苏星河应了一着。李青萝筹划全盘计谋,想解法,过了良久,才又下一子。苏星河运思极快,跟着便下。两人一快一慢,下了二十余子,黄启突然哈哈大笑,说道:“阿青你已经输了。”李青萝怒道:“笑什么!好像你会解似得,那么你来解解看。”黄启笑道:“这个棋局,考人心性,实则取胜之道须要兵法而行。阿青,你连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要中心那块么?”李青萝心头一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反来覆去只是想着他那两句话:“你连在边角上的纠缠也摆脱不了,还想中心一块么?”眼前渐渐模糊,棋局上的白子黑子似乎都化作了两个人,一个是无日不思的段郎,一个是自己小**黄启,两人为了争夺自己而大打出手,自己心中越来越是焦急,却想不清哪一个情郎对自己更重要,要上去帮哪个。“住手,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李青萝还眼红红地流下几滴泪。黄启看此情形心知“阿青肯定是陷入棋局太深,存了幻觉了。”紧紧把李青萝抱进怀里,李青萝感受到黄启身上体温,一惊之下,才从幻境中醒了过来。苏星河继续示意黄启下场来下棋。黄启便说道:“既然前辈想要晚生试试,小生黄启黄晟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黄启将李青萝所下的二十余枚白子从棋盘上捡起,放入木盒。苏星河也捡起了二十余枚黑子。棋局上仍然留着原来的阵势。
黄启目不转睛的瞧着棋局,凝神思索,过了良久良久,左手伸到棋盒中拿了一枚白子,放在棋局之上。黄启虽知破这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然他后世围棋却是跟“昭和的棋圣吴清源先生”的弟子和再传弟子们学过些时候的,想堂堂正正地赢下这盘棋。苏星河对这局棋的千变万化,每一着都早已了然于胸,当即应了一着黑棋。黄启想了一想,下了一子。苏星河下了一子黑棋,封住去路。黄启又下了一子。
黄启下一子,想一会,一子一子,越想越久,下到二十余子时,日已偏西,苏星河苦着脸,却不是因为自己要是输而不开心,而是照黄启这样棋路继续弈下棋黄启会输而不开心。
黄启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从棋盒中取过一枚白子,放在放在一块已被黑棋围得密不通风的白棋之中。只听得苏星河怒声斥道:“胡闹,胡闹,你自填一气,自己杀死一块白棋,哪有这等下棋的法子?”
原来这大块白棋本来尚有一气,虽然黑棋随时可将之吃净,但只要对方一时无暇去吃,总还有一线生机,苦苦挣扎,全凭于此。现下他自己将自己的白棋吃了,棋道之中,从无这等自杀的行径。这白棋一死,白方眼看是全军覆没了。
李青萝见了,不禁哈哈大笑。黄启道:“世事难料,你管我怎么下?你人称聋哑老人,在大怒之间不也说话了么?”苏星河道:“先师遗命,此局不论何人,均可入局。小兄弟这一着虽然异想天开,总也是一着。”将黄启自己挤死了的一块白棋从棋盘上取了下来,跟着下了一枚黑子。
黄启伸手入盒,取过一枚白子,下在棋盘‘平’位三九路。所下之处,却是提去白子后现出的空位。这一步棋,竟然大有道理。这三十年来,苏星河于这局棋的千百种变化,均已拆解得烂熟于胸,对方不论如何下子,都不能逾越他已拆解过的范围。但黄启下的那一子,以致自己杀了一大块白子,大违根本棋理,任何稍懂弈理之人,都决不会去下这一着。那等如是提剑自刎、横刀自杀。岂知他落子而杀了自己一大块白棋后,局面顿呈开朗,黑棋虽然大占优势,白棋却已有回旋的余地,不再像以前这般缚手缚脚,顾此失彼。这个新局面,苏星河是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他一怔之下,思索良久,方应了一着黑棋。黄启再将一枚白棋下在“平”位二八路上。他此子一落,只听得黄启“咦”的一声叫了出来。黄启抬头起来,只见李青萝脸上有着钦佩讶异之色,又见苏星河脸上神色又是欢喜赞叹,又是焦躁忧虑,两条长长的眉毛不住上下掀动。待苏星河应了黑子后,黄启又下一着白子。
数着一下之后,局面竟起了大大变化,李青萝才知这个“珍珑”的秘奥,正是要白棋先挤死了自己一大块,以后的妙着方能源源而生。棋中固有“反扑”、“倒脱靴”之法,自己故意送死,让对方吃去数子,然后取得胜势,但送死者最多也不过八九子,决无一口气奉送数十子之理,这等“挤死自己”的着法,实乃围棋中千古未有之奇变,任你是如何超妙入神的高手,也决不会想到这一条路上去。任何人所想的,总是如何脱困求生,从来没人故意往死路上去想。李青萝也心想:“爹爹能想出这个棋局真是了不得啊!”
渐渐地白棋占住了上风,眼见黑棋不论如何应法,都要被白棋吃去一块,但如黑棋放开一条生路,那么白棋就此冲出重围,那时别有天地,再也奈何它不得了。苏星河凝思半晌,笑吟吟的应了一着黑棋。黄启下了一子‘上’位七八路。道:“却是以背水一战胜了。”苏星河满脸笑容,拱手道:“黄公子天赋英才,可喜可贺。”黄启还礼道:“夸奖了。”苏星河站起身来,道:“先师布下此局,数十年来无人能解,黄公子解开这个珍珑,在下感激不尽。”黄启谦虚道:“我这是无奈一试,全凭长辈见爱,老先生过奖,实在愧不敢当。”
苏星河走到李青萝身前,指着那三间木屋,道:“小师妹,师父他老人家就在那三间木屋内,你跟着黄公子去见他吧。师父见到你一定很高兴的。”那三间木屋建构得好生奇怪,竟没门户,不知如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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