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如初和戚夫人配合默契,随便编了个借口骗过了老太太,动身前往杨江镇。之前,八重已经按如初的吩咐,悄悄备下了重礼。到杨家这样的人家去,自然不能寒酸,又不能太张扬,所以从礼物到自身的打扮,如初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讲究的是奢侈隐含在朴素之下,但在华丽上稍逊那么一点。
而到此时,戚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如初肯定私下破费不少,但一来为了儿子不得不放弃某些“原则”,二来因为内心深处已经开始接受如初,所以感觉不那么别扭了。
她们出发很早,杨江镇也不算远,所以在辰时末(早上快九点)就到了。人家似乎知道她们必来拜访求情,所以拜贴递上来后,那门子都跩得二五八万似的,磨蹭了很久才进去通报,又过了好半天才转回来,说夫人有请。
要依着如初以前的脾气,非得先胖揍这门子一顿不可,但此时也只有忍耐了。因为她和戚夫人全是女眷,所以求见的是杨之田的母亲,也是江家的姑奶奶,江氏。
好不容易进了府,她们又被晾在了偏厅里,只有一个丫鬟奉了一盏茶上来,素着脸说夫人头疼的旧疾犯了,正在施针,要客人稍等片刻。而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江氏众星捧月一样出现,已经是巳时末(上午十一点),快午饭的时间了。
古代人早睡早起,平时这个.时辰戚家已经吃午饭了,可现在却只是喝了些冷茶,如初倒还好,毕竟年轻,戚夫人的精力却有些不振了。
“贵安临门,蓬荜生辉。只是正好赶.上我有点事,倒怠慢了。”江氏说,神色间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无理之中带着浓浓的恨意。如初猜,江氏是为了维持自己的身份才客气着,若是普通农家妇,只怕早就扑过来打了吧。
戚夫人连忙跟江氏寒暄了几句。
如初见江氏不断的东拉西扯,.甚至问起鲁桥镇过年与杨江镇的风俗有什么不同来,摆明拖延时间,待会儿摆饭送客,表面上既不太失礼,实际上又羞辱折腾了人。而且,江氏一点儿也不谈及两家的儿子发生争执的事,完全没有解决问题的诚意和打算,连忙逮个机会插嘴,让她的奸计不能得逞。
“鲁桥镇和杨江镇离得那么近,风俗上怎么会有不.同?夫人真是说笑了。”
有事说事,何必摆这迷魂阵呢。看样子杨家不肯善.罢甘休,那她何不单刀直入,硬要跟他们挑明了说事情,找出和解的办法?就算不成,也给她时间想别的办法,胜于这样拖者。
“这位是……”江氏的话被打断,脸色一沉,明知道如初.是谁,却故意问道。
“犬子元敬新娶的媳妇。”戚夫人强打着精神道。
“哦,倒是有风闻。”.江氏傲慢地瞄了如初一眼,“听说年纪大了,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想贵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的四品大员,就是这婚姻事上,还要看天意呀。”
江氏不怪自己纵子行凶,倒怪继美见义勇为,可她心里虽恨,却强忍着没和戚夫人翻脸,只借机打击起如初来。
他令堂的,老子保养得好,面相年轻,比许多年方二八的女人半点不差,要你个老妖婆来提醒我和我家亲爱的小光是姐弟恋吗?
如初暗骂,脸上却微笑道,“夫人说得是。正因为年纪大些,所以想帮助婆母好好料理家事,不然传出我不懂事的闲言闲语,我可没脸了。我们老太太常说,这人的岁数不能活到狗身上不是?一年一年的要知书达理才对,哪能在外混来?”
江氏面色一变,知道如初是说她的儿子在外调戏民女,行事不端。
她哼了一声道,“好没规矩,我和戚夫人说话,哪轮得到你小辈开口。戚夫人,听说你来办了女学,但说句不中听的,你连自己的孩子也管不好,让他们到处惹事生非,得罪了人事小,万一犯了王法,那可是谁也救不得的!”
如初假装鲁莽,实际上就是为了把话题扯到继美的事情上来。因此江氏一说这话,立即给戚夫人使了个眼色。戚夫人会意,忙道,“夫人言之有理。唉,老身教子无方,实在是愧对戚家列祖列宗。可是子女出了问题,做了错事,我这当娘的也不能不管,这不就登门谢罪来了吗?”说着站起身来,施了一礼道,“子不教,父之过,我家老爷去得早,我本该严加管教孩子们,可犬子却得罪冒犯了贵府的公子,老身这里先替他陪个罪。”
戚夫人的姿态放得很低,为了儿子,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要对人行礼陪罪。如初看到这儿,不禁有点心酸。唉,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子女的,什么时候才能理解呢?
可江氏却一点恻隐之心也没有,甚至没让仆人们上前扶起戚夫人,只冷哼一声道,“戚夫人,我敬你远来是客,年纪又长了我这么老些,这才不撕破脸,大家好好生生揭过这篇多好。可你非得提起你家老二横行不法之事,敢情是让我这口气堵着上不来吗?”
“正因如此,老身才特来拜访陪礼,望夫人大人大量,饶过小儿这一回。”戚夫人双手捧上礼单。
江氏翻开丫鬟递上的礼单看了看,发现礼物之重倒超乎了她的预料,令她心里舒服了些。戚家一向家贫,看来这回是下了血本了。不过多少宝贝也抵不上自己的爱子,现在儿子正躺在床上,忍受着因外伤而来的高烧,这年都没法儿过了,怎么能轻易放过戚家,必要想办法弄死戚继美给儿子出气不可。
调戏民女又怎么了?杨家和她娘家都有钱,看中谁就放在房里,不过拿银子砸给女方家里罢了。用得着戚家的小崽子多事吗?她儿子如此金贵,她自己都没舍得打过一指头,怎么能让别人白打!
“这事已经见了官,就依王法处置吧。”她站起身,端茶送客,“我虽同情戚夫人,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纵容恶徒生事。我看戚夫人还是请回吧,你求我也是没用,再怎么着,我儿子的断臂也不可能不疼。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戚家世袭武爵,这点道理想必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