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萧翊休沐,晨起练身后,兴致未减,由着刘耘组织了几个身手矫健的护卫与自己练手。
晋阳捧了铜雕莲纹八宝手炉行至“战场”,要来观战。只是人尚未到跟前,萧翊便遣了刘耘来拦着,说是不让过去。晋阳远远瞧见,几个壮硕男子寒日里身着单衣,立于宽敞的庭院中,萧翊正埋首卷袖边儿,这番场景晋阳也失了兴趣,便去厨房为他备些点心。
据说,最后刘耘与众人一起上了,才耗了萧翊些许力气。
洗漱过后,萧翊便陪着一时兴起的晋阳一起酿酒。前段时日,晋阳让府里的侍女采了些秋露,要想按着方子酿一瓮“秋露白”。说是一起酿酒,实是晋阳看方子,而后指挥萧翊动手制作。
酒曲与草药皆是从御膳房取的,浪费些也不打紧,只是这秋露量少,若是作废,便要待到明年再有。萧翊不小心洒开些,晋阳总要轻声“哎呀”、“哎呀”地作惋惜状。
萧翊终于抬眸瞧了晋阳一眼,“你既不饮酒,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小心谨慎。
“总要想些法子打发时间,如今有你,也不怕无人饮这酒。”晋阳一边认真琢磨着方子,一边回与他说。
萧翊却是皱眉,“此酒仅可作闺中女子赋诗之陪,醇香多于壮烈。”
晋阳挽了裙摆半蹲下来,与正弯腰调酒的萧翊视线齐平。他抬头见她笑眼弯弯地瞧着自己,倒有些不自在,这时晋阳才开口道:“妾不晓作诗吟对,若真无人要饮它,那它定还是落入驸马腹中罢。”
今后,不论作何事,她都要拖他入水。
萧翊也是笑,“我这一生,怕是要多上许多麻烦了。”
如今虽未落雪,晋阳仍是学了古人将这得之不易的一瓮酒藏于梅花树下,待得时日长了再取。
萧翊起身执起晋阳的手,甚是冰凉,便用自个儿粗糙的大手将其裹了起来,带人进了屋。
晋阳有血连翘给自己去了大氅,眼睛却笑意盈盈地看着小榻上准备看书的萧翊,待连翘退出后,萧翊开口道:“这军中确实属我相貌最好!”
知他取笑自己,晋阳也不在意,只坐于他对面,瞧着他,满足地说道:“嫁与驸马,真好!”
夜里,萧翊愈发不肯安生就寝,书房呆得时间也少了许多,总要听晋阳说上几句话,手也愈发地不规矩。晋阳虽是羞怯,却也不会躲了去以示抗拒。
此时,萧翊一边用手轻抚着晋阳线条柔美的背脊,一边听晋阳絮絮叨叨地说着皇帝小时候的糗事。开头还能应和几句,至后二人的思维便早就不在一处了。
“阿妩!”
“嗯?”萧翊从未如此唤她,晋阳心里既惊又喜。
手上动作未停,睁眼看着精致的雕花床顶,萧翊幽幽地说道:“南方边疆的局势愈来愈紧张,若是开战,我定将主动请缨,征战沙场,生死难测。”止了话头,勾得晋阳莫名地有些担惊受怕。
方要表示自个儿定将等他归来的决心,萧翊却一个翻身,于上方定定地看着自己,甚至难得地披上了笑脸。晋阳因惊愕,仍呆呆地皱眉看他,萧翊移头至她耳边,
“要不还是生个娃,以防绝后。”
晋阳赶紧用手捂住自个儿这边发红发烫的小嫩耳朵,萧翊又执起这手轻轻地啄了几下,晋阳又赶紧捂住了萧翊肇事的嘴巴。
只听得自己手心里传出了低沉的笑声。
莺啼残月,秀阁香灯灭,
柳丝袅娜真无力,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
最终,却还是怕伤了她而无奈地刹住了,待得下次再吃。今夜,萧翊彻夜无眠。
如今天气渐寒,晋阳愈发懒怠,只由连翘与香堇陪着在屋中剪窗花。
含笑捧了几枝刚长出骨朵儿的梅花进屋,插于瓶中,为素净的里屋添了几分艳丽。
晋阳瞧着这寒梅,有些迟疑的说道:“驸马可会不喜这屋里添这般鲜艳的东西?”各人听了只是憋笑。
见晋阳脸上真有疑虑,才出声安慰道:“驸马也不是一讲究的性子,怎至于因这些与公主置气。”
也是,晋阳自己也觉好笑。含笑嘴快,见公主这般,忍不住说道:“公主真就都在驸马身上,公主可知那佳人苑与听雨阁落于温二公子手上后,门庭越发地热闹了起来,据说是听雨阁还添了女先生说书。”言语中甚是不平与惋惜。
“怎还忧虑我承担不起你的月俸不成?这些东西哪还有不舍的。原先的两位掌柜可都安排妥当?新的铺子进展如何?”晋阳一边由含笑给自己揉着久握的手,一边问道。
含笑叹息道:“这几日海桐在外处理着,总不至有什么岔子。如今公主失了权,这些铺子总还能傍傍身。”她也是为着自家公主担忧。
晋阳笑道:“以后不有驸马与我傍身吗?什么时候再将尔等许了人,便一切安好了。”三人又只好开口以表自个儿对晋阳的忠心。
“行了,贤王与尚书千金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含笑别忘了去给驸马定件衣裳。”几人又话了些家常,日子便这般淡淡地过着。
晚间,萧翊带回了一封请柬,大将军夫人五十大寿,邀晋阳前去。
“夫人待我如至亲,便想瞧瞧你,若你不愿,推了便罢。”晋阳身份毕竟尊贵,不愿参与这等事情也是人之常情。
大将军夫人即一品诰命夫人,晋阳心底是愿意的,却也有顾忌:“只怕妾去了这生辰宴,各人反而都不尽兴,岂不是反到坏气氛?”
萧翊抚着晋阳柔顺的的长发,将请柬往榻上一扔,说道:“这宴上左不过也都是些朝中命妇,你不去也不见得有多热闹,去了还给夫人添些光彩。”说完便要闹晋阳,晋阳捉了他的手,挣了挣以示自己话还未说完。
“不去便不去,不必多想。”晋阳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道。
“那还是去吧,明日叫含笑备些礼。”只是萧翊手脚不停,晋阳又赶忙出声,“驸马可还是停了手罢,今日来了小日子。”
萧翊恨恨地在那朱唇上啄了一口,搂着人悻悻地入了眠。
过了两日,便是将军夫人生辰,晋阳坐着舆轿悠悠地去了将军府。
今日她要连翘为她绾了个朝天髻,加一支轻点兰花的白玉簪子,又着了一身淡紫色织锦的长裙,衬得人越发的娇艳动人。当初,传闻平远将军娶的是娇蛮任性的丑无盐,定是受了嘲笑的,如今总要为他挣些颜面。
堂堂大将军府邸格局却不大,门面上也不招摇,只守门的护卫是兵士,为这将军府加添了些许威严。入了后院也是多参天大树,少亭台楼阁。
因着下人的通报,将军夫人早已携了众人在后院正厅门口肃然地等着了。见了晋阳,已到的众位命妇齐齐地行了大礼,也有年轻的拿余光偷偷地瞧晋阳。
“众位夫人快快请起,夫人大寿,本宫特来贺喜,如此这般岂不教本宫抢了风头,反倒是本宫心有愧意了。”众人纷纷起身,面上皆有惊奇之色。
将军夫人倒也是爽快人,让晋阳一起与她同坐主位,并笑道:“老妇冒昧要季渊请了公主,未想公主真愿赏脸,实乃老妇之幸。”众人也随之附和了许多好话。
晋阳见她面上甚是和蔼、高兴,只是不停拿眼端详自己,甚是满意的样子,却让晋阳也有些不知所措,“据驸马所言,夫人平时对其多有照拂,本宫也甚是感激。”
将军夫人乐得笑出了声,“也只有公主这般天仙儿似的人物,才得以与季渊这般的相配。”众人又都随声附和,只是好些人可怕是也从为见过驸马。
将军夫人这般爽朗,屋里的气氛便也十分热闹,众人你夸夸我,我夸夸你,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看,见了晋阳无不先是惊慌再是惊叹。在座的见晋阳虽都是惊奇,但目光却都颇为有礼,只一人从晋阳进屋便一直直直地盯着她瞧。
这女子未盘发髻,一头泼墨长发,面容甚是精致,弯弯柳叶眉,明眸若清扬,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与将军夫人十分相似,应是曹将军与夫人之女,不知为何这般愁眉微锁地看着自己。然而将军夫人随着晋阳的目光也瞧见了自己女儿这般模样,训责道:“安儿,不可这般无礼。”说罢,女子才移了眼。
晋阳笑言:“无妨,可是夫人千金?似是随了夫人的美貌。”
将军夫人听了,随之又是爽朗笑声,“是老妇与将军之幺女,宠了些,不知礼,样貌更是远不及公主一分。”只是那女子听了,眉头便锁得更深了些。
这生辰办得也身为热闹,丝竹管弦,歌舞升平。中途虽有个不明事地要向晋阳举荐自家之子,却也叫将军夫人兑了回去。晋阳与将军夫人说说笑笑,倒也觉得有趣。
晋阳最先请辞,众人又都到门口行礼送行。第二日,军中便传言晋阳长公主原是一端庄绝美的女子,萧翊变成了人人艳羡的那位。虽对这些人全不予理睬,萧翊回府后,却第一时间说与了晋阳听。
只是,萧翊也有疑虑,从前坊间传闻为何又是那般。